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我-3 母亲病了我代替她去看病◆刘本新

500

母亲与我-3   母亲病了我代替她去看病◆刘本新

 

妈妈病多,可老年后没有大的基础病,消化系统不好吃饭不到位,她的去世不属于病故。一年来吃饭不太好,2024年11月14日摔伤,体虚加摔伤疼等,22日去世的。

 

妈妈去世后这18天里,我总是想从幼到参军离开家之前妈妈生病看病的事,一连串阴影在眼前,在脑海,不肯离去。这些阴影是因为爸爸在县城工作,弟弟妹妹和我生病,爸爸基本不知道,全靠妈妈,而妈妈生病,还是全靠妈妈自己。

 

我长成半大小子后,就能帮助妈妈看病了,实际上是妈妈病了,我代表妈妈去医院,向医生介绍母亲的病情,医生根据我的代说的主诉,为妈妈开药,我去拿药。

 

年轻时的妈妈有了轻的毛病,坚持了几天,这时候妈妈没有功夫去看病,或者觉得自己的病只要抗一抗就就过去了,再就是怕花钱。轻毛病在发展,妈妈就会派我到医院里去买药片,一般我都是拿着5毛钱,还要叮嘱我想办法节约钱。

 

 

妈妈交代,去方城公社医院王院长家开药。

 

文革初期,王院长的名字王世舜上了大字报,出现在方城商业街上后,我才知道他的全名。王院长的大女儿王霞和我一起演唱《红灯记》第二场“接受任务”,我扮演李玉和,她演李奶奶A角,B角是徐玉兰。去王院长家我熟门熟路。我的嘴很甜,叫一声王大爷,再给王院长说我妈妈生病了,什么样子,王院长就会开处方。

 

妈妈交代我,王院长那里开的是处方药就要在医院拿药,而这个王院长会交代我“到药材公司门头去拿药”,有时王院长也会指点一下,说:“去找你崔大爷拿药吧。”

 

药材公司的药呢比医院的要稍微便宜一点,药材公司有处方药和非处方药。

 

崔大爷,崔泽敏,他是胶东人,他的大儿子崔爱国是我的好朋友好同学,爱国妹妹崔爱华是《红灯记》里的铁梅,戏里称呼我“爹”,生活中叫我大哥。爱华的脸型的确像样板戏里的李铁梅。

 

还有一种情况呢,我不去找王院长,我直接到药材公司找崔大爷,说说妈妈的病症,然后呢崔大爷给拿药。

 

那时候王家、崔家、徐家的几家老小都待我很好,我常到他们家里玩,因此代妈妈看病或带弟弟妹妹看病我很熟,我办事很麻利,说话做事犹如大人,生活教我更快成长。

 

有时妈妈会让我带几个鸡蛋或一把菜送到他们家里,算是还人情,我也会得到人家给的一些吃的。

 

 

青岛来的李阿姨陈阿姨见我懂事多,决定教我学放射,那时叫透视,我第一次学到了人体解剖。她们那时很年轻,都未婚,李阿姨是全公社知名的白脸美女,陈阿姨属于黑里俏,也是大美女。

 

到了她们的宿舍里,满屋里是护肤品等香味,她们给我闻过一种香精,香的让人窒息,参军后我在上海才知道那是薰衣草香精。

 

我代妈妈看一次病,一般来说呢,花钱也就是两毛钱到三毛钱,到医生家里开药,到药材买药,这样的确省钱。

 

妈妈的病如果稍微重一点,她要自己去看,这个时候呢,妈妈会领着两个小的孩子去,我在家做家务。

 

妈妈到医院里去呢,大多要看中医科的韩医生,韩学斌,或者去到放射科里找那个李阿姨和陈阿姨,还有一个放射科的叫李志荣医师。妈妈认为熟人看病放心,少花钱。

 

医院的中西西医,辅诊科的医生,绝大多数都认识我母亲,也认识我。等我当了农村干部,他们给我很多鼓励和支持,没齿难忘。

 

妈妈的病如果再重一点,她就把家里的事交给我,然后呢,她一个人悄悄快走,去医院,生怕哪个孩子要跟上来。妈妈去医院的时间大多是做晚饭的时候,直接到王院长家里,或者其他医生家里去开药。

 

妈妈的病再重一点,往往要去找四舅,四舅用自行车带着她到外面地方看病,舅舅一忙那就叫我带着妈妈去看病,我老家四处的几家中医都去看过,最远的是去半程镇。半程是今天闻名的金锣肉业集团所在地。

 

半程这家医生看中我,要我跟他学医,原因就是我曾为他抄过几次药方,用毛笔抄写,他见我没有抄错一味药名,我的字体他也相当满意,他给我看的中医书都是繁体字,我也顺畅朗读,医生格外高兴,我也积累了很多中医药知识。从我家向东到半程镇有16公里路。妈妈没有同意我我学医,对医生说:“俺儿要考大学啊。”

 

妈妈的病如果继续加重,姥娘姥爷就出现了,姥娘到我家里来帮助我们做些家务,主要我们做饭,姥娘家离开我家有150米远,老人家给我们的恩情终生不忘。

 

姥爷要是来呢,他就背着个藤条筐在门口喊一声,大多喊我的大名,或者喊大外甥。姥爷、姥娘、舅舅和妗子,从不叫我名字,一律叫我“大外甥”。对我来说,长辈把我当大人看待,我则极端尊敬他们。

 

1971年前,我家还是在我家老宅子那个地方的时候呢,姥爷大多站在门外那口井的地方,姥爷喊几声,把妈妈叫出来,问问妈妈的病情,说:“我知道了,你呀太累了。”姥爷木着脸离去。

 

妈妈最要说的故事,是姥爷挖桑树根然后呢剥皮,到碾上去压成粘浆烧开,烫身体。

 

再一次,妈妈眼睛因为生气哭的原因看不见了,去扎针灸,扎完针灸呢,眼睛不能看外边儿的亮光。外出我做妈妈的拐棍,妈妈扶着我的肩膀。

 

妈妈年老了,眼睛昏花,我和弟弟妹妹带妈妈去临沂市华夏眼科医院检查,护士用仪器一看就说:“老人家,你的这个眼珠有多年的陈旧伤”,我一下子就想起妈妈年轻时眼睛扎针灸,银针一刺入眼睛四周,妈妈的眼睛就流出很多水,连毛巾也湿透了。

 

想到往事,心里翻腾,心里的滋味回到1960年代,弟弟妹妹不知道历史真实,就说不出此时的滋味。这样的陈年旧事弟弟妹妹只能当妈妈的老故事来听,他们无法想象妈妈的眼睛扎针灸的情形。

 

做大哥其优势就在于知道家庭真实历史。

 

我站在护士身边说:“妈妈的眼睛就应该是针灸刺伤的。”妈妈恍然大悟,认可我这个说法。这样的陈年旧事弟弟妹妹只能当妈妈的老故事来听,他们无法想象妈妈的眼睛扎针灸的情形。

 

这些都是我遥远的记忆了,随着我步入老年,记忆格外清晰。母亲离去,眼睛应该是无比明亮的。母亲曾对我说:“眼睛不济,看人看的透亮。”

 

我1975年离开自己的大队到县委队工作以后,带着妈妈看过病只有两次,我成了公家的人,自然干公事多了,做家里的事少了。

 

我参军后,带妈妈看病就是弟弟妹妹的事了,每每看到他们来信说母亲病好了,泪水渗出眼眶,思念母亲更切。

 

爸爸退休回家,弟弟妹妹带妈妈看病的机会也就少了很多。医疗条件好了,但妈妈的病是多样的,好了这样病,那样病又来了,她身体上总有不合适的地方。大妹说过:“俺从小就不记得妈妈没有病的时候。”

 

妈妈很能熬,天大的病也不说出口。她有胆囊毛病,每每发作其疼是人类第二号疼,从不吭一声。我有胆囊毛病,疼折磨我12年。母亲的胆囊疾病到终生也没有治好,此乃儿女的极大过失。我继承了母亲的熬,即便胆囊与胰腺疼一起发作,从不哼一声,被医生护士误以为我不疼。

 

妈妈的病源,一是生气,二是坐月子落下的病,从生我开始得了胃病,到生第六个孩子都有病落下。一想到妈妈坐月子,爸爸不在家,我则担当了爸爸的一些职责。

 

弟弟妹妹都成家了,他们为妈妈做了很多事,妈妈病时,他们会认真服侍,汤药饭食周到,这一方面我不如他们。我的二弟在这方面做的不够,多年不看望母亲,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只是不肯进步,让人心酸。

 

我参军后最记挂的家庭大事之一就是妈妈的病。

 

起初爸爸给我写信,二弟给我写信,不写妈妈的身体情况我就不放心,我会马上回信问妈妈的身体。

 

我虽然不能带妈妈看病,也不能伺候她,但我十分需要知情,知道了情况心就安,因此才能在部队做出很多成绩。

 

妈妈有名言-1:“你们小时候,只要吃饱了穿好了,就去玩去上学,再不然大孩子带小孩子,也不怎么惹我生气;你们都长大了,成家了,自己一个家门过日子了,反而不如小时候省事。”

 

妈妈名言-2:“俺这一辈子修了六个孩子,长得都水灵,好看,也是我的福分。俺就是修了小孩。不知怎么回事有的孩子变了,变得俺不认得了,还总想在俺头上拉屎拉尿。”

 

 

 

带弟弟妹妹看病。

一个弟弟或妹妹病了,另一个或者两个都要跟着去医院“玩玩”。有时我会背着生病的弟弟或妹妹。路上,生病的会有些赌气地对我说:大哥,我不打针。我说咱可不能打针,打针多疼啊。大哥,我不吃药片。我说不吃药片,药片太苦了。大哥,我也不吃药面。我说,甜的药面像白糖,吃甜药面很好啊。大哥,我想喝糖浆。

 

进了诊室,几个弟弟妹妹跟在我身后,医生还没开口,生病的大声说:“俺大哥说了,俺不打针,不吃药片,俺喝糖浆。”

 

医生也就迎合着说:“那,你太懂事了,就听你大哥的,咱就喝糖浆。”

 

那时糖浆有红色的,特甜,有很浓的香瓜味,一种是甘草合剂,棕色的,因此叫棕色合剂。我和弟弟妹妹都喜欢喝糖浆。

 

给生病的弟妹喂药,都是喝一大调羹糖浆,不生病的也要给他们每人尝尝,也算跟着去医院“玩玩”的奖励。为了奖励生病的能跟着我到医院看病没有淘气,我会奖励他,在医院一拿到糖浆就先让他喝一大口,其他的几位只能眼巴巴看着。

 

那时,我有一定的花钱自主权,带弟弟妹妹出来逛街,我有权花5分钱。这5分钱一般是买供销社自产花糖纸包的小糖果,这样既可以吃到糖,还有花纸玩,一般每个人可以得到两块糖。粽子形状的糖,有一种清亮的薄荷味,虽然味道好,但没有糖纸玩。

 

弟弟妹妹虽然小,他们也很理解老大哥,待我特好。他们吃第一块糖时,会把糖块举起来,说:“大哥,你吃一口,你说啊。”我张开大嘴,说“啊呜,我吃你的糖。”弟弟妹妹会哈哈大笑。我伸出舌头,在他们的糖块上比量几下,算是吃了他们的糖。这些美好的记忆,到今天仍旧比糖块甜蜜。

 

有一种透明糖纸,我会从弟弟妹妹那里收集,用来绘画生产大队里的幻灯片。

 

 

 

 2024年12月15日星期日

晴天气温2—8°C郊区低于1°C

今日农历十一月十五去龙华寺为母亲敬香

母亲去世三七第4天

于上海龙华

站务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