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会(十四):四十岁,生命刚刚开始——成年人的友谊是什么样子?

文 | 云然、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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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玉崽

编辑:慧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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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然:

我是八零后,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师,小时候一心读书升学,大了就扮演“好女人”,一路中规中矩地走到今天,性格自卑、内向,从小到大一直没什么男性朋友,女性朋友倒是可以聊一聊。

我有几类朋友:发小、同学、同事。

一类是儿时同村发小。从小玩到大,一起上下学,一起玩独属于那个年代的经典游戏:跳格子、跳皮筋、玩家家酒、玩石头和麻将(有些游戏只能用我们的土话讲才有那种味) ……

那是无忧无虑的纯真年代,无数个日夜相伴的点点滴滴使我们感情深厚,无可替代,即使现在天各一方,逢年过节我们也会提前问彼此回不回娘家。

一回娘家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从老公到孩子,从公公到婆婆,从家庭到工作,从回忆儿时到感叹现在 ……恨不得一时把所有话都悉数“倒干净”。

聊完后心情无比畅快,原因不言而喻:我们毫无顾忌地倒了苦水、缓了焦虑、忆了快乐。

个人觉得发小是所有类型的朋友中唯一既能知根知底地聊过去、又能实实在在地讨论当下生活的人,所以她们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美中不足的是,现在大家都即将步入中年(虽然还有好几年) ,累于家庭琐事与工作,住所又天南海北,无法做到随时倾诉情感,只能在心里保留那份美好。即便如此,偶尔回忆一下就已经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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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于互联网

第二类是同学。既然跟“学”字有关,那必定会扯到成绩。从小学到初中,跟我关系比较好的都是成绩比较靠前的女生,倒也不是“以成绩论英雌”,而是身处那个时代,我们是互相最接近“同类”的人。我们会在成绩上暗自较劲,会聊男女生之间的八卦和暗恋的对象,偶尔也会嫉妒、“绝交” ,但不久便重归于好,彼此算得上无所猜忌、天真而纯粹。但中考分流后,我们选择了不一样的科目、进入了不同的班级,个个为了学业焦头烂额,联系沟通一下子少了。唯一到现在依然密切联系、情比金坚、韧如蒲苇的便是冬瓜。

冬瓜与我是比老虎还老的老同学:我们共同度过了初中三年和高中两年的时光,大学又在一个城市。她性格开朗独立,心灵通透,言行毫不做作,与我形成鲜明对比,刚好又能互相补充。前几年因为买房缺钱,她还找我借了钱,我毫不犹豫地取定期给她(虽然借的不多) ,而她也知感恩,寄了些礼物给我。

现在她定居在东莞,前年过年我们还碰面,她和她妈妈来我家玩,还给了我家小孩红包。平时我们也会偶尔语音通话聊聊现状、聊聊其它。

我觉得我们能直到今天的原因有三点。一是我们以前相处的时间够长,这跟夫妻不能分居两地太久是一个道理,不管对什么类型的人来说,时间会培养感情、生出牵绊;二是她比较懂我,知道我性格中的各种光明面和“黑暗面”,清楚我的善良和正直,也接纳我的傲娇虚伪和自卑敏感,让我得以放下许多伪装,较大限度地展现真实;三是我们曾经共度风雨、彼此搀扶。

记得高二那年我染上强迫焦虑,当时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涉及恐惧的念头、想法像决堤的洪水,拦都拦不住,让我夜夜辗转反侧无法正常入眠,又被自己的“不正常”吓得不轻,但迫于各种压力又不得勉力不坚持,痛苦万分。

当时写了个纸条给冬瓜,到现在我还记得,内容是:

“冬瓜,如果生命中只有一丝光明,你还会去追逐吗?

她当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写,跑来问我,我说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像疯了一样。

后来的相关回忆已经在岁月冲刷下变得太过朦胧,总而言之,她是第一个知道我有强迫焦虑的人,虽然无法时刻陪伴,但“有人知晓”已经很美好,给了我的灵魂一丝依托。

进大学之后有段时间,我的焦虑症彻底爆发,一度休学,她没时间来看我,就让她妈妈来了两次,这份情我永远记在心里。

此后她家庭出现变故,我无能为力,却也时时牵念。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知道彼此的不容易,同情彼此的遭遇,自然比普通同学更亲密、关系更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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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于互联网

至于大学同学——往事不堪回首。那时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与强迫焦虑对抗,自卑敏感加剧,没办法对任何一个同学敞开心扉,毕业后就自然少了联系,结婚都是彼此微信转账(只限三位室友),一次都没去过现场,也没有在自己结婚时邀请任何一位到家里。

后来我一度很怀疑自己的人格——别人结婚都有大学同学来捧场祝福,为什么就我不一样?我是不是怪胎?接着就开启自怜、自省、内耗,世界也一天天黯淡下来。

慢慢地,我接触了心理学,找了咨询师,开始学习改变认知、接纳自己,才得以慢慢从苦海中脱离出来。我想,如果没有共患难、互取暖、知彼此,关系很难坚固、持久。

参加工作后跟我关系最好、最懂我的是知知。工作以来我一直没有安全感,与别的同事关系淡得很,不敢敞开心扉深入交流。其实与知知开始时也很一般,今年上半年才有了飞越。缘份始于我们被分配到了同一个办公室,交流增多后才感受到两人的磁场多么相合——我们都是高敏感、易内耗、缺乏安全感的人,看着对方就像照镜子,或者说,“世另我”。

今年周杰伦在长沙有演唱会,我们没抢到票,当时就觉得活了这么久都没有看过演唱会,就算买不到票也要去场外体验一下气氛,做一回老“杰迷”。两人一拍即合,坐上商务车、丢下家里的事就去了贺龙体育馆,着实疯狂了一下。

那晚我们在宾馆聊天,奇妙的化学反应便开始了。我们开始自然地敞开心扉,聊到我的病情,聊到我与强迫焦虑抗争的血泪史,惹得她泪流满面,又扯出了她的心酸:她自己也经常焦虑紧张,也觉得自己不正常、无法理解自己。

与我交流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有焦虑倾向,便依我的建议开始阅读相关心理学书籍、尝试与咨询师展开交流,慢慢地理解了自己。我们经常一起讨论情绪、症状、原生家庭,给予彼此心灵养分和力量。

她比我状态好很多,而我因为症状多年太顽固了 ,经常反复,从今年暑假到十月,我再次经历症状大爆发,观息法和任何咨询师都无济于事。队友对于我的症状心力交瘁,别的家人也无能为力。我想我是没救了,因为我得了“精神癌症”,好悲催啊,这个世界上我身边竟然没有“同类”(能够理解我思维怪圈的人)。绝望,恐惧,悲伤等复杂情绪交织而来。我喘不过气来,巨大的濒死感袭来。求生的本能让我脑海里闪过知知,拿起手机我拨通她的电话,在电话里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诉说自己对症状的绝望对婚姻的失望,说出自己想离婚,不想拖累任何人的想法……电话那边我听到的是知知温柔的声音和理解安慰我的话语,我黑暗的世界仿佛透进来一丝光明–——我有人理解了,有人懂我奇怪的世界了,这对于我来说像是中毒的人终于找到了解药,得了癌症得人终于等来了特效药的,长期卧床在病的人终于等来了可以搀扶她的人……我慢慢从情绪拉扯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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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由作者知知提供

我们逐渐形成了坚固的治愈联盟,我会在焦虑不安而失眠的夜晚到她家睡觉,我们开创了独特的“摩托车之旅”(去周边的农村),频繁接触大自然,在陌生村民家里吃过饭,蹭过陌生人的酒席,发掘过各种私家菜馆,享受过高级的洗浴中心……在短短几个月里,我们做了自己以前没做过,或与普通朋友没有共同体验过,或在别人看来认为不合常理、匪夷所思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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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由作者知知提供

我们在做什么呢?

我们在寻找丢失的自己,在养育自己,爱自己,在突破各种束缚性信念,打破各种偏见和枷锁……

或许某个给我算过命的人说对了:我命里会遇到贵人。我想知知就是我的“贵人”之一,我从她身上慢慢学会了放过自己,不强迫,先活着,先让自己静下来,用脚踩西瓜皮、踩到哪算哪的“战术”活着。

知知于我而言和冬瓜不太一样。我们是同质型的“世另我”,我们彼此治愈。

有时候我会怀疑婚姻的意义:我既要工作又要顾家,队友还不是一个能讲心里话的人(也不能全然怪他),有时候我也会想,我下半生就是要吃喝玩乐,活出自我。真要那样的话,我倒是想跟知知一起搭伴养老,那别提多开心了!

说写不出什么也写了蛮多了,文采不行,真诚来凑吧。最后我觉得人其实都是不喜欢孤独的,有些人说享受孤独,其实心里挺希望有人懂自己,除了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懂自己,还希望能有些朋友能够懂自己,能够说些体己话。但无论是何种关系,其中的处事原则、边界感和分寸感自己要掌握好,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都希望经营一段快乐舒服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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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知:

成年人的友谊是什么样子呢?

我朋友中资历最老的要算大雄,我们十二岁时就偷拿隔壁家敬神的香拜过把子,结为异姓姐妹。(她本来去问她爸能不能改姓黄,被她爸用扫帚赶出来了。)

大雄其实叫小雄,她姐瘦瘦高高,不禁风雨样,她还在她妈肚子里就有名字了,她爸妈谦虚的叫她小雄(她生出来后她爸妈就把她从子女排序中省略了,他弟弟叫周雄。)

无人在意的小雄像野草一样生长,上到五年级,遇见了内向腼腆的同桌知知,两眼放光:

“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我罩你!”

身为老二的大雄想做老大,身为老大的我想有老大,就刚刚好。

那时我舅舅读大学,借回来很多武打小说,大雄一面就着我的速度看,一面警惕老师。有一次过于沉溺,被年轻的生物老师收走射雕英雄传2,大雄对自己失职一事相当懊恼,每天写一封认错书从老师门下塞进去,也不敢见他人。三天后,老师一脸严肃还回书:“把小说都交出来,以后可不敢看了。”我们鹌鹑样,生物课再也不敢看小说。

(多年后,当我沉浸在收上来的学生的书中不可自拔时,才恍然领悟生物老师此后每次经过我们座位时目光中一丝幽怨的含义,老师,我们都知错能改了啊,你到底在幽怨什么?)

如胶如漆混到高中,大雄毕业学做赤脚医生,我读师范,我们开始频繁写信,分享喜悦和烦恼。为了不再忍受分离之苦,我毕业选了离大雄很近的地方,看着她结婚,还长时间混在她家,她大女儿呀呀学语,像她妈妈那样喊我“知知,吃饭饭。”我拿着和她女儿一样的鸭子碗,理所当然地啃另一个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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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由作者提供

我调动工作,结婚生小孩,离大雄远了一点。实在想她,晚上打个的,带13块钱的麻辣烫,在她家围墙拐角处接头(她二胎还在喝奶)。两小时能量交换,分道扬镳。她会晚上十一点突然造访,指定要穿她的哪一套睡衣,睡主卧,轻车熟路。

一天大雄来找我,我说:

“我离婚了。”

她面不改色:

“等下我们去吃什么?”

你能不能认真点,我现在是一个受害者,一个怨妇,好容易你来了,我都想好了,你在那里大骂渣男,我抱着你痛哭流涕。她开始算账:

“你都爱过了,孩子也是你喜欢的,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以后都一个人住大房子还不用伺候一家老小?”

好吧,也不是不可以。

柴火火锅吃得烟雾缭绕。

肉饱酒足。在大雄期待的眼神中,我缓缓掏出手机,认命付款。

第五天收到艾灸包和大雄留言:

“比男人更懂你。”

第七天收到羊毛衫:

“我的女人我来宠。”

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彻底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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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由作者提供

我们总跟对方说借我一点能量,下次还,债越欠越多,利滚利,算不清楚,也就不算了。

小时候写作文,总爱用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真到镜中秋霜具象化,才惊觉时光不语,却悄然改变一切。四十年弹指一挥间,我今年五十一,大雄五十二,我们都不再是当初的我们,有些人走进我的生命又离开,而我和大雄,一直在一起,也会永远在一起。

与云然的友谊则像老树上生发的新枝。嗯,“老树”是人定义的,对于树来说,每年春天都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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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由作者提供

和云然成朋友,缘于我们都是疯子。我上网查了一下人们对疯子的定义,其中一条甚得我心:疯子并不单单可以看做是患了某种精神疾病,也可以用来指称行为古怪的人,可能做出疯狂或放肆行为的人;一些思想不符合大众口味,个性分明,叛逆的人;和自己的观点完全不同的人……

从这条定义上看,我们疯得既全面又典型,包括但又不限于以上定义的种种。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的内心世界越来越宽,从早期的只有自己,慢慢扩展到本我、自我和超我,又一度蔓延,像是变成了拔一根头发也能变出几何量级多个“我”的猴子。在现实生活中,我衣冠楚楚,成熟稳重,人模人样地上班,内心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猴子们苦苦求索,找不到出口。

遇到云然其实已经很多年,开始她只是整洁安静、知性优雅的同事,后来她的成长故事让我深深感动,对,是感动。我佩服她努力抗争,一个人穿行在黑暗森林,仍保留稚子纯真。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此后的我们一拍即合。在讨生存辛苦赚金币的时间之外,我们开始了没有性别、没有年龄、没有职业、没有家人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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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由作者提供

深夜骑摩托去吃烧烤,晚风吹胀我们的外套,就像白送一双翅膀。爬无名野山,折一抱野花野草,鞋上的泥很厚,擂不开毛栗子,但可以喝山茶花里的水,一点点甜,一点点香。爬饿了,路边农家讨两根丝瓜下面,阿姨烧材火,灰尘在黄悠悠的灯下漂浮,像某种轻量级的烟花。蹲在屋檐下吃面,宛如童年,没有任何陌生不适感。躺在牛羊成群的湿地晒太阳,牛羊绕过我们,天上的云翻滚,草拂上我的脸,我去抹开,风又带她走了。夕阳染红了云,小赵来喊他家的牛回家,我们跟在后面,吃小赵家的花生和橘子,约好过年去买新鲜的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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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由作者提供

我们不断解锁新奇,自我认知的地图越来越清晰,自我接纳程度越来越高,好像挣脱了某种枷锁,获得了某种自由。

和云然相处的画面,有些细腻精美,有些则是模糊、粗颗粒或旋转不定的,我们甚至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都像那天的太阳般,暖洋洋的。

我一度想打印一张招新广告,上面就印:

“嗨,你是疯子吗?可以加入我们吗?”

我和云然就这样存在于天地之间,可以是牛,是花,是风,但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能彼此看见。虽然不知道要去向哪里,但又可以结伴同行。这样美好的遇见和陪伴,让异次元的世界也异彩纷呈。

做个疯子也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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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崽:

云然让我想到妈妈。如果我的妈妈也可以这样说出心里话,该有多好……我喜欢她细碎的生活小细节里透露出来的温馨气息。读着读着,我最近被琐事灼得有点儿躁的心也安宁了一些。

我把这些文字分享给妈妈,她说:

对呀,人其实是不喜欢孤独的!人有感情,渴望温暖陪伴!能有个投缘合意的朋友一路相伴是幸福的!有就珍惜,没有时就保持平常心,某个时间段也可以学着享受独处的时光!我现在有个玩得好的邻居搬到咱小区了,逛街有人陪了!

我越来越感觉,“女人们的故事”好暖。

前几天室友说:其实像我们这种人,三十岁人生才是开始。你想,年轻时就只知道读书,被迫跟上所有人给自己安排的节奏,三十岁才是能够做自己的时候。

我想,四十岁的生命也是开始。你们可以,我的妈妈也可以重新开始,真是让人欣喜。

有意思的是,当我看到云然结尾的“蛮”字,那股熟悉感上来,我想我们是老乡。

知知的文章让我惊叹,特别是去探索的那一段,像磁铁一样吸引我反复阅读,反复品味——只有热爱身边的一切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文字。爱果然是创造力的来源。于我亦然。

“疯子”这说法深得我心——我也曾说自己是文明时代的疯子,说这世界喜欢造就“九个疯子和一个爹”。

你们的羁绊让我想到自己和慧敏,我也觉得与她的故事有种“宿命感”。闺蜜就像两棵枝叶交缠的树,手挽手伫立于天地之间,深深地扎根于彼此,给对方输送水分和营养,风来了,就互相扶持、互相帮对方遮挡。站稳之后在大风中一起看风景的感觉很好。

云然、知知、妈妈都是热烈纯真的女孩。我妈妈的天赋是即使经历许多磨难也能对生活抱有期待。她曾对我说: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当人,我感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中年了,当人的日子还没有过爽。”

我曾经惊讶于妈妈的生命力,因为那时我对自己的感受是“不想有下辈子,已经受够了。”

现在我想,幸福的感受或许会迟到,但“出走”的最佳时机永远是现在。只要还活着,我们就有时间疯狂,时间足够我们相爱。

两位姐姐让我心动,让我看到了这荒诞世界的希望,看到了妈妈,也看到了妈妈们的出路。

但我内心还有过别的波澜——在早期慧敏想要单独把云然的文字发出去时,我有点顾虑。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宽容和帮助别人的呢?我为什么做不到呢?虽然我的公众号也帮别人发过文章,但我感觉自己还没能完全感受到她们的价值。我为此心有愧疚。我想要发自内心地看到女人文字中的价值,因为只有这样,做这件事才会开心,我才能给到别人更好的反馈。

我在慢慢理解自己的“不舒展”——我感觉到自己有在“吝啬地帮助别人”,我不想要“吝啬”,但我目前还做不到——为什么我不能再多给她们一点东西呢?是因为我自己的东西本来就少吗?

互相成就的感觉很好,如果不是身边的女人,我现在的成就和自洽是做不到的。慧敏让我感受到,我的所有感受与言语都是有价值的,这感觉很美妙。我也想这样温暖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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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敏:

我年龄与云然相仿。我们映照着彼此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我是很外向的人,每一个年龄段都会有特别珍惜的人,但是走到现在,我最珍惜的关系都是在近几年建立的。

是“越长大越难以有纯粹的友情”么?

什么是纯粹的友情呢?

有女孩说“我愿意在你有需要时给出精神支持,也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所以我认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回复说:“我认为只有精神支持的算是一般联系人,我的亲密朋友是在条件允许时有意愿为彼此受苦受累、承担照护责任的人。”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对自己说:

“我胆子真肥!”

(我不是说在朋友生病时一定要辞职相陪,而是,如果我们都拥有好几个特别好的朋友,那么,钱是可以凑的,陪护工作也是可以排班的,那样的话,照护工作就可以变得不那么沉重,重疾也可以不必然成为任何人倾家荡产的原因。)

如果不是已经拥有了这样美好的关系,我是不敢有这样的期待的。

所以我才会不再把“老同学”划入“朋友”范畴,虽然每次与老同学见面时的气氛都相当融洽。

云然把自己经历过的每场关系都描述得过于美好,这让我想到了被人传诵太多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幸福的人不会只想要空无一人的大海,我不介意我在任何地方生活,我只关注和什么样的人一起生活。

这大概是“吃过猪肉”和“只见过猪跑”的差别吧。

我在编辑审阅云然的初稿时强烈地想要改掉她说的“染上强迫焦虑”那个词组,因为焦虑不是传染病,导致她那样认为的是她的经历与认知的局限性——

云然与知知是在重重压力之下硬生生地为自己创造出了“果核中的宇宙”、“枷锁下的自由”。

如果在成长过程中有过几次好运,她们也可能活得比现在的我更加自由、更加无忧无虑吧!

还好现在也并不晚。我看了知知的另外一些文字,很有李娟的感觉,很想看到若干年后人们将知知与李娟相提并论。

也期待在这些文字面世之后,云然和知知也都能拥有更多的“世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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