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这电影到底“吃”了多少打工人啊?
2024年的第一天,我去看了电影《年会不能停》。
说真的,我对这个电影本来没抱多少期待。
一来是今年,“诈骗电影”格外多。短视频里热热闹闹的《一闪一闪亮星星》下雪场,实际观感更像“张万森风雪山神庙”;
《一闪一闪亮星星》下雪场
集齐了梁朝伟、刘德华两张王炸的《金手指》,最后用一个漂亮的姿势甩出了一把对3;
《非诚勿扰3》一言难尽,让人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海王2》更别提了,铺垫了很久的大反派一招就领盒饭,潦草程度堪比一个英雄在去干大事的路上被小混混走火的枪击中眉心,真真蚌埠住了。
注:以上仅为编辑个人观感。
二来,电影官方宣传的“打工人的发疯嘴替”,“巨疯、巨解气、巨搞笑”,也让人合理怀疑,这编剧没上过班吧,谁打工能搞笑起来啊?
等看完电影之后,我只想说:
没上过20年班,还真拍不出这样的电影。
注:以下内容含大量剧透,不想被剧透的朋友及时刹车。
01
大鹏饰演的胡建林,是众和工厂的一名高级钳工。
从1998年上班开始,他的主要工作就是造螺丝、螺母、锤子,每逢年会再唱一曲《我的未来不是梦》,如此一晃20年。
2019年,胡建林突然天降好运,被调到集团总部,成了一名HR(人力资源岗)。
而负责接待胡建林的,是人力资源部干事马杰(白客 饰),英文名Magic。
此时正值集团战略收缩阶段,裁员成了降本增效最直接的手段。
但堂堂大厂,裁员说出去太丢面儿了,刚好财源广进,裁员广进,那就叫“广进计划”吧。
这边广进计划闹得人心惶惶,那边胡建林却顶风入职,职场老油条马杰心里门儿清——这位新来的空降兵,大概率是个关系户。
于是两人第一次见面,马杰90度鞠躬,态度谦卑的像见到了国家元首:
“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深山出太阳,您好,以后您就是我的下属了。”
随后,双方就薪资、待遇进行了友好磋商——薪资谈判的艺术,就是极限拉扯。
作为HR兼直属领导,马杰开门见山,“您的职位是人事专员,税后年薪24万。”
钳工胡建林哪见过这阵仗,紧张到都要把公文包揉出手套膜了,内心小算盘噼里啪啦,24万都够在县城买套房子了,他满脸不可思议,“多少?”
马杰迅速心领神会,这是嫌少?又赶紧补充道:“我们是15薪,加上各种奖金福利,折合下来36万。”
好家伙,胡建林迅速打开手机录像,“你说的啊,我要录像取证。”
甚至一时激动,连录用合同都说成了“卖身契”。
接下来,胡建林喜提英文名Johnny,简称“John(壮)”,他年薪36万,住公司旗下酒店,享受免费的员工健身房、茶水间和按摩SPA馆,一步跨越到了人生巅峰。
但该有的工作也是必不可少的。
资深钳工胡建林不会捯饬电脑,为了表现积极性,他向马杰报名,参加年会表演。
这一来,马杰发现自己搞错了——县城工厂有两个人向总部递过申请,一个胡建林,是报名参加年会的,另一个名叫庄正直(王迅 饰),才是花了30万买通高层,被安排调入总部的。
执行副总裁杰弗瑞把这事安排给了高层托马斯,托马斯又安排给人力资源领导皮特,皮特喝醉了酒,工作安排模棱两可,才导致了执行层的乌龙。
坏消息是,搞错了,胡建林是冒牌货。
好消息是,除了马杰,没人知道。
为了不让胡建林露出马脚,老实人马杰只能含泪替自己的属下干活儿,实在忙不过来,又调来了外包岗位的潘妮(庄达菲 饰)。
潘妮人如其名,主打一个叛逆,像极了那些年整顿职场的00后,一上头就骂领导、怼客户,但人在屋檐下,前脚刚骂完,后脚还得屁颠屁颠去做PPT。
问题是,胡建林一直以为自己是靠兢兢业业的奉献才升职加薪的,所以一门心思只想为公司奉献。
别的咱不会,那就帮公司修椅子、修灯泡,眼瞅着工作都被马杰拦截了,只能自己创造工作也要上。
干点啥呢?认人呗。人事的基本工作,首先就是认识人和事。
于是,这位积极分子拿出了认螺丝型号的劲头,拼命记下了集团上百号人的基本情况。
食堂排队遇到了,“你是张三,营销部主管,职级K8。”
等电梯遇到了,“你是李四,英文名薇薇安,技术部专员。”
场面宛如银角大王点名,“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再加上广进计划沸沸扬扬,搞得大伙儿都慌了,啊这,HR点人头,莫非我要毕业了?
当然,询问大家的工作也挺有收获。
——“你做什么的?”
——“后台数据管理。”
——“那是干什么的?”
——“就是管理后台数据。”
懂了,优化程序架构,就是程序架构优化呗。
这边广进计划还在推进,几百号人纷纷被约谈,有人上午还打卡上班,下午办公桌就被清空了。
被优化的人群愤怒地在办公软件上组织“暴动”——带家伙,地下停车场见。
内部纠纷如果上升到社会事件,势必影响公司的对外形象,高层紧急开会,“谁来摆平?”
没人敢吱声,只有我们老胡同学一脸骄傲:“我来吧,我没有事干。”
此时的马杰:汗流浃背了。
胡建林、马杰和带头闹事的员工展开了三方会谈,那位员工已经设置好了相机,就等着拍下公司冷酷的一面,曝光网络。
他说:“我要求不多,(赔偿再加)20%。”
马杰说:“不行,公司有规定。”
胡建林逮到机会见缝插针:“这样,大家都让一步,我看就10%了。”
那位员工镜头都对准了,胡建林又补充一句,“涨薪10%,恭喜你了”——涨薪,不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优化吗?
得,一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就这样稀里糊涂解决了,胡建林也因此得到升职,成了马杰的上司。
成了领导,还有领导的工作,公司安排胡建林培训集团高管。大厂高管培训,通常都是户外拓展,意在促进部门沟通和团结,放到胡建林这里,别的咱也不会,要不——
“我们一起,造个锤子。”
嗯,钳工的看家本领,字面意义上的造个锤子。
结果由于培训项目过于别出心裁,搞得董事长亲自前来慰问。好巧不巧,董事长也姓胡,还是胡建林所在工厂的老厂长,一路拼搏,用20年把工厂变成了500强的“大厂”。
胡建林热衷年会表演,也是受老厂长影响,他和老厂长相见甚欢,促膝长谈,这其乐融融的画面传到在场高管眼中,大伙儿突然后知后觉——胡建林这么胡闹,原来是董事长的儿子啊。
这么一来,胡建林又升职了,职级K9,年薪100万。
嗯,全靠个人努力。
02
但别忘了,还有一个倒霉蛋庄正直。
作为众和工厂供销科科长,庄正直利用手里的职权,用低价的劣质零件替换了工厂的标准零件,中饱私囊赚了30万。
他贪污的原因也挺地狱笑话——用这笔钱上下打点,进入大城市的总部工作,好让儿子能上重点中学。
结果,他找的中介是个卖猪肉的,因为误被关到冷冻车,和猪肉冻在一起难分难解,成植物人了。
两眼一抹黑的庄正直,唯一知道的信息是,30万,有10万进了卖猪肉的中介手里,剩下20万,在托马斯(集团高层)手里。
他决定自己出马,要么进总部,要么拿回30万。
鬼头鬼脑的庄正直,就这样碰到了焕然一新的胡建林,老胡与小庄一通寒暄之后惊觉大事不妙,坏了,原来自己是冒名顶替上来的。
一边是年薪百万的金领,一边是破落寒酸的钳工,胡建林毫不犹豫,决定继续装下去。
问题是,庄正直也没闲着,他很快就找到了收钱的托马斯,威胁他要么还钱,要么安排入职。
好家伙,堂堂领导岂是你小小供销科科长能威胁的?一通打点,庄正直就被叉出了集团大楼。
这下好了,高层也知道了胡建林的身份,为了让他适应新身份而不被戳穿,领导们纷纷分享自己的管理心得。
皮特的经验是,张口“闭环”“颗粒度”,闭口“抓手”“对齐一下”,向下管理全靠唬,向上管理全靠哄,这下谁还分得清你到底懂不懂。
马克的经验是,工作可以一窍不通,但人情世故必须门儿清,谁风光、谁失势要搞清状况,拍马屁、站队绝不能出错。
最核心的经验来自托马斯,这位高管的“领导艺术”,总结起来就3招:
一,凡事不说明白,给员工留下发挥空间。
——“解决问题的关键是什么?是找到关键的问题。”
——“情况具体是什么样的,还要看具体的情况。”
凡事不说满,这样员工做好了,是领导指挥有方,员工干砸了,是没有充分领会领导意图。
二,正面PUA,让他心甘情愿帮你干活。
比如,“咱们公司我最信任你,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员工必然诚惶诚恐,吭哧吭哧把活儿干了。
三,下属有怨气,那就时不时地让员工展开互相批评,把对领导的不满转移到同事身上。
比如,“你说张三有什么问题,你说李四有什么缺点,大家互相批评嘛。”结果张三李四反过来又会带着情绪回击,“他王老五明明才是猪队友。”
这样一来,四两拨千斤,上下级矛盾转移成了同事矛盾,领导还能从中调和。
你说我当个领导容易吗?
胡建林逐渐习惯了领导的身份,他沉迷喝酒应酬,没事就去排练年会,唱起《我的未来不是梦》,这下未来真的不是梦了。
另一边,庄正直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主儿,他不仅偷偷摸摸杀回了众和大楼,还在里头混吃混喝,打听到了集团总裁杰弗瑞的头上,准备告御状了。
你说大楼保安吃闲饭的吗?不好意思,这事儿真的发生过。
2020年,北京望京一高档写字楼里,一个流浪汉白天躲在储藏间,晚上便溜出来到茶水间里吃吃喝喝,就这样混了好久,甚至还摸透了哪个部门经常加班,能找个没人的椅子躺着睡一觉。
言归正传。沉迷职场应酬的胡建林,在一次醉酒的当口,签署了解散老工厂的文件,他工作了20年的工厂和300多名员工,就要被遣散了。
解散的原因是,工厂生产的零件不合格——这些不合格的零件,都是执行副总裁杰弗瑞授意庄正直操作的。
而杰弗瑞在意的也不是区区30万回扣,而是作为公司二把手,他信奉的企业管理,是追求极致效益,砍掉冗余部门,也就是众和集团起家的那个破工厂——
董事长对工厂有感情,所以他策划了整件事,却不想因为胡建林的闯入,变成了一出闹剧。
尾声
影片最后,幡然醒悟的胡建林为了救回工厂和职工,和马杰、潘妮在年会上唱起了自编的Rap,揭发了整件事情。
被蒙在鼓里的董事长查清原委,恢复了工厂生产,胡建林成了新厂长,马杰升了职,外包工潘妮也收到了转正通知。
看起来是一个完美的大结局,但电影结束之后,我旁边的老哥悠悠冒出来一句:“笑死了,但明天还得上班。”
这或许是很多打工人看完《年会不能停》的第一感受。
那些耳熟能详的职场黑话,那些可以对号入座的职场众生相,都实实在在地证明,编剧是上过班的,没上过20年班,写不出班味这么浓的电影。
过去一年,与职场相关的话题总能在社交媒体上引发热议。
失业、裁员、降本增效、互联网寒冬笼罩下,“全职儿女”、“浪浪山”、“在上班和上进之间选择上香”,是人们面对职场不可抗力时的短暂逃离。
阴阳怪气的loopy、出圈的吗喽,是人们焦虑又无奈的回击。
一句“哪李贵了”,让打工人集体破防,一句“没见过格力的工资条”,让王自如成为众矢之的,再到年末,东方甄选的风波,同样能看到打工人对于董宇辉的共情。
在焦虑与茫然之间摇摆,在内卷与躺平之间过渡,在小心翼翼的工作状态和遥遥领先的精神状态中切换,是过去一年无数打工人的真实写照。
电影尽可能美化了结局,还给出了理想主义式的希望——转正的潘妮最终没有留在众和,而是选择离职,去追寻自己的音乐梦想。
世界那么大,总有人在碰壁之后爬起来,也总有人有勇气放下一切去追梦。
世界是勇敢者的游乐场,但对于笑着看完电影,苦笑着开始新一天工作的普通人来说,能坚持下去,何尝不是另一种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