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老屋前
正月初八,久病的大舅母不幸去世。葬礼定于正月十一在老家举行。大舅家也我家老屋相隔只几百米,小时候站在吊脚楼上就能彼此相望。这是我真正意义的老屋了,我生在那里,少年时在那里成长。那里有我最初的,朦胧但美好的回忆。我四十多年没回去看过了。我想亲自去为大舅母守灵,顺便到老屋看看。
在我们当地,对于参加长辈的葬礼是有讲究的。就是相关的亲戚都要参加,至少要有代表;然后要汇合在一起进灵堂行跪拜礼,一是显示你的身份,二是展示亲戚队伍庞大;三是显示亲戚之间的团结。我于正月十一日中午。与姐姐,姐夫们一道,包车从居住的县城前往大舅家。临近大舅家时,与大姨,么姨家族的亲友们汇合。最后晚辈们扛着花圈,由我大姨,母亲和么姨他们老一辈人在前面带头,一起到大舅家吊孝。
吊孝的过程很顺利,也很伤感。尖叫的鞭炮,悲伤的音乐;庄严肃穆的灵堂,疲惫悲慽的主人。回想大舅母一生劳苦,晚年被病痛折磨而离世;看到大舅悲伤的面容,想像他以后的孤单,我欲说无言。也看到了年迈的二舅和二舅母,苍老的面容,几乎掉光了的牙齿,佝偻的背影,已经行走不便的腿脚。真感受到了岁月无情,人生易老。
人啊,就是一辈辈的到来,经历了岁月的磨砺,享受了生活的苦乐,又一辈辈的离开。谁能逃避这个规律呢。也只能活在当下,奋斗在当下,然后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晚饭比较早,餐后就想到老屋看看。一个人信步朝老屋走去。宽阔的水泥路早已取代了昔日狭窄溜滑的田埂。路外竹林依旧茂绿森冷,河水依旧流淌,只是他们可能已不再认识我这离开已四十多年,模样已大变的中年人了。
老屋的整体地形依旧没变,一排横着的房,左尾转角,折成九十度,又是另一排房。我记得我就在转角那房里降生。现在公路已经通到了老屋门前的空坝,横着的那一排房屋中间已经有一几间空地,可能是谁家的拆了没修。转角竖着的那排房屋也几乎只剩架子,里面堆着些杂柴,可能现在就是它唯一的作用了。老屋基本上是废弃了。不知道他遗不遗憾,伤不伤感。他是否还会回忆起最初主人们的辛苦劳作,孩子们欢声笑语。他是否还记得有一个木讷愚笨的少年,在他怀里哭闹,酣睡,玩耍,读书;他又是否认识归来的那个少年,此刻在他怀里寻觅,回忆,感慨,思索。
老屋侧面是一条小河,现在已是杂草从生,几乎看不到河面和河水。小时候那场洪水,正是因为小河流量太小,不足以将暴发的山洪全部泄过,才导致河水漫过河堤,冲垮了老屋,我们才被迫搬到另外一个生产队去。不然我可能会一直生活在这里,我的人生可能就是另外一种轨迹了。老屋前面是一条较宽的河,河上以前有座石桥,就是被当年洪水冲垮,就没再修复以。据说当年桥的坍塌是因为山洪暴发,有条龙顺河而下,遇桥阻挡,龙一气之下,一摆尾,就把桥震垮了。但我没亲眼看到过。
老屋两面是山,中间是条河。两面的山坡上都有我家的土地。家中稍大点的人都经常在坡上劳动。对他们的劳作的情形,我真没多少印象了,但我知道,七八十年代的农村,生产更劳累,生活也更艰难。我唯一记得的是那时候午饭熟了,叫我喊在坡上劳动的伯母回来吃饭,我稚嫩的,拖得长长的呼喊声,常常引发父母,姐妹和邻里们大笑。现在看来,我也以自己无意识的方式,让他们在辛勤劳作之余,得到了些许快乐,现在想来,我还是挺骄傲的。
在老屋徘徊的时候,遇到初中的同学权。差不多四十年没见了,彼此脸上都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头上都是白发渐生;聊的话题也都是现在的情况,父母的身体,孩子的工作。没了少年的稚气,只有成熟而真实。
太阳落山了,天色暗了下来。起风了。初春夜里的河风,干冷干冷的。虽然穿得挺厚实,仍我感觉凉嗖嗖的。差不多了,回去烤火了。我边想边迈开脚步,朝大舅家悲伤但温暖的氛围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