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永洛渠”史料解开了千年历史谜团

摘要

    隋唐大运河永济渠，其南段河道（引沁水入清水一段）的情况长期以来一直是个空白，知之甚少。其实这段河道另有其名，名曰“永洛渠”。永洛渠从武陟县东南的大城村（原武德县县治）南的沁水北岸引出，一路向东北方向流动，在新乡市劳动桥附近注入卫河（清水）。今新乡县的西孟姜女河就是当年永洛渠的遗迹。

    永济渠是隋代大运河的重要组成部分，它通过在沁水东北开渠引沁水连通清水（今卫河）实现了"南达于河，北通涿郡"的全线贯通。当年，炀帝自江都乘龙舟沿运河北上，带着船队和人马，水陆兼程，最后抵达涿郡。全程4000多里，仅用了50多天，足见其通航能力之大。

    然而，永济渠"南达于河，北通涿郡"的全线贯通，可能只限于渠成之初不到十年的时间。由于沁水多沙易淤积，而清水又流量有限，因此永济渠南段的漕运价值并不高。唐朝的时候，便放弃了永济渠的南段，改借丹水、清水、淇水济漕，永济渠的起点也由此被定位在汲县(今卫辉市)一带，由沁水引水口到清水这一永济渠南段河道（所谓“引沁入清故道”）不再被提起，在史籍中销声匿迹。

    到了一千多年后的明清朝，开始有学者考证永济渠南段河道遗址问题。多数认为，新乡县境内的孟姜女河就是当年引沁入清的永济渠南段河道。但由于史料的匮乏，支持这个结论的证据并不是很充分的，并未得到学术界的公认。

    2018年，殷春华发表了长篇论文《孟姜女河故道变迁研究》，认为今天的孟姜女河就是当年引沁入清的永济渠南段河道。此文一大亮点就是克服了前人研究中以明清史料为主的局限，找到了北宋神宗时期 由王供埽下沙河故迹“引黄入御”水利工程的史料。由于这个时期距开凿永济渠只有四百多年，因此，从这个时期发生的事情中更容易找到有关“引沁入清故道”的线索。

    循着这个思路，笔者找到了一则足以揭开“永济渠南段河道”谜团关键史料，转述如下：

“覆按導河司言：「自王供埽下直馬村道口，東過古月堤，循永洛渠東北入新鄉鎮西賈跋村，合入禦河，地形比河水低十八尺，爲四十九里有奇。穫嘉縣在所導河之西，地形差高，可以修完堤防。新鄉、淇門、洹水三鎮地下，又居水沖，皆當遷就高處。衛鎮、苑橋居高阜，可不須人功。”（续资治通鉴，卷三百三十三 元豐六年（癸亥，1083））

    这段文字是朝廷官员对一项水利工程方案的可行性分析报告。元豐五年（壬戌，1082）

都水使者范子淵建议，从黄河大堤王供埽处开口放水，分引黄河东北经卫州、黎阳县北、澶州或大名府界与当时的黄河主流相合，以保障南岸汴河不受冲决之患。朝廷令官员们对该方案进行评估，于是就有了上一段文字。

    该文字首先报告了自王供埽开口后河水自然流动的大致路线以及注入御何（即今天的卫河）处与引水口王供埽之间的地势差与距离。然后从最西边的获嘉县开始，自西南向东北，顺次对新乡、淇门、洹水、卫镇等地区受引进黄河水影响的不同情况进行分析报告。

    我们欣喜地看到，这段文字透露出很多我们感兴趣的重要信息。

    最重要的是“永洛渠”这三个字。它使我们知道，在开凿永济渠四百多年后，在卫州新乡镇，仍存在着一条名为“永洛渠”河道或河道故迹。

    其次，“永洛渠”是西南东北流向，在新鄉鎮西賈跋村，合入禦河的。

    第三，从“永洛渠”合入禦河处到王供埽，是四十九余里的路程。

    现在我们可以解决几个人们困惑不解的问题了。

    王供埽以及沙河的具体位置一直是前人很困惑的问题，殷春华论文也探讨了这个问题，认为王供埽位于“卫州西南”，但无法进一步对王供埽作较准确的定位，对于沙河也不能准确地定位。现在，我们知道了王供埽到“永洛渠”合入禦河处的距离是四十九余里，王供埽位于“卫州西南”，还知道“永洛渠”合入禦河处是新乡镇，再加上王供埽一定位于黄河大堤上这第四个条件，王供埽的位置可以说是呼之欲出了。

    我们以新乡县城北门北面卫河河心（今新乡市劳动桥中点）为圆心，以49里为半径，在地图上向西南方向划圆弧，使之交于由某某堤村庄系列构成的古阳堤线。交点位于刘固堤村，考虑到直线距离和弯曲河道距离的差别和王供埽位于“卫州西南“的因素，把王供埽定位于刘固堤东北方向的李道堤、敦留店附近是比较合理的。

    王供埽位置知道了，沙河故迹的问题也就好解决了。沙河是黄河沁河泛滥时形成的泛道，这一点研究者之间没有什么分歧。难点是作为泛道沙河，它的具体位置和流路。现在我们知道了自王供埽开口后河水自然流动的大致路线，它与“永洛渠”的流路基本上是重合的，那么黄河自王供埽决口后河水的流路，也就是沙河的流路与“永洛渠”的流路基本上也应该是重合的。也就是说，自王供埽（今新乡县西南李道堤一带）到御河（今卫河）入水口这个长达49里的区段，现在的西孟姜女河下游就是当年沙河的故迹。

 过去，人们只知道“永济渠”，现在突然冒出了一个“永洛渠”，不禁让人耳目一新。永济渠与永洛渠是什么关系？永洛渠的源头在哪里？ 这都需要进一步探讨。

    永洛渠与永济渠只有一字之差，而且又是由西南向东北注入御河的，这自然让人们有理由相信，永洛渠就是当年开凿永济渠时引沁入御的河道，其源头应该在武陟县的沁水下游。

    开凿永洛渠时，为了省工省时，肯定要尽量利用天然的河道。沁水泛滥时流向清水的泛道就会成为“引沁入清”河道的首选。不过历史上沁水曾多次在不同的地段决口，形成的泛道也各不相同，那么究竟永洛渠上游是那条沁水故道呢？

    殷春华在他的论文中对此作了详尽的考证，认为“引沁入清”河道就是西孟姜女河，该河从武陟县东南的大城村（原武德县县治）南的沁水北岸引出，一路向东北方向流动至新乡县的西大阳堤。这一部分观点笔者是认同的，但是殷春华以下的观点就不能苟同了。他认为，“引沁入清”河道过西大阳堤后，继续沿着古汉堤，向更偏东方向流动，进而与东孟姜女河汇合，再向东北经70多里在卫辉汇入御河。这个“东孟姜女说”至少有两点不能成立。

    首先，“永洛渠”史料明确记载“永洛渠”是在新鄉鎮西賈跋村，合入禦河的，而“东孟姜女说”主张在卫辉汇入御河，明显与史料相悖。

    其次，从西大阳堤算起沿东孟姜女河入御河，距离为80多里（直线距离），而沿西孟姜女入御河，距离只有不到30里（直线距离）。显然，永洛渠（“引沁入清”）工程的设计者不可能舍近求远地选择东孟姜女河的。

    实际上，历史上的永洛渠到达西大阳堤西面后，并没有改变方向，而是继续顺着原来的东北方向（也就是现在西孟姜女河的方向）前进，至铁路西、飞机场北附近，再向东进入县城西门前的护城河，然后向北注入卫河（古清水）。

    殷春华认为西孟姜女河自西大阳堤以下的河道是1906年修建京汉铁路时经人工干预的新河道，这与史实不符。因为西孟姜女河有个特点，它是通过县城西门外的护城河注入卫河的，它也将沁河的洪水或西孟姜女河沿岸的排水带给了新乡县城，多年来新乡县城深受其害。所以，西孟姜女河进入护城河不可能是县城建好后通过人为因素造成。因为不管那一任新乡县令，都不可能把这条危害县城的“祸水”引入护城河的。应该是修建新乡县城时，借用了卫河和永洛渠（西孟姜女河）作为护城河。史料记载，新乡县县城第一次修建是唐武德元年（618年）。这就是说，早在618年以前，西孟姜女河就存在了。

    不过，现在西孟姜女河自八里营到西高村一段确实是新河道。1951年，为了保证飞机场的安全，西孟姜女河从八里营改道向北至西高村入卫河，原八里营到新乡市内的一段河道就被废弃了。

    至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

1 所谓永济渠南段（“引沁入清”河道）实际上是另有独立名称的，当年叫“永洛渠”。

2 永洛渠从武陟县东南的大城村（原武德县县治）南的沁水北岸引出，一路向东北方向流动经新乡县城西注入清水（今卫河）。

3由于沁水多沙易淤积，唐代以后，永洛渠就逐渐淤塞废弃。

4 当沁水决口泛滥时，泛水往往顺着永洛渠旧遗存河道排入御河（清水），平时，永洛渠旧遗存河道就成了沿河地区的排水河道。久而久之，永洛渠原名失传，变成了孟姜女河。

附图：

图中黑色线表示的就是“引沁入清”的永洛渠，后来成为“沁河故道”，今天的西孟姜女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