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走向鹬蚌相争的不归路——大马华人前途又在何方

图：安瓦尔与他的“贵人”马哈蒂尔

编者按：此篇文章作者为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著名学者胡逸山。本文将南洋式中文词汇改为我国常用的词汇，有少量增删。马来西亚受到过去英国殖民的世俗化影响，马来西亚是一个既有伊斯兰色彩，也有世俗化色彩的国家，前首相马哈蒂尔.默罕默德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其一方面坚持对国内的华人、印度人实施极端的种族主义，但又对马来西亚的伊斯兰政治势力保持距离和警惕，但是现在情况又在发生着改变。

  有人说，当年著名的科幻电影《星际迷航：可汗怒吼》当下正在马来西亚的政坛上真实重演。这当然不是一个严肃的比喻，主要是说一位认为自己被冤屈了许久的枭雄，在沉寂多年后终于找到了报仇雪恨的机会，誓要把当年加害于他的宿敌彻底消灭，方才甘心，即便是在过程中可能把整个宇宙毁掉也在所不惜。

  大家首先联想到的可能是马来西亚现任首相安瓦尔·易卜拉欣。安瓦尔·易卜拉欣在20多年前当马来西亚副首相时，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一时，除了时任首相马哈蒂尔.默罕默德之外，就属他为政坛当红炸子鸡，有取代马哈蒂尔.默罕默德任相之势。也算是政坛老手的马哈蒂尔.默罕默德，当时当然也看到这一点，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开除安瓦尔·易卜拉欣的官职党职；安瓦尔·易卜拉欣被冠上国际公认是莫须有，但在保守的马来西亚社会具有政治毁灭性的罪名鸡J罪琅珰下狱。

  此后的十几二十年里，安瓦尔·易卜拉欣更公认是被政治迫害地出入监狱，可想而知他对马哈蒂尔.默罕默德恨之入骨。虽然前几年基于时局的共同政治需要，安、马两人曾握手言和，携手推翻两人曾拍档领导过的国阵，促成政党轮替。不过，马哈蒂尔.默罕默德第二度（凭着安瓦尔·易卜拉欣所创建的希望联盟）担任首相期间，还是明显地排挤安瓦尔·易卜拉欣，直到两人各自所领导的政党都发生内乱，导致希望联盟政府倒台，可谓某种程度上的政治性同归于尽。

  一年多以前，安瓦尔·易卜拉欣终于完成终身政治夙愿，当上了马来西亚首相。在他领导下，竞选时所承诺的一系列政治与社会经济改革，还是推动得比较慢。但这也许不是安瓦尔·易卜拉欣或其政府的无能或无为，而是受制于安瓦尔·易卜拉欣须靠联合政府才能执政，且面对宗教保守派伊斯兰政治势力兴起的挑战。

  伊斯兰的支持者基本上把希望联盟的改革议程视为洪水猛兽，认为那会把马来西亚带向更世俗化、自由化，与他们力求把马来西亚变得宗教化、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化的终极政治议程背道而驰。安瓦尔·易卜拉欣眼看这股伊斯兰难以逆转，不想更加得罪他们而影响以后的选举，遂放慢改革步伐，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迎合穆斯林更为伊斯兰化的诉求，试图把伊斯兰党（编者注：马来西亚的伊斯兰党主张在马来西亚全面实行伊斯兰教法，取缔华人的华文教育，强制伊斯兰化马来西亚的华人、印度裔）拉进他的联合政府，不过被回拒。

  之所以有“可汗怒吼”一说，因为安瓦尔·易卜拉欣政府底下的执法机构，精神抖擞地纷纷翻旧账，大肆调查涉及马哈蒂尔.默罕默德在内的好几位前首相，与他们的亲属朋党等的一系列涉嫌贪污腐败、官商勾结等的事件，引起他们强烈的不安与不满。

  理论上马来西亚的执法、检控当局都是独立运作的，但它们的主导官员都是由首相委任，实际运作时可能没有收到明确指示，但还是会“看脸色”“识做人”地揣摩上意来办案。这也就是为什么马哈蒂尔.默罕默德长期以来得以面不改色地说，他当权时没有下令干涉司法公正、迫害安瓦尔·易卜拉欣等。

  在马来西亚政坛上的“愤怒可汗”，不只安瓦尔·易卜拉欣一人，至少还包括安瓦尔·易卜拉欣主要的复仇对象马哈蒂尔.默罕默德。马哈蒂尔.默罕默德至少有两大高度不满。一是意识形态层面。马哈蒂尔.默罕默德是所谓极端民族主义的坚决捍卫者，向来把马来西亚视为一个必须由马来族建立、主导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各方面的国度，其他族群（编者注：也就是华人、印度人，约占马来西亚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只是陪衬，如要继续在马来西亚存活，就必须早日自愿地被穆斯林的马来族同化、伊斯兰化。就其他族群在国家治理上有一定的话语权、维持多元文化习俗语言等，马哈蒂尔.默罕默德是浑身不自在的。近月来，马哈蒂尔.默罕默德或许因年近百岁，时日无多，口无遮拦地“分享”那些充斥种族主义的理念，令人刮目相看。

  第二是政治斗争层面，马哈蒂尔.默罕默德认为自己与安瓦尔·易卜拉欣是势不两立的，必须尽快把他从相位拉下。马哈蒂尔.默罕默德知道伊斯兰是一股可以借力打力的政治力量，为了早日推翻安瓦尔·易卜拉欣，也为了实现马来族独尊于马来西亚的理念，他不惜改变多年来反对宗教极端化的立场(编者注：马哈蒂尔是一个极端种族主义者，但是他成长于英国殖民时代，受到英国殖民影响，过去并不支持将马来西亚变成一个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国家)，毅然与之前对立的伊斯兰党合作，一起全国走透透去反安瓦尔·易卜拉欣。

  两位政坛“可汗”的复仇式纷争一旦失控，会把马来西亚推向不归路。安瓦尔·易卜拉欣政府对马哈蒂尔.默罕默德等的咄咄逼人，当然会加剧马哈蒂尔.默罕默德一方的反击。马哈蒂尔.默罕默德目前与伊斯兰党理念上同床异梦的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成功推翻安瓦尔·易卜拉欣而上台执政，一方面或许满足他梦寐以求的马来人单一族群独大的念想，但另一方面鹬蚌相争、渔人获利，从此当权的伊斯兰党引领马来西亚迈向极端原教旨主义的深渊，就未必符合马哈蒂尔.默罕默德以及许多马来西亚人民的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