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的名利从哪来?

文 | 褐色鸟群

从戛纳失落回国后,贾樟柯贾导最近又因为在上海电影节发了一番“好莱坞电影对中国市场的吸引力降低了,是不是因为中国文化市场不能接受更多元的影视产品,导致文化影响力逐渐在丧失”的言论,将自己又送到了舆论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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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奇怪,贾导在作品质量、电影票房、社会地位上,都算不上是中国导演的扛把子。即使在文青们那里,他也难称是top1。在更为广阔的视野里,比他资历深、水平高的几位大导,无论主营商业电影还是艺术电影,也都没有这么跳脱,乃至屡上头条,频繁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所以,贾樟柯的底气到底从来哪呢?

答案曰:钱。而且并不是只有外国友人的投资,具体而言,他是巧妙地利用了欧美—第三世界、城市—乡村、有产—无产这三组歧视链,赚得盆满钵满,名利双收。欧美、城市、有产,这三组概念中的人,都需要想象一个弱者的形象。贾导恰恰瞄准的就是这批人的诉求。后者有在现实中唯唯诺诺,观影后热泪盈眶的生理需要。凭着这点,贾导一度顺风顺水,旱涝保收。

首先给予他名利的,自然是海外电影节和投资方。第六代导演中,误打误撞成为三大心头肉,始终享受保送待遇的,有且只有他一个人。这与他的作品风格有着必然的联系。

第五代为“乡村一代”,张艺谋们的历史寓言和民族影像虽石破天惊,但讲多了也令人乏味。第六代导演集体有多种风格,王小帅对知青和文革的迷恋,娄烨沉迷于城市的迷离景观和纷乱的情欲,唯有贾樟柯最为稳定,只身选择“记录”中国社会的横切面。这对于西方而言,借着三大电影节的放大效应,几乎成了文化学者们审阅中国社会的固定窗口。欧美如同参观动物园那般,需要观看关心“动物”的成长,来满足“人”对自身“文明”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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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法国作为文化大国,文化推广是当然的国家战略。为人所仰慕的戛纳电影节,不仅有着艺术皇冠的名头,常为人所忽视的是其颇为庞大的电影交易市场,占全球比例高达七成。不仅如此,自文艺复兴以来奠定的文化底蕴,也让法国人对自己的艺术品鉴能力颇为自信。

早年,法国文化部的南方电影基金,就哺育了不少中国“独立”导演。近几年,每年法国文化部都有高达数亿欧的资金用于扶持合拍片。更不用说各种艺术节奖项、文化骑士勋章,几近福泽了全世界的艺术家们。

以法国为中心衍生出一条独立电影全球产业链。以贾导为例,日本的北野武,法国的mk2发行公司,中国台湾的侯孝贤,中国香港的制作人周强,这些人几近成了贾樟柯的贴身护卫。每有作品,纷纷出钱出工出力。mk2有全球的艺术院线发行网络,侯孝贤有着全球的艺术人脉,日本艺术电影扛把子北野武,则资金稳定,为人仗义。周强身为制片人,一手将第六代推向了全世界,专业能力颇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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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的护航之下,贾樟柯一路攻城略地,片子还没上映,就能收回成本。夸张一点,在北京房价只有两三千的年代,北野武就直接给贾樟柯打了5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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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国内某些文化势力,也对贾樟柯这块金字招牌垂涎欲滴。第六代自新世纪后不久纷纷浮出地表,被各种势力招安。其中看上贾樟柯的,则是中国久负盛名的上海某国营制片厂。自市场经济浪潮之后,没落已久的他们,也需要一个“大师”来坐镇,延续电影香火。贾导本人也想有个“衣锦还乡”的平台和机会,和国有企业背书,来“浮出地表”。两者遂一拍即合,开启了在国产电影黄金年代里的合作之路。

今日的上海电影不同于往昔。从前的上海电影,主要以劳工和民族的苦难为主题,今天的上海电影,已然变成了一个大城市的自话自说、自我正名的奇异产物。并且,颇为有趣的是,大部分以上海为主题的电影,导演基本都不是上海人。他们拍上海题材的作品的动机,则颇为投机取巧。给坐拥第一购买力,又有为数众多的影迷群众和广泛文化影响力的上海拍电影,与其说是创作,不如说是既想要政府补贴和厂商投资,又想要在电影界的身份和地位,或者成为某种城市/区域电影的代言人。

不仅是欧美需要一个他者来塑造自身的优越感,所有发达城市也需要相对落后的乡村,来维系自身的优越感。正如今年的上海高考作文题指出的那般,上海文化的精髓在于“区分”。

于是,这些人拍出的电影,往往迎合了上海市民对自身的想象,要么谈悠哉悠哉的城市生活让人自豪,要么通过观看“乡下”来使得观众产生悲悯。这在最近几年与上海资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作品中并不罕见。《爱情神话》《繁花》是前者,《隐入尘烟》《Hello!树先生》自然是后者。哪怕观众内部有身份悬殊之别,阶级差距之异,在“城里人”这一身份的庇护之下,大家最终能四海一家、阖家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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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与“文明”不能划等号,农村与“落后”也并无直接联系。但在时长最多不过三个小时的片子中,部分人选择性描绘城市的良心,乡村的失语和弱势,已然成了中国“优秀”电影的套路,画面上是如此,剧情上也是如此。城市观众最喜爱这种单一的区分。要他们自己揭个老底,是万万使不得的,相反,他们颇爱观看别人“悲惨”的命运,以示自身的幸运。

在今天,有着这种价值观的电影极为常见。影视评论界虽然有声音极为聪颖地指出,一些导演近年来的作品,巧妙的利用了城市的身份焦虑,定制了一些抹黑乡村和基层的作品。但是,与那些直接把心机写在剧情里的商业导演不同,贾樟柯的处理方式,因为有着艺术大师的牌头,更加隐蔽,危害也更大。

要他真谈上海,拍的《海上传奇》则令人昏昏欲睡,不知所云。表面上看对扶持他的、热爱他的上海有真感情,实际上比抄作业还要敷衍。要他拍他山西,有了海内外金主加持、旱涝保收的他,自从《三峡好人》之后,屁股已经彻彻底底挪了位置。由他主导发行的一系列青年电影也是如此,底层群众要么失语,要么成了精神病患者,整日风情万种,疯疯癫癫。如《山河故人》里的老实巴交的矿工梁景东,一旦没了退路,又需要城市来拯救,仿佛后者成了天地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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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贾樟柯有这种错位认知,这倒还好,无关最根本的社会议题。城市与乡村有着天然的背离和矛盾,影视作品讲现代化进程中的哀歌和悲痛,也是他们使命中的一部分。城市中也有无产者,县乡中也有中产,一棍子打死总不好。歌颂城市的“先进”没有错,表现县乡的“灰暗”也没有太大问题。

但是一旦主创跻身精英阶层,回头以怜悯的心态,将复杂的中国社会又简化为,先进的一批人与落后的一批人的矛盾,那可就不太妙了。

这种泛化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表面上是关心先进的“弱者”,从工业社会回望农业社会,有着悲悯和同情。如果我们考虑他拿了谁的钱,片子墙内开花墙外香,本人呼朋引伴的实际情况,那么,我们不难得出一个结论,他实际上确实是“出卖”工农,乃至把人家当酒桌上的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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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拿别人的钱是乱拍,整一些小资乱性旅游应付交差。有些人拿钱是真拍,并且拍的迅速果断又直接。很不幸,贾樟柯是后者。在这二十多年时间里,贾樟柯几乎没有进步,一遍又一遍走出、回望山西,离开、回到乡镇,将自己想象的当下中国一次又一次拍出来,献给西方电影节、城市和小资。

贾樟柯素以非职业演员、纪实手法、社会题材出名。早年确实以县乡边缘人出名,影像粗粝,也有一定的影史意义。但是和大多数不思进取的艺术家一样,贾樟柯在暴得大名之后,已经失去了作品原有的本真。电影节决定了他的故事题材,城市影响了他的叙述角度,而小资则是导致了他的审美价值,必然导向了常年疲于混迹名利场的他,根本无暇顾及真实的中国。题材和主题时常重复,甚至玩起了自我致敬。

将草莽英雄的世界粉饰为江湖,将一些情欲纠缠理解为儿女。对中国社会的观察一旦失去了具体的年代和坐标,就未免显得浮悬和空虚。枪、大哥和痴情的女人,煤矿、县城与悲哀的底层,这几个符号来来回回折腾组成故事,伴以迪厅中闪烁的灯光和怀旧的歌曲,构成了他最常见的艺术风格。

这其实与时代变迁没有什么关系,读过一些武侠小说,经历过一些事情,看过一些新闻,也就有了这类侠义精神与江湖幻想。有评论称其为“平民”色彩,实际上,我们回顾便可得知,在《三峡好人》之后,其作品中鲜少有角色可以称为“平民”。若是要有,也是要故意突出一个“反抗性”,才会写出一个被压迫、压榨的“平民”出来,可供观众就饭下酒,引以为谈资,实际上却毫无作用,甚至有颠三倒四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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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某些评论誉为“当代水浒传”的《天注定》中,周克华、邓玉娇、胡文海、富士康事件,当年四大社会事件闪亮登场。公安部A级通缉犯悍匪周克华,承包煤矿失败怒而杀人的胡文海,又怎么会是“平民“?而恰恰是最“平民”的富士康工人,导演让人反抗的方式,是最真实无力的跳楼,全无之前三人手刃仇人的痛快。

对社会事件胡改乱改,对真正需要关注的平民又冷漠无情,对真正应该批判的地方,无动于衷。而刻意玩起了血浆与枪械,要他拍个富士康工人血洗血汗工厂,真正来个最彻底的反抗,“为民请命”以反映现实,倒是不敢,要扭曲人物动机、模糊立场,则是起劲。中国近年来的现实主义题材作品,往往都是如此削足适履、文过饰非,而恰恰就是这些电影,却偏受中国都没去过几回的评委、投资人的欢迎。

在平民立场上的扭曲,自然反应了作者最本真的面貌,一个以写实主义出名的中国大导,拍小资产阶级最爱的“万恶的社会”“悲哀的人民”,第六代正在重复第五代的道路,失去了锋芒,失去了影像上的革新,更不用谈文化交流上的作用了。小资产阶级最爱“反抗”,并不是他们热爱人民,而是他们生活虽丰富多彩,在符号之外,却总是平庸而令人厌倦。

这也是为何第六代的主要受众是小资的原因。他们标榜独立先锋,观看他们,评价他们,均有一定的壁垒,这就构成了自我意义的增值和欣赏。而一旦他们真正去电影市场比划比划,情况又不太理想了。

贾樟柯本人颇为享受这种“江湖”之梦,除了小资,大部分观众对此并不买账。从声名鹊起到现在,贾樟柯在国内票房无一部过亿,并且,受众多为电影节、城市和小资群体。他们和贾樟柯的目标是一致的,想象中国,回望过去。真经历过八九十年代的观众朋友,反而很少看他的作品,评分也不甚理想。贾导在一线城市拥趸虽多,然小资时常独木难支。原因无他,无非导演本人脱离群众太久,而享受生活又太快乐了。

坐拥海内外知己与高朋,自然不用操心影响不了基本盘的人民群众。当然,粉丝和伙伴都会认为这是小小的波澜,不必在意。大导这几天闯了祸,负面舆论铺天盖地而来。本人坐怀不乱,照常在微博上发着参加的社会活动,以示气定神闲。事已至此,他会不会想起,之前他自己说的一句台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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