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唯神专全新上线,30年后热血犹在
来源 | 摇滚客
今日BGM,《Don't Break My Heart》,窦唯,黑豹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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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废话,开门见山。
恰逢魔岩三杰30周年,这两天,窦唯《黑梦》已重置全景声,并且上架Apple Music。
窦唯,摇滚,偶像,荷尔蒙。
黑梦,先锋,青春,里程碑。
纵然你不是摇滚乐的粉丝,也会有感于这些词汇,因为它们代表了一个时代的悸动。
30载倏忽,重听这张神专辑,你会有怎样的感悟?
今之视昔,当黑梦祛魅、不再晦暗,你是否还能找回当初的热血?
横空
之于窦唯,《黑梦》也许不是他质量最佳的专辑,却一定是最惊艳的。
横空出世莽昆仑,乐迷能从中望见这位年轻才子的横溢才华。
那是风华正茂的年代,上世纪90年代初,窦唯离开黑豹,组建做梦。
乐队宗英国乐队Bark Psychosis,一扫过去硬摇滚之风,淡化色彩、迷离人声、氛围吉他,玩得前卫且高级。
技术是舶来的,内核是自己的,当时窦唯大量作品以梦境为主题,刻画动荡时代之下心中迷惘、飘忽与自省。
做梦乐队解散后,这种风格被延续了下来,并在魔岩文化有了更为广阔的施展天地。
那一年,窦唯、张楚、何勇并称“魔岩三杰”。
《黑梦》,是为窦唯量身打造的第一张专辑。
人们津津乐道于这张专辑完整的概念性与浓重的人文色彩。
比如开篇的《明天更漫长》,开头的吉他亦明亦晦、亦庄亦谐,尚有致敬哥特宗师Peter Murphy的颜色;
比如《从命》对手风琴的运用,快进间奏,窦唯用呓语相和,弹舌、弹唇等类似俄语发音,将丰富性提到新的层次;
还比如,你甚至能从中听出才情层层覆盖下,“恋爱的酸臭味”。《开心电话》结尾,窦唯唱“my my my……菲”;
曾经,一代青年把窦唯创作这张专辑的那番话当做《圣经》,信手拈来:
“我当初的想法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梦想,在实现这些梦想的过程中就做了一个梦,所以我觉得每个人都是活在梦里、各式各样的梦想里,为了这个梦想去做事。我自己也一样,也是在这么一场梦当中。”
这场梦的高潮是1994年的红磡演唱会。无数人曾在网上看到那些流传甚久的高光:
什么何勇声呛四大天王,“只有张学友还算唱歌的”;
什么黄秋生把衣服撕得稀烂,在台下喊哑了嗓子;
什么上万人握拳挺立,燥热不堪的人群里有人脱下上衣,裸身狂奔。
三个半小时,不可思议的疯狂。
然而俱往矣,是梦终有醒来的一天。
祛魅
梦醒的过程,便是祛魅的过程。年深日久,浪花淘尽英雄。
就像当年声名大噪的红磡演唱会。
10年之后,窦唯回忆:“在我看来,那次演出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刚刚开始,所以难免走错路……”
他还说:“摇滚这东西更多时候会被人利用。很多人打着摇滚的旗号,想得到的无非是名利。十年了,这十年走过来,我可以说这样的话,因为这是我看到的。说得严重一点的话,我甚至不知道摇滚会不会误国。”
20年之后,黄秋生回忆,当时的情况远不像人们形容的那样,没有撕烂衣服,没有奋不顾身。
他在微博上贴出,“传闻是假的,我只是站着听音乐,令大家失望了……”
30年之后,魔岩三杰已经是一个历史词汇了,只有念旧的人还会总是将它提及,反复擦拭。
“张楚死了,何勇疯了,窦唯成仙了。”
记忆中,何勇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差不多是七八年前,彼时一群好友在精神病院探望,此时的他既不“大”,也不“壮”,形容瘦削。
张楚呢,2023年开了巡演,还演唱会跨年,但也都是小圈子的狂欢,大众视野可见寥寥。
一同祛魅的,还有这张名为《黑梦》的专辑。
《黑梦》横空,但真的惊世吗?
做梦乐队的陈小虎曾说,《黑梦》的成品很烂,还不到排练30%的水准。
这张专辑的成品虽然展现了窦唯天赋的多元化,但同时也偏向于流行,极大程度上削弱了实验风格。
《黑梦》极佳,但真的巅峰吗?
1995年《艳阳天》、1998年《山河水》、1999年《幻听》……
窦唯后来的专辑销量无一突破10万大关,但他依然说:“《黑梦》是最烂的作品。”“我不敢听那时候的东西,害怕。”
《黑梦》大噪,但真的广传吗?
当年王菲聊起《浮躁》,谈及窦唯她付之一笑:“真的有那么多人听过窦唯的音乐吗?我表示怀疑。”
但,这并不表示《黑梦》因此就不好了。
恰恰相反,经过了神坛、祛魅、追捧、冷遇,愈辩愈明的《黑梦》在我们这个时代,反倒更加珍贵。
遗风
30年前的《黑梦》之于今天的窦唯,有如因果。
昔年之因,今日之果。
人们盛赞窦唯的魏晋遗风,而魏晋之风,恰恰源自三国乱、八王乱、五胡乱、宋齐梁陈乱上加乱的黑色一梦。
倒叙几笔。与张楚、何勇不同,窦唯是时常会出现在热搜上的主儿,不过不是因为作品,而是因为花边:
某年某日,窦唯坐地铁,胡子拉碴,神色黯然;
某年某日,窦唯逛商场,挑选打折T恤,50一件;
某年某日,窦唯下馆子,点了份面条,碳水有害健康;
某年某日,窦唯骑电动车不带头盔,后座坐了个女孩,疑似窦靖童;
不少人笑话窦唯的今非昔比,但更多人看到了窦唯身上一箪食一瓢饮的风骨。
窦唯坦言:“我对做音乐的理解是,我所从事的,只不过是我有兴趣和擅长的事情。仅此而已,再简单不过。”
因此在遁入烟火的同时,他在音乐创作上的步履不停,他每年都有新专辑面世,说他是国内最勤奋的音乐家,几乎不用之一。
纵使是大疫三年:
2020年,《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宋词》《元曲》《钟之告》5张唱片;
2021年,《万岁圆舞曲》《万图岁福》《止止安》《麻姑符》《百家子弟》《大宝鱼》……24张唱片;
2022年,《戏韵文音·胡笳十八拍》《戏韵文音·二十四诗品》《戏韵文音·红楼文曲 (上)》《戏韵文音·红楼文曲 (下)》又是4张;
2024年刚过两个月,他又发了4张唱片。
这些作品,多民乐为底,古文为纲,即兴而作,肆意而为,所以可以观自在,可以见天地。
这种质感,和当年《黑梦》的劲儿异曲同工,一头撞开迷幻大门的摇滚青年,何尝不是宽袍大袖,炼仙丹、采仙草的六朝名士。
人们认为,这些作品里听得见魏晋遗风。
就像窦唯曾说过一段有名的话:
“我尽量找一种顺乎天意的、合情合理的生活方式,说得过去就可以了。名利这种东西,会给人造成负面影响,追功名利可能就会被名利所控制。我更奢望自己能够追求古时的先贤,他们的生活可能非常平淡,他们的一切也不是那么的光辉灿烂,但是他们有一份从容和自在。”
弦外
最后聊几句弦外的余音。
乐迷总记得窦唯,怀念窦唯,羡慕窦唯:
张亚东说:“我喜欢窦唯的态度,我就是这样。他不用讨好你,他也没想过去讨好谁。”
梁博说:“窦唯做的这些事,绝对不是一张嘴就可以扣文艺的帽子!”
华东说:“当时确实被窦唯震撼到了,窦唯让我知道原来摇滚乐可以这样。”
黄觉说,他当初来北京,就是因为“离我喜欢的人很近,说白了就是离窦唯很近。”
金星说:“窦唯只是一直这样生活着,始终没有变。”
于谦说:“如果崔健的《一无所有》让中国摇滚不再一无所有,窦唯的《无地自容》就是让中国的摇滚乐不再无地自容。”
宝石老舅把年轻的窦唯写成歌:“我活得太自在,Too young to die,要活得特别爽,才敢死得特别快。”
Gai说起自己的梦想,“窦唯,他做到了,离名垂千古就差一个死亡了。我的标杆就是窦唯,就算没有在这个台上,你永远记得他,他是最帅的那个。”
当年大家羡慕窦唯时,都在羡慕什么?
我认为是一种浊世中的清醒。外界纷纷扰扰,境遇冷暖自知,谁人不曾深陷黑色梦中,看不清楚方向也看不清楚路。
天黑路险,一份栖身山水清音间的自省,大隐隐于市的清高,有大智慧,黑梦也终炼化成桃园一梦。
多少至情至性,变成了被出卖的商品,多少政治抱负,沦落成旁人交易的价码,多少义无反顾,到头来自古钢刀口易伤。
躲进小楼成一统,桃花源记觅小诗,望穿二十四史,这却是古代寒门名士的最好的结局。
五千年来,从来如此。
我们羡慕窦唯。
也是在羡慕那个但愿长醉不愿醒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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