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母亲-1 母亲去世我为何没 有奔丧?刘本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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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母亲-1】我没能为母亲奔丧-刘本新

 

母亲了生,我没能回老家奔丧,只是在上海千年古刹迎接母亲。是什么力量限制了我奔丧呢?这个力量为何如此巨大而神秘呢?哀伤化作文字。

 

母亲85岁的2022年7月,我在老家,父母一起和我长谈又分别和我长谈,我第一次给父母讲我在部队的一些生命危险而传奇的故事。

 

母亲落了泪,说:“没有人民解放军,就没有咱老百姓的一切。你在上海当兵45年多了,你的命能回来就是万幸,托毛主席的福。”

 

文革有很多大好处,其中不少毛泽东思想的内容被文盲的母亲掌握了,毛主席语录在母亲那里随时可以变通说出口。

 

在家十几天里,父母联合说的很多话中,我觉得是母亲是在作最后交代和她的人生最后设计,也像是她看清了自己前面的路。

 

今天回头看,母亲是神灵的,母亲和我交代的事,和我商量的事,在母亲过世前后特别是为母亲治丧过程中都有用。

 

夜里,白天,母亲在说车轱辘话,翻来倒去和我谈“到时你回来还是不回来”,母亲设想到很多问题,比如大雪、暴雨、洪水、疫情、大雾,当然想到我的身体不好。我的身体怎么个不好法?母亲琢磨了很长时间,只说了一种情况“你不能走动”。

 

是的,从上海回到老家需要运动六七百公里,我“不能走动”就不能长距离运动。当时,母亲和我也说了不少否定这种情况的话。我看到母亲的眼里透出深不可测的神秘光芒,母亲还反复对我笑,笑出声,母亲如此笑在我的记忆中还没有过。

 

说到这里,母亲停了很长时间,又说了很长的一段话,“俺临死见不到大儿,那是老天铺排的,你能回来就回来,不能回来就不回来,咱娘俩见不上面,咱都别难过……”母亲对大儿子“不能回家见最后一面”,已经纠结了很长时间了。父亲也有这个纠结想法。

 

全家都在想办法。

 

我在四弟本勇二妹刘凤大妹本玲的协助下,开始实验上海到临沂哪种交通最便捷。

 

临沂——上海大巴的各个班次,日照——上海172次绿皮火车,费县——枣庄——上海高铁,费县——曲阜——上海高铁,还考虑到了上海——泰山——费县这样的奔丧路线。

 

由于我左腿膝盖在军事演习中的伤,腰椎伤,年纪大了坐大巴经不住颠簸,因此选定上海——日照172次绿皮火车,我可以坐卧铺,躺着回老家。但这个车要在路上过夜,行车18小时。本勇与我配合实验,认定绿皮火车最可靠。

 

弟弟妹妹还商定,紧急情况时,实行上海——临沂乘飞机,也设计了直接派轿车到上海接我,我也预设了从上海打出租车回老家,只是这三种奔丧方式没有试验过。

 

2024年2月1日,腊月二十二,母亲危机,父亲和弟弟妹妹议定派外甥王祁,到上海地铁11号线相连接的江苏苏州地铁11号线莲湖站接我,当时在下雪,父亲和弟弟妹妹对路上我的安全担心。因母亲危机得到缓解,这次“回乡探母”没有实行。危机后,我没想到母亲的思想突然解放了。

 

此时正是春节前辞灶日,很多地方叫小年。

 

电话里我对母亲说:“灶君老爷上天向老天爷汇报,回来和你一起过年,灶君让你缓醒过来了。”母亲大笑。

 

母亲很虚弱,却朗声说了几句笑话,又说:“我把你给惊动了,毛主席说人总是要死的,我不能连累着小孩不安生,你都快70岁了,身体又弱,我老了你回不来,咱娘俩都别难受。”

除夕晚上,母亲说的话就更直接了,“回不来,就别回来”,父亲的思想不如母亲彻底解放,交代我说:“你妈妈百年你要回来,到了我你不回来就不回来,你要知道您娘两个的感情有多么深。”我当然答应父亲的。

 

总体看父母和我,对我能不不能参加父母治丧从“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慢慢缓和了,成为一个中性而平和的话题。我的压力也大大减轻了。

 

3月,老家有风波,风波过后,各方信息不畅;4月我的旧疾病大发作,逐步加重;5月因电击治疗而哑嗓,老回家探望母亲成为泡影。

 

治疗继续。

近8个月里,我的基础病胰腺炎、头伤后遗症、腰腿疼交替发作,病苦不可言。我写信告诉父亲,待疾病平稳就探家。

 

也是这段时间里,三弟本海的微信通道发来两次母亲照片和视频,看起来母亲就是虚弱,没有危机和警报。

 

按照母亲的设计与期望,她要在春暖花开时离去,这是一个理想的季节,是母亲的主观设计,主观设计就与真实结果有差异。

 

我想到,2022年7月以来母亲度过了两个春天,最大可能会在2025年春天离去。因此,对母亲能在2024年初冬离去,毫无思想准备。

 

11月4日,我的嗓音有了较大恢复,9日去军休中心汇报,回家探望母亲。

 

在地铁站摔倒,摔倒的姿势是伏地磕头状,两个膝盖破皮流血,双手拇指和小指关节处破皮流血,钻心地疼,浑身打颤,竟然再次说不出话,有苦难言,有疼难说。回家探望母亲再次成泡影。

 

此时,我没想起2022年7月母亲说的“你不能走动”。

 

我坚持着,回到家里包扎,躺在床上忍耐,自认为养两天就好了。

 

隔了一天,四个破皮伤口就是不封口,稍微一动血就流出。去医院拍片检查,吃止疼药物等等。17日,旧疾病再次发作,进了医院留观室。18日住院治疗。嗓子彻底哑掉了。

 

22日中午,我还在麻醉苏醒中,爱人进治疗室告诉我“母亲走了”,我木然无表情。

 

母亲过世,我不能奔丧,完全符合2022年7月母亲的预计——“你不能走动”。事后想,我这个样子就是回家送母亲,不能走动,不能磕头,不能说话,自然是“今古奇观”。

 

天意,神意,母亲意,想违背,那真是徒劳。人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必然路程与结局,无法改变。

 

我和弟弟妹妹们多年的使劲,想避开“我不能奔丧”,去实现“我能奔丧”。但是,母亲预测到或者是设计了“你不能走动”。

 

这是什么力量呢?

 

当我想到这些,从精神极度低落纠结逐步开悟,无限地伤心、自责、自叹变为自然,心里开始轻松了,这种轻松是任何医学治疗达不到的。

 

我的故乡是古代鲁国,孔子的理论在这里根深蒂固。孝,本意指父母过世,子女为父母送行,儿子是必须履行的。我作为一位长子,不能尽孝,其心苦不言自明。

 

为了母亲,我语言说不清,就用文字来表达。今日,开始写一本书《家事春秋70年——刘本新回忆录》是《望断沂蒙山》的新的一编,书名是暂定的,打算正式出版。一部分内容先在互联网发表。

 

 

2024年12月8日星期日 晴天 气温6—10°C

大妹本玲对我的身体不放心,来看望我,昨天回家

于上海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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