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德拉甘

      做了20多年的国际贸易,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客户,蹭吃蹭住的印度父子、趁我洗澡翻我包的小西八,就着鲅鱼水饺喝一大瓶金奖白兰地的高卢鸡、满口北京话的俄罗斯才女......,最奇葩的是约旦一个头裹黑毛巾、只露两只眼的女经理,陪她看了半天工厂,硬要我们在形式发票的价格基础上再给她降低15%。不同意就一屁股坐在公司门口的台阶上撒泼大哭,招了一群人看热闹,最后连警察都过来了......

      不过,有2个人,不仅是可靠的贸易伙伴,更是惺惺相惜的朋友。一位是乌克兰的航空工程师,几年前就想写他,拟定的题目叫《枯萎的向日葵》,但每次都因为心里太过沉重,写了一会就写不下去,只能作罢!

      另一位是英国的Dragan。这名字翻译过来总觉得非典型,在本文里简称D吧。

      我和D的岁数相差不大,都是60后,他原在英国政府一个经济部门工作,后来到英国一家很大的钢铁公司担任CEO,2009年欧债危机后公司破产,他们自己又成立了现在的钢铁公司。也许是同龄人的缘故,虽然在不同文化、不同环境里生活,但彼此却有很多相同的观点,既使有时不一致,也能坦诚的说出自己的理由,经常在争吵过后,不仅没觉得疏远,反而越觉得更紧密。

      D的夫人原籍南斯拉夫塞尔维亚人。她提前退休,退休金是每周120磅(当然这点退休金住在伦敦肯定不够,他们都是通过个人买的商业养老保险增加一点退休后的收入)。D儿女满全,其中带着3个孩子的女儿是单亲母亲,是英国一个大学电影设计专业毕业的。感觉他很疼爱这个女儿。

      前几天,就是0:7那天,我在SKYPE上告诉D,我要休息一段时间,有急事发手机短信通知我就行。(D的身体也不好,高血压、心脏、胃和腿都有问题。特别是心脏,他今年2月份已经和医院预约好,11月8日到医院做心脏搭桥手术。我的心脏和胃也不好,医生说是甲亢引起的房颤,所幸血压正常。我俩有个一样的问题就是,不能做飞机了)。

      我劝D也休息几天,然而,他立即回复说:我不能休息,我的女儿失业了,她和孩子都搬到我这里来了。随后就问我能不能在中国找一家好的服装厂,她女儿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服装设计师,想与服装厂合作,按照她设计的样式在英国或欧洲销售。我在网上找了好几家服装厂,至今也没得到回复。

      10多年来,我们除了谈业务,更多的是聊其他:包括生活、医疗、社会、体育、即时热点新闻。D非常喜欢聊英国、美国或欧盟的经济、政治。其实我也喜欢聊,我们对有些事情看法不相同的时候从不争论。但大多事情的看法或观念是相同或相似的。经常聊天发现D有二个特点:每聊到英国政府,他都是鄙视、似乎不值得一提,每聊到美国他都会揶揄一番。

      我把中国中国男足世界杯首场0:7输给日本的结果告诉他,他问:中国是个体育超级大国,怎么能输给日本!他是真的无法理解。于是我就简要地把几十年来国足的“光辉”历程和他说了说。听完后,他说了句让我忍俊不禁的话:为什么中国足球队和英国政府一样!D告诉我,他至少20年没有参加英国的选举投票。他的理由和我想的一样:没用。当然,没用的原因我们想的不一样。当我说了我的想法后,他沉默了。

      他告诉我11月8日做心脏搭桥手术,这是他2月份预约的。我们聊到了两国的医疗,他简绍英国的医疗,我简绍中国的医疗。英国的有个NHS的医疗体系,和中国相似的地方是:做心脏搭桥不能自己选择材料,必须使用规定的材料才能免费,否则,自己支付两种材料的差价;不同的是:英国心脏搭桥全部免费但不能随时做手续,必须预约等待;中国心脏搭桥似乎不是全免费但是随去随做。但镶牙两国一样,都不列入医保,全部自费。D告诉我:My wife paid for the left upper part, in the UK it will cost 2500 GBP。巧合的是,我下牙床右半边2016年在牙科镶的树脂牙,记得花了1500人民币。

      当然,无论讨论什么事,只要能扯上美国,D非要恶心下阿丑:In the USA if one does not pay health insurance if goes to hospital is done. Has to pay big bill。

      记得新冠疫情开始后,D发给我一张照片(可惜没找到),照片是2019年8月份的,上面是美国一辆大罐货车在路上行驶,罐体上清晰地印着COVID-19字样。我当时不相信,觉得是P的。但D信誓旦旦地说不是P的,是英国一家报纸发的。

      D对中国取代美国是信心十足,并且他似乎认为是很自然的。我说:这很难,因为美国现在的优势不是在工业上,也不是在军事上,甚至也不在科技上。而是在金融与宣传上。金融与宣传美国是绝对的垄断,并且他把这两样控制的死死的。更厉害的是,他利用这两样控制欧洲、控制世界的手法及其娴熟。世界上绝大多数政府都陷在里面出不了,因为这些政府都是金融资本控制的,而无论哪个国家的金融资本,也是在华尔街的操控之下。华尔街通过美国政府这张皮,利用金融与宣传再绑架别国政府。你觉得英国政府就不是这样吗?

      D没有说话,我又继续说,英国、包括欧洲其他国家的政府,就是资本推出的代理人,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在不损害金融资本条件下对本国的经济修修补补、甚至有时连修补都不用,只要用宣传工具制造一些舆论热点、转移下公民的视线就行。就比如HS2高铁项目,你2018年就把高铁埋地电缆管道的单子发给我了,至今也没实施......

      D听到这里,估计是认为我要责备他们,赶忙回复说,这个项目还存在,只是政府没钱,还需要等待。

      我一口气和D谈了这些,怕他再产生什么误会,就岔开话题问X国的项目怎样了。他很有信心的告诉我:john问过G先生了(G是X国某州的议员,这里不写全名,该州某工程一期管道项目是D的公司通过G获得的,我们得到了部分供货合同。二期即将开始),他说一周内会把管道清单发过来,收到后他会第一时间发给我报价。

      D先生是基督教徒,他还有教父,有的项目他的教父也能帮上忙!

      今年4月份,德国杜塞尔有个钢管展销会,与我们合作的钢管厂要参加。我把这个消息通知英国公司后,D以为我也要去,他连忙给我设计了个行程路线,他坐车从伦敦到法国再去德国杜塞尔,我们先到管道展销会,然后坐车再回伦敦到他家做客。(D住的房子是租政府的,每月租金约1000多磅。他们公司只有john住着自己的房子,房子是今年春天买的。伦敦的房价奇高,具体价格D在SKYPE上聊天室告诉我了,但聊天记录太多一时找不到)

      我说,我怎么过去?D愣了下笑到,对不起,我忘记你不能坐飞机了。我开玩笑说,等我问问中欧班列的货代,是否让我做他们的货运列车到德国。我不能参加展会,D也不想过去了,于是就让john去杜塞尔与我们的合作工厂外贸经理会面。

      D的钢铁公司销售网络很广,独联体、欧盟、澳洲都有他们的办事处。这几天,邮箱里几乎天天有D的邮件,其中问我能否从中国采购菜籽油出口到以色列,甚至把采购价格也给了我。我没有回复,心里不禁感叹:当前世界经济这个熊样,钱都被垄断资本挣去投到金融市场里了,推高了金融的GDP,实体经济却很来越低迷。欧洲一个老牌钢铁销售商,为了生活,连食品贸易都做......

      这就是个比烂的世界,谁能坚持,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2024年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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