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斗，大猫：（¯﹃ ¯）今儿开罐头？

龙年到，在此猫盟祝大家龙年吉祥，龙腾虎跃，龙争虎斗，龙精虎猛，龙猫巴士（喂）。

作为一个关注虎及虎的亲戚的机构，到了这个节日，我们理所应当要讲一讲“虎”和“龙”的交集，也就是自然界中，猫科动物与大型爬行动物所发生的互动。

善鳄到头终有豹

美洲豹可能是与爬行动物关系最密切的猫。它是唯一会频繁捕食爬行类的大型猫科，在纪录片中它咬死凯门鳄的场景，还被画成了漫画，起名“善鳄到头终有豹”。

顺便一提，下面我提到的“鳄”或“鳄鱼”，不是狭义的鳄科，而是对鳄目的总称，既包括鳄科的成员，也包括短吻鳄科的成员。

巴西的潘塔纳尔湿地（Pantanal），是世界上最大的湿地，也是凯门鳄和美洲豹的重要栖息地。费尔南多（Fernando Azevedo）和卢西亚诺（Luciano Martins Verdade）在潘塔纳尔150平方千米的范围内进行了调查，找到了114只巴拉圭凯门鳄（Caiman yacare）的尸体，根据咬痕和周围的粪便、足迹等痕迹，研究人员可以判断哪些鳄鱼是被美洲豹咬死的。

在巴西潘塔纳尔湿地，摄影师Greg Lasley拍到一只美洲豹猎杀了巴拉圭凯门鳄 图片来源：Greg Lasley / inaturalist

结果是这些凯门鳄的死因中，被美洲豹咬死的比例高达62.3%。这个数字还可能是低估的，因为美洲豹拖走的死鳄鱼，我们不一定找得回来。在旱季这个比例甚至攀升到72.7%，因为这时凯门鳄都挤在有限的水域里，更容易被捉到。

根据回收的头骨推断，美洲豹猎杀的凯门鳄大小差别甚大，最小的只有6.8公斤，最大的接近50公斤，这也说明美洲豹并不是柿子捡软的捏，挑一些年幼的鳄鱼来欺负，而是成年的大凯门鳄也照吃不误。

真正的善鳄到头终有豹，就是不管鳄大小，总是会等来它的那个豹，太惨了。

真猫会自己开罐头

美洲豹和鳄鱼如此“亲密”，早在1987年，科学家就开始怀疑，美洲豹是一种倾向于捕食鳄鱼等爬行动物的猫。既然猫盟办公室的小胖喜欢吃小鱼，那大“猫”喜欢吃鳄“鱼”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美洲豹的头很大，咀嚼肌和颞肌高度发达，这使它有极大的咬力。它的犬牙横截面不太扁平，而是更接近圆锥形，在咬到坚硬的东西时，粗壮的圆锥形犬齿不容易崩牙。另外，美洲豹习惯从后面咬穿头骨或者后颈，摧毁中枢神经，快速致死或者致瘫猎物。

美洲豹咬住凯门鳄的后颈，用摧毁中枢神经的方法快速杀死它 图片来源：Greg Lasley / inaturalist

看起来，这些特征都很适合对付凯门鳄和水生龟类这样，带有硬甲的爬行类，美洲豹是个“开罐头专家”。这似乎十分合理，但是，2012年发表在《动物学期刊》（Journal of Zoology）的一篇文章提出了异议。

研究人员阅读了36篇研究美洲豹食物的论文，统计了其中美洲豹对各种猎物的偏好。发现美洲豹并不偏爱爬行类猎物。除了美洲象龟（Chelonoidis）以外，美洲豹吃过的其他龟类，不管是海龟还是淡水龟，只有在它们扎堆儿聚集产卵的时候，才会被美洲豹大量捕食。

而凯门鳄实际上是美洲豹最不爱选的猎物之一。在一些洪泛平原（floodplain）地区，比如前文提到的潘塔纳尔，美洲豹确实吃了不少的凯门鳄。但是这些地方的鳄鱼非常非常多，根据2000年的估计，潘塔纳尔有350万条凯门鳄（不算刚孵出来的小鳄鱼），爬行动物的食物消耗少，所以它们的密度可以比温血动物高很多。相比鳄鱼数量这个巨大的分母，美洲豹选择吃鳄鱼的频率不算高。

懒洋洋躺在树上的美洲豹 图片来源：Miguel Álvaro Méndez / inaturalist

那美洲豹到底爱吃什么呢？美洲豹捕食最多的猎物是西猯和异关节总目（Xenarthra）。西猯是野猪的远亲，异关节总目包含食蚁兽、树懒和犰狳，这个分类曾被称为贫齿目。此外水豚也经常被“点菜”。

值得注意的是，美洲豹喜欢的“猫粮”，大多是不善跑，但具有某些防御手段。强大的咬合力，咬后脑或后颈“秒杀”的办法，加上不易崩裂的牙齿，能够很好地摆平这些动物。

西猯虽然比野猪小，獠牙也比野猪短，但它跟野猪一样好勇斗狠，会成群反击捕食者，有群殴美洲豹致死的记录。如果美洲豹逮住一只西猯，采取一般大猫的方式，咬住猎物的气管慢慢窒息，就有遭受其他西猯进攻的危险。咬后脑或者后颈，迅速击杀然后撤退，等西猯群走了再去捡猎物，是更安全的办法。

喜欢成群结队活动的白唇西猯Tayassu pecari 图片来源：Patricio Cowper Coles / inaturalist

我们在和顺拍到的华北豹捕食狍子，一般来说，豹属动物会咬住咽喉使猎物窒息，这样可以减少咬崩牙齿的风险 ©猫盟

异关节总目还有个著名的狠角色——大食蚁兽，为了挖开坚硬的白蚁巢，它不仅拥有铁钩一样的利爪，还有扩大的肩部肌肉附着点，为前爪向后挖提供更大的力量。2010和2012年，在巴西各发生了一起大食蚁兽的利爪杀人的事故。如果捕食者想咬住大食蚁兽的气管，就会空门大开，把脆弱的肚子暴露在巨爪面前，相比之下，从背后咬脑壳是更好的策略。

美洲豹被举起爪子的大食蚁兽吓跑 图片来源：Oncafari / YouTube

同属异关节总目的犰狳没有大食蚁兽那么凶残，但它穿着一身板甲，想要攻破它，需要特别坚固的牙齿。

水豚虽有温柔敦厚的名声，但走投无路也会拼命撕咬捕食者，甚至有咬掉绿水蚺脑袋的记录——绿水蚺是美洲最大的蛇，臭名昭著的“狂蟒之灾”。可见判断动物绝不能靠刻板印象。现在有的动物园甚至用“摸友好的水豚”作为噱头，吸引游客，这是非常危险的。

所以，美洲豹并不是那么热爱上演“龙虎斗”，它的独门武功另有用武之地。

红树林里的柯南大案

放眼地球的另一端，跨越印度和孟加拉两国的孙德尔本斯红树林（Sundarbans），和潘塔纳尔一样也是一片巨大而富饶的湿地，而且也栖息着大型猫科动物和鳄鱼。

孙德尔本斯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有相当多老虎栖息在红树林里的地方，这里的老虎属于孟加拉虎亚种，它们表现出适应红树林的独特行为，在密布的水网之中游泳穿行，有时还会吃鱼和螃蟹，宛如老虎中的渔猫。

孙德尔本斯的孟加拉虎，泥滩上的“小刺”是红树林的气根 图片来源：SOURAV 007 / inaturalist

2011年8月9日，在孙德尔本斯的Dobanki Khal发现了一只成年雌虎被“腰斩”的尸体。死老虎之外150米处，有一条四米多长的大湾鳄，企图靠近死尸，但被管理员阻挡。人们对老虎进行了尸检，尸体第二腰椎以后的部分几乎都不见了，只有左后腿还连着皮挂在身上，胸腔完全摧毁，身上有22处深深的鳄鱼牙印。

当地有不少大型湾鳄，还常有老虎从一个小岛游到另一个小岛，这只倒霉的雌虎很可能就是在渡水的时候被湾鳄袭击。“龙虎斗”的结果是龙扳回一局。

猫对抗入侵物种！猫好！

一般来说，自然界里发生的捕食和竞争，都只是客观存在，无所谓善恶。但下面这个例子，多少有一点“大快人心”的意味。

2021年6月1日，在佛罗里达的大柏树国家保护区（Big Cypress National Preserve），研究人员在一条孵蛋的缅甸蟒窝前面安了红外相机。当天就拍到一只短尾猫趁着蛇不在窝里，“闯空门”偷吃蟒蛇蛋，还踩碎了不少。

短尾猫吃缅甸蟒的蛋 图片来源：Currylow A F et al. / Ecology and Evolution (2022)

之后连续三天，相机连续多次拍到短尾猫闯入蛇窝，与蟒蛇对峙，甚至还有蟒蛇扑向短尾猫，短尾猫“猫拳”回击的激烈场面。值得注意的是短尾猫不到10公斤重，而缅甸蟒有424厘米长，4月时足有54.3公斤重（孵蛋之后瘦了一些，也有38.8公斤）。

缅甸蟒盘曲着做出攻击的姿态，短尾猫绕着缅甸蟒左躲右闪，企图用前爪拍打它 图片来源：Currylow A F et al. / Ecology and Evolution (2022)

虽然短尾猫奈何不了大缅甸蟒，但它把一窝蛇蛋全毁了，一个也没有孵出来。按照人类的眼光，这也许是个好消息。

佛罗里达州在爬行动物爱好者中有个绰号是“入侵物种养蛊的地方”。这里有大量外来的动物，对佛罗里达州本地的生态系统造成了严重冲击，而缅甸蟒因其巨大的体型、什么都吃的食性和强大的繁殖力，更是入侵物种里的“龙头老大”，佛罗里达大约90%的陆地野生兽类（包括棉尾兔、浣熊、灰狐等）数量减少，都与它的破坏有关。

在佛罗里达捕获的入侵物种缅甸蟒，长得非常肥大，可见吃喝不愁 图片来源：Isaac Lord / inaturalist

虽然缅甸蟒在佛州可谓混世魔王，但“强龙不压地头猫”，本地捕食者攻击缅甸蟒的案例也偶有出现。2019年底，同样在大柏树国家保护区，研究人员发现短尾猫捕杀了一条小个子的缅甸蟒。

科学家们在媒体上表示，原本的生态系统“奋起反击”入侵物种，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发现。这样说来，一只小小短尾猫的事迹，好像还有着周处斩蛟，“大快人心”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