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电影《涉过愤怒的海》的口碑会两极分化?

谈几句个人的看法。

两极分化是必然的结果。它有着一个极具类型化迷惑感的剧情基底,在主题上又非常容易引入到现实社会语境的思考角度。但是,从成片侧重来说,它显然没有遵循类型化的标准,甚至不太重视传统叙事片的逻辑,而在主题上又着重于“对现象本身的强调之震撼性”,并非内里的更多思想性内容。

从各方面来说,因为题材和主题的易引导方向,它都与不同观众的不同接收角度有所错位,而是给出了自己的表达重心和设计手法。如果“只看”它给出的侧重,那么仅就作品内部而言的表意是统一自洽的,而如果从“引导错觉”的角度上审视,它就无疑存在着大量的问题。

它选择了一条最不“文学”的思路,叙事上的细节,人物的细部行为从前导、形成到结果的合理性与可行性,交代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忽略。这让它并不像是一部高度依赖文本基础的经典叙事作品,甚至对小说文本有着实际使用中的不小调整,当然也更不会是悬疑或复仇的强类型片。电影中的人物行为与手法设计都是为了强调“暴力与愤怒”的输出与落空之感,并在其引出的“父亲”解构主题中搭建起了对其中心的完整表述系统。它的严谨不侧重于普遍性逻辑,而是概念表达逻辑。

无论是“悬疑谜底”于逐渐推进中的早早揭露,还是“复仇目标”最终的无着落,都与相应类型片的诉求完全相反。甚至即使抛开类型化,从其延续曹保平一贯的“人性复杂“之作者主题上看,本片也是非常极端甚至“偏激”的存在。对于一向非常依赖基础文本的曹保平来说,这应该是一次非常独特的创作。

它在主题观点与表达方式上的极端,以及反类型化上的自我,让它必然从审美、思想、道德等等电影或非电影的维度上引发巨大的两极化争议。我们不能断言它作为电影的完美无缺,也不能坚信其主题作为社会观点的绝对正确,而极端化的手法选择与素材整编带来了有别于客观现实逻辑---它也志不在此---的非现实感,这让它的思想性有些薄弱,并没有站在现实角度上展开深度思考,拆解其现象背后的辩证关系与内在成因。

由于“对外追凶到向内自责”的反转架构,它没有更多的资源从正面去细致地铺开父亲的真实内心世界,也没有让老金等人物去细致查证案件的推理空间,而是更多地强调他的愤怒情绪,让其愤怒与李苗苗一家人产生“对外”的情绪性输出交互,同时又用双线与暗示去否定这个情绪与行为,最后用反转去制造对其真实现象顿悟时的挫折感与冲击力,让承载父爱的对外愤怒落空,解除掉这种“正义父爱”的自我伪装,被迫直视其掩盖之下的“对自己的黑暗之怒“与其恶劣影响,在其的瞬间打击下变成对失格自己的迷茫。一切设计都是以强化“父爱本质之不堪与黑暗”的现象本身为侧重,而支撑社会性议题的本质拆解,犯罪悬疑类型化的线索铺陈与推理逻辑,这些更客观而非人物主观内心的内容,便都没有获得什么资源。

电影中的所有人物都可称之为极端个案,包括看上去是“群体”的二次元也必然是极端状态,这带来了影片在客观上的问题。它用极端个案强化了观点对应现象的张力,但相应地就会缺失对接现实的更扎实说服力,而作品也没有做太多针对家庭相处里问题的详细探讨。最典型的是,两家人的代际影响全靠一段回溯,这已经充分说明了曹保平的聚焦:如何最大限度地让“现象”作为议题而震撼到观者。这就产生了一个错位,极端戏剧化的个案效果引导出的是一个“更现实、普遍性、具有挖掘空间”,非常容易走向现实思考和社会语境的主题,而作品并没太想侧重于它,更接近于“先过度打出主张让人震住再说别的”。

事实上,这个设计也正说明了导演的关注点,是现象之“果”而非形成之“因”,更不是“多面看待”之“辩”。因此,就它的主旨侧重与表意系统的内部而言,我们还是看到了优秀的完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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