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大鹏:导演、演员、监制,哪种身份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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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轮值毒叔 

■诸葛奇谭·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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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欢迎大鹏,应该叫你导演、监制还是艺人?

大鹏:叫大鹏就行。

谭飞:作为上影节亚新单元的评委,在你看来现在的电影新人跟以前比有什么变化吗?

大鹏:我自己刚开始拍电影的时候也入围过亚新奖,这次看亚新奖的作品带给我很多冲击,我觉得有两个方面可以聊。第一个方面就是大家因为拍电影的手法在随着科技和想法的升级而带来了很多不同表现,有很多表现、呈现上很新颖的电影,可能格式很新颖,形式感很新颖,探讨的内容、角度切入点很新颖,这些都是可以拿出来讨论的其中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也比较明显,就是我意识到这次整个亚新入围的作品里探讨女性的成长,女性面对生活的勇气,类似这样的作品变得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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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迭代”和“女性”是两个关键词。

大鹏:至少是我在亚新入围的这些电影当中看到的一个面貌。

谭飞:这次微博电影之夜我也去看了,你的那个发言挺轰动,你说到自己原来做短视频出身,但是这次拿了一个“品质导演”的奖,有些没想到,当时怎么会这么说?这是临时起意说的,还是说提前过一些准备的发言?

大鹏:是这样的,我以前是在网站参与比如说电影节的报道以及自己做网络节目的主持人,提前做好功课是我的工作的一部分,所以后来就塑造了我的一个工作习惯,就是前期需要进行大量的准备。但从去年开始,也是工作节奏的一个调整,去年我上了挺多的电影,也产生了很多工作上的变化。后来我发现,准备有准备的好,即兴有即兴的妙。因为有很多当下的感受是准备不来的。比如说您刚才提到的那个,我一上台,我发现它赋予了你一个“品质导演”的荣誉。那我应该怎么说这段感言?说实话我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其实我自己是一个来自网站的一个网络记者,最早的时候来到上海国际电影节,也是因为报道来的,都在那个媒体中心,每一年的红毯、开幕式、闭幕式都会在现场去关注,怎么就有机会拍上电影了呢?其实这个改变的过程,谭老师也一直在见证。

谭飞: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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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其实观众朋友们大概也都知道,我因为《屌丝男士》被关注到,然后开始拍了电影。那么《屌丝男士》的电影版其实后来就是《煎饼侠》,那也是10年前的事情,它起步就是在上海国际电影节,我人生当中的第一个红毯也是在上海国际电影节走的。所以这次来,开幕那一天,其实我走了三次红毯。

谭飞:三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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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第一次是因为我做监制,苏彪导演执导的《“骗骗”喜欢你》,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做导演,但他其实已经陪伴我创作十几年了,我们俩一直是配合默契的搭档。所以我自己心里面没有那么多的激动、兴奋和忐忑,因为这对我来讲已经变成了工作的日常,但是我看到他走上红毯。

谭飞:你会觉得他还是有一种紧张感。

大鹏:我会像一个家长看待自己的孩子,又或者一个老师看待自己学生成才一样,我会很骄傲,所以就表现得特别活跃。第二个红毯是因为我跟庄达菲一起配音了这次的《神偷奶爸4》,我为里面的格鲁配音,庄达菲是配音了一个新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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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是跟所有亚新的评委一起在评委的亮相阵容里面,所以开幕式走了三次红毯。那么又说回到微博之夜,可能在我上台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的职业其实是一直在变化,从最早的网络的记者到网站的主持人,然后到网剧的导演和演员,后来可以拍电影,到今年可以作为评委参与到上海国际电影节,我觉得还挺为自己高兴的。如果我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也会看到他的成长,为他祝福和高兴。因为从做网络节目的时代,其实它跟质感这两个字它是略微冲突的,那会儿我们的要求更多的是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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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下沉。

大鹏:只能用更低的成本,甚至是没有成本去制作一个视频内容。那慢慢现在变成了有质感,那可能对我来讲,就是一个很突破的肯定。我上了台,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即兴地发挥了几句话。我现在很依赖这种表达,因为我觉得它可能会有一些当下的切身感受,有的时候说出来那个话,自己也会觉得满意又或者沮丧,觉得为什么没有说好,但它更接近真实。

谭飞:其实我们也见证了大鹏的迭代,应该说你是上海电影节迭代得最猛的一个人,从红毯边、到红毯中间、到C位、到评委,这几乎是一个完全想不到的事儿。这么多年我观察下来,可以看出大鹏是极有才华又有执行力的人。

大鹏:我执行力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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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也是非常有才华的,包括情商、智商、艺商。又是一位拥有不俗票房及口碑的导演,同时也是好的演员、好的监制,像你监制的《我的阿勒泰》影响很深远,这真是挺难的,可能每一个要做好都很难。那么在这几个身份中,演员、导演、监制,你目前看最难的是哪个?或者说这三个身份的维度不一样,你的心态对它们是什么样的一个观察的视角?

大鹏:我是一直顶着一口气儿,希望自己可以别停下来,如果一旦停下来呢,我觉得可能跟不上现在观众们成长的这个步伐。因为可能自己在起步的时候已经落后于观众了,所以我特别希望跟观众一起成长。这三个工作岗位吧,对我来讲,每做一件事儿,我都特别地投入,百分百地投入在这件事当中。但是如果我们把它具体地量化的话,导演一部电影肯定需要更长的时间周期,平均算下来我觉得得三年,就是只对于我自己而言,可能对于别人会缩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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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从策划到拍再到最后上映。

大鹏:可能对于还有些人会延长这个时间,但对于我来讲。

谭飞:就你的基础时间。

大鹏:目前大概三年左右,从一个念头的诞生到它成功上映。那么中间的每一分秒你其实都在为这个事负责,你为每一个角色负责,找什么样的演员,合作什么样的主创班底,剪辑的节奏是怎样的,什么档期上映,上映的时候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市场,你要路演到多大的规模,然后去怎么收官,它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比如说票房成绩,是你心中期待的那样,所以它的周期更长。

谭飞:环节更多。

大鹏:那如果作为演员呢,你完成一个作品,其实你的本职工作是塑造这个角色。

谭飞:是相对单纯的。

大鹏:如果按时间算的话,大概在我觉得半年左右或者半年以内就能拿下来,因为你要提前研究剧本,你要体验这个人物,然后你参与拍摄大概两三个月,这个事情对你来讲是个完整的一个结束嘛。

谭飞:一个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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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除非他到面对上映的时候,你还有一个宣传期,就像《年会不能停!》,可能我拍了三个月,然后我宣传期也参与了一个月。那么作为监制呢,如果时间周期上来讲呢,他依然是跟导演一样,比如说《我的阿勒泰》,其实从我们开始聊这个念头,一直到它上,也有三年的时间。但在这个过程当中,你的那个投入深度又跟作为导演时不一样,它就变成另外一个维度的事,因为有一个导演在那儿,你之所以合作这个导演就是因为你们彼此信任,并且你们是同频的。也许在创作的过程当中哪怕有一些意见分歧,但是彼此通过沟通还是可以解决的。那么你只需要帮助他去实现他的想法,比如说作为一个新人导演,在找演员的时候,也许当他没有号召力的时候,那你可以让他这个项目因为你的存在而变得有吸引力。

谭飞:重要的背书。

大鹏:所以监制这个身份对我来讲,从我的自己的视角,是提高自己创作效率的这种方式,有很多的故事我也想去讲述,但是我是不是有足够的时间,三年、三年又三年去作为一个导演去全部地参与?如果在衡量之下,你觉得这个一定是我要表达的一个创作,但是我们更有效率的方式,就是合作一个你特别信任、欣赏,并且他还能帮助到你的导演,让他有自驱力,让他自己去特别主动地推进这件事,然后你在过程当中实现一个陪伴,一个提示。

谭飞:提点。

大鹏:对,到最后跟他一起完成了这部作品,所以我觉得监制、导演、演员对我都非常的有吸引力,而且我做每一件事都有它特别的成就感。同时他们相互在影响着,我为什么可以做导演更加进步?是因为我作为演员,合作了其他的导演。我之前参与过很多导演的创作,有一次跟保平导演聊天,他说,你能给我讲一讲冯小刚导演怎么拍戏的吗?

谭飞:《我不是潘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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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我就跟他说我们在现场是怎么样去实现一场戏,冯导是怎么样帮助演员创作的。保平导演说这个挺好的,因为我们作为导演只知道自己创作的状态,我们知道自己是怎么拍戏的,但不太清楚别的导演怎么拍戏。但你又是导演,你又是演员,你可以合作他,你可以合作我,你可以合作其他的导演,你就会看到更多的导演不同的创作方法,组成你自己。我说是这样的,其实有的时候做演员的我当然期待着,比如说领衔主演的角色,像《年会不能停!》也算是我的整个角色体系里面很重要的一个作品。那么同样重要的,包括《第八个嫌疑人》,包括《受益人》《大赢家》,其实这些都是重要的。但是我也不放弃,可以跟导演同行们去学习,参与到一个故事的创作。我可以通过与他们的接触,跟他们在一起创作,组成更成熟的作为导演的自己的那一部分。那么这三个,我们讲叫职业,其实在互相促进。

谭飞:输出营养,或者叫触类旁通。当然我觉得大鹏给我最大感受,就是你的眼神永远有好奇心跟新鲜感六个字。就跟你说的,我并不在意说你让我领衔还是让我配,我觉得有意思,或者说这个人我就想跟他合作,我可能就眼睛会放光。

大鹏: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成这件事儿的,然后我看看我可不可以学习到一些什么。哪怕你永远成为不了他那样的人,但你可以成为更好的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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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但从技能上我想问问你,因为其实演这几部戏,包括你说的,当然最主要是都是小人物。你特别知道小人物应该怎么样。但其实包括《受益人》《年会不能停!》《保你平安》,他们那些小人物还不一样,你怎么去“够”他们?你怎么去揣摩他们的生活?表演的时候有哪些抓手?当然你网感很强是个很重要的切入点,因为你太了解社会芸芸众生的一些思维或者审美。

大鹏:但谭老师,其实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虽然我一直在忙活,好像大家一直在见证你的变化。但不可否认,就是说现在的年轻人,如果我们讲他二十一二岁,他从大学踏入社会,那个阶段呢,其实已经离我本身实际年龄是有些远了,我只能想到我自己作为大学生踏入社会时候那个样子,可能跟现在的人面对的困境又不太一样。所以我一方面觉得自己确实在拍摄电影上还有很多的本领可以提高,因为我对我自己的要求可能比大家对我的要求还严格一点,所以我觉得我肯定还是会继续向上,去来到一个我自己希望自己达到的一个创作状态。但另一方面我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像您刚才说的我有网感,我有吗?其实我确实曾经是做过网站的工作,我一直保持着跟互联网的频繁沟通,账号上的活跃,但是我并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有网感这件事,因为离现在最主流的那一批上网的年轻人可能确实已经有实际年龄上的差距,你想在拍《“骗骗”喜欢你》的时候,我女儿都已经可以开始在剧组去参与实习的工作了,所以要保持自己跟观众朋友们的同步,去看待这个所处的工作学习环境和生活环境。我觉得这个也是一个课题,你说我怎么去把握那些小人物。

谭飞: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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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我都不觉得我自己有脱离开大家日常生活的那种资格,因为我现在还是愿意保持“过日子”的状态,现在是营业,比如我们两个对话是营业,我穿成这样是因为下午还有颁奖。但我日常生活当中还是希望自己就是一个过日子的人,拍电影是我的工作,就跟大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一样,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一大部分人都希望我可以做得再好一点吧,我可以加点工资,或者我可以更努力,我得到领导的信任,得到同事的认可,跟这个心态是一样的,只是大家做的是不同的工作,而我这个工作叫拍戏。那当你面对一个具体的项目的时候,无论是导演,无论是监制,还是作为演员,作为演员,你有一个角色,那你总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我希望这次还能有点不一样,我做得更好,那个所谓的抓手还是来自于日常生活对人的观察,日常生活你接触到的人,你对他的人设的一个几乎像数学公式一样,去需要用一些理性的东西计算出来的内容,比如说我通常会找到他们的外貌支点,这样的一个人物,他们会怎么样说话,语速快是慢,流畅不流畅,有没有方言,然后我会找到他们的形象的支点,他们是挺拔的背吗?还是被生活压垮的?他们走路有没有自己特别的方式,而这个方式的背后等同于什么样他的生活习惯以及什么样的性格决定了他的生活习惯。

谭飞:带出其他信息量。

大鹏:对,我会做一些比较详细的功课,在每一个具体的角色上,而让这个角色尽量区别于之前所塑造的那些,如果大家叫他们小人物,其实我也接受,因为他们就是普通人。

谭飞:平凡人。

大鹏:那些我平时在日常生活当中可以遇到的那样的人,也是我自己。

谭飞:好的,谢谢大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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