关东雪的记忆
鹅毛大雪下了一夜,早晨起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望着窗外雪压枝头映出的景色,吸释着大雪净化了的新鲜空气,心情格外清新舒畅!触景生情,脑海里浮现出了作家诗人赞美雪的篇章。
风霜雪雨是宇宙气候变化的自然规律,雪则是人们寓意吉祥美好的象征,俗话说瑞雪兆丰年!
伟人毛泽东曾以雪作词写下了好多著名诗篇,大气磅礴,喻意深刻,如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更有李白、杜甫等著名诗书画家笔下诸多赞美雪的诗情画意,更加彰显了古人对雪的赞美。
在现实生活中,雪也是人们美化环境,丰富生活的绝佳题材。每每大雪过后,天高气爽,万象更新,令人们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雪是美好的。然而六十多年前我闯东北的时候,关东的雪雨冰风,却给我的心灵留下了难以抹平的创伤!
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我们国家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自然灾害,当时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国家穷,底子薄,抗御自然灾害的能力差,再加上苏联逼债,美帝侵略,蒋介石还整天叫嚣反攻大陆,天灾人祸席卷中华大地,人民生活陷入了极度困难的境地。那时我才10多岁,正在上小学,为了求生,我与村里十几个邻居结伴走上了闯关东的道路。
你说东北的雪下的有多早?我们从家里7月下旬开始动身,爬火车,坐汽车,途中还在公路上截过老百姓的拖拉机,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过了20多天才到达东北的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的甘南县。
这时正好临近八月十五,我们动身时,关里还温暖如春,人们还都穿着秋衣秋裤,到了东北已是大雪封地。当地人说那里7月中旬就开始降雪了。我们在家出走的时候穿带的衣服单薄,出了山海关,过去秦皇岛,再往北越走天气越冷,一路上风尘仆仆,到达终点站时都感冒了。
八月十五那天,当地人都围坐在东北的火炕上对酒当歌,欢度中秋节,我们几个人披着棉被围坐在透风撒气的场院屋里那用麦桔和乌拉草铺垫的地铺上,对面相观,眼泪巴巴的思念故乡的亲人!
大家的眼神里相互透出不解的疑问,日本侵略者赶走了,新中国诞生了,人民当家做主了,我们为何还穷到逃荒要饭闯关东的地步?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明白!
这次闯关东,我见识了东北的雪。那地方雪下的早,下的大,持续时间长,每年七八月份就开始下雪,一年平均能六七场雪,雪封大地的时间要持续五个多月,有时甚至超过半年。
一两场雪下来,约一两尺厚,这时候有些农活如割豆子,辦玉米的农活还能进行,几场大雪之后,豆子、玉米都被大雪淹没,只有髙梁还露着半截身子,这时间,地里的活不能干了,人们开始忙活场里的活,脱玉米,打高梁,铡牛草,检修农耕机械,直到来年开春之后,大雪漫漫融化,人们才开始陆续下地复收播种,安排忙活下一年的农事。
我们到达东北之后,当年干了两个多月的农活,主要是割豆子,辦玉米。东北的地头很长,一般从这头到那头十到十五公里,最长的要有四五十公里,都是机械播种,人工收割。
掰玉米的办法和关里差不多,人背上麻袋,顺着几垅往前辦,把捧子汇总堆积在一起,尔后装拖拉机运回场园脱粒。一般人顺着五垅往前掰,两三天就能干到头,因为我年小力薄,每次承包五垅玉米,四五天才能干完。
东北那个地方人烟稀少,土地荒凉,方圆上百里见不到村庄,在地里干活经常发生虎狼伤人的事件。刚到东北不长时间,在地里辦玉米时,我就遭遇了狼群的围攻,差点成了它们的午餐。
当时我只顾集中精忙着掰玉米了,没有顾及周边环境,掰着掰着,突然听到前面发出撞击玉米秸秆的响声,定神一看,不远处有三只野狼在向我窥探,这突如其来的险情差点把我吓得晕倒,狼发现我手里拿着家伙,不敢冒然向我进攻,我也呆在原处不敢动了,我知道,这时不能跑,也不能呼叫,稍有不慎就可能遭到狼的攻击。
在危机关头,我想起了小时候老人讲过的狗怕蹲腰,狼怕火的故事,老人们说,如果遇到野狗追着咬你,你就装出蹲下腰拿东西的架子,狗就会逃窜;如果碰到野狼攻击,就想办法点火把,狼见了火就不敢轻易向你靠近。
听老人们说,那几年生产队的养猪场经常被狼群袭击,后来人们晚上在猪圈周边点起火把,之后狼群就不敢进村了。
此时我抖了抖精神,装作继续辦玉米的架式,用镰刀割了一些干枯的玉米秸秆,解下扎在腰间的绳子把秸秆捆成梱,点燃后在空中转了一圈,用力向狼群投去,三只狼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球吓的一流烟窜了,这时我也吓的蹲在地上起不来了,一直等到收工的时候一块干活的人找到我,把我架到拖拉机上拉回家,从那以后我很常时间不敢再下地干活了。
东北雪大风大气候寒冷,气温经常降到零下几十度低温,特别是大雪封地期间,天上不见飞乌,地上不见行人,就连那些恶狼猛兽也都逃脱不了恶劣环境的摧残,经常成群成群的饿死冻死在冰天雪地上。
当地百姓反映,一到冬天,人们都不敢单独到野外活动,生怕碰上进村寻食的老虎和狼群。那时候在大雪封地期间,经常有成群结队的虎狼猛兽进村寻找猎物,老百姓防御能力差,面对穷凶极恶的猛兽不敢近前驱赶,眼巴巴看着自己家养的牛羊家禽被野兽叼走。
在我们当地农村,老农们都说雪是大地的铺盖,对麦苗能起到遮风保温的作用,冬天雪下的越大,来年麦苗返青快长势旺。在东北确是雪下的越大,地冻的越深。在那里,我见过冬天把地冻裂的现象,在广袤的田野上,一条一米多宽,深不见底,上百公里长的裂缝,老百姓说这是地被冻裂的口子。
我还见识过村边五六米深的河水一冻到底,连水里的鱼都和冰块冻在了一起,奇怪的是,第二年开春冰融化后有些鱼还能慢慢的苏醒过来,几天后还能旁若无事的恢复之前的生命信息,继续在水里生存成长。
那个年代,在东北,大雪封地之后,路上人不能走,马不能骑,农村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狗拉雪撬,谁家要想出门办事,走亲访友,套上猎狗,驾着雪撬,往返其间,耀武扬威,神气十足。那年代在东北雪撬是人们身份的相征,并非是家家户户都趁,只是那些比较富裕的家庭和猎户家里才有。
在东北,我还见识了大雪给农村铸就的一道自然景观,就是百姓屋檐下的冰溜子。冬天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都积满了一层厚厚的雪,随着温度的不断变化,融化的雪水在屋檐与地面之间结成了一条条冰溜子,犹如墙外一道水晶材料附制装饰品,在阳光的照耀下,五彩缤纷,闪闪发光。
我初到东北时,曾在一家林场干了一段时间的装卸工,见识了林业工人利用雪道运送木头的过程,那时候林场的机械化程度很低,一切都靠人力操作,直经1米多粗的大树,靠人工用锯放倒,截成段,借冬天冰雪形成的滑道把木头运下来,在用人工装车码垛。
工人们的生活很难苦,工作危险性很大,经常发生碰伤砸伤和砸死人的事故,我曾听一个老林业工人讲过的一个故事。父子二人同在这个林场里干活,都是装御工,儿子是指挥喊号子的,父亲是抬杠子的,有一天儿子指挥八抬大扛抬着一棵好几吨重的木头上垛,八个人在总指挥引领下喊着号子半步半步艰难的往上爬,当快到达予定位置时,负责指挥的儿子发现顶力抬杠的父亲两腿在发枓,眼看一场重大事故将要发生,此时此刻,儿子使用激将法点着父亲的大名吆喝,在儿子的激将下,父亲鼓足勇气,重振雄风,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坚持将木头抬到垛顶,避免了一场事故的发生。
那年代,儿子直呼老子大名是不孝行为,事后儿子给父亲下跪请求父亲谅解,父亲明白儿子的用心,主动提出退出抬杠队,告老还乡。林场工人干的都是重体力劳动,因我年龄还小,力不从心,不长时间就调换了工作。
我在关东闯荡了两年,饱尝了东北恶劣环境的摧残,领教了黑龙江特有的刺骨的寒风,冰冷的气温,长年的积雪和在那一望无际的田野上耕耘劳作的艰辛,磨练了筋骨,锻练意志,培养了吃苦耐劳的精神,为我后来的人生奠定了基础。
我参加工作以后,儿时闯关东的那段经历一直在激励着我奋发努力,砥砺前行,使我领悟了古人关于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教诲,懂得了年轻人吃苦是福的道理。
我刚入伍那几年,部队进行战术训练,攻防山头,铺冰臥雪;野营拉练,冒雨行军,风餐露宿;急行军时全副武装,夜行一二百公里,赶到予定防区抢山头,犹如西点军校的军训,都是超负荷的拼搏,有的人对这艰苦的环境和劳累承受不了,我都却都能顺利完成训练任务。
在我看来,这要比我闯关东时在林场里抬木头,在农场里割豆子、掰玉米,在零下几十度的低温下顶风冒雪坐在拖拉机上往地里撒粪容易多了。
每当部队进行实弹演习,实爆作业,出现哑炮臭弹,我都抢先组织排除。因为处理这些危险的任务,不仅需要技术与胆量,更需要沉着与担当。
我当班长的时候,带领全班战友在大众日报社执行警卫任务,碰上报社毗邻的山东地质勘查大队宿舍楼失火,我带领战友们去救火,赶到现场一看,着火的位置在三楼,房门从里面反锁着,有两个三五岁的孩子被困在屋里,因房门无法打开,之前赶到现场的群众束手无策。
情况紧急,人命关天,我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立马命令战士申万中蹲下,我骑在他肩上,用拳头打碎门口上方天窗的玻璃,探身从里面把门打开,迅速把用水浸湿的棉被顶在头上,多次钻进着火的房间里把孩子抱了出来,这时我确因二氧化碳中毒晕倒在现场,战友们把我送进医院抢救,两三天才清醒过来。
领导知道了当时现场的情况,夸我有胆有识,临危不惧,指挥有方,会干事,能干事,我说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破冰从东平湖里救过人,闯关东的时候与野狼交过手,多次闯荡鬼门关,大难不死,都是从小磨练出来的本事。
当时部队给我立功嘉奖,并授予“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的光荣称号。我感谢小时候经历的那个伟大的时代,感谢闯关东时北大荒的恶劣环境为我提供了锻炼磨励的平台,更感谢一路走来对我进行教育帮助的领导战友和朋友!
原创作者:刘宪会 图文编辑:刘玉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