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列颠的衰落说英国人不会玩政治,这就可笑了

不要用单一制的剑去斩君合国的官,周王室衰弱了不代表诸夏衰弱了,周天子主持工作的时候诸夏是诸夏,秦王取而代之后难道就不是诸夏了吗?汉帝国把诸夏改名为汉之后不也该干嘛干嘛吗?

周王朝是英帝国最好的参照物,文明核心区打爆周边各路势力后成为已知世界的霸主(但不是唯一统治者),随后为了降低统治成本开始培植一大堆附庸,附庸日益壮大,核心区日益衰落。虽然周室的领土虽然越来越小,实力也越来越弱,诸侯也越来越不把它放在眼里,但整个诸夏体系却越来越庞大。

周室初得天下时,诸夏不过是中原的地方势力,东夷和九黎都能和诸夏掰掰腕子,但到了战国时期,诸夏已经把势力范围从中原那一亩三分地拓展到了北至大漠,南极百越,西临雪原,东到大海的广袤疆域内,甚至当年给周天子养马的边地小贵族中还卷出了秦国这种怪物。

如果我们把视角放在周室身上,那固然可以说周王朝衰落了,但如果把周王朝视为诸夏主导下的文明体系的一个代表,则完全可以说文明体系本身发展壮大了,只不过周王室不再做庄了而已。

从单一政治实体的角度来看,英国确实变弱了,但从整个民族,整个文明体系的角度来说,谁能质疑盎撒人在世界上的霸主地位?

英语是真正意义上的世界语言,承载了最主要的信息流和最前沿的学术成果,广义上的英国人的生活方式扩散到了全世界,人们穿西装,打领带,踏皮鞋,坐沙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在或多或少的模仿广义上的英国人,英式文明的主要特征在相当程度上定义并界定了现代文明,你可以看看你手边日常使用的器物里有多少英国文明的影子?你现在打字的键盘上是横竖撇捺还是ABCD?你正在看的网页是用什么语言编写的?英帝国的后裔至今依然把持着主要政治秩序,掌握着明显的军事优势,垄断着价值判断的解释权和定义权。

这种情况你要说他们衰落了,那多少有点自欺欺人。

人类历史上的很多事情,你从政治实体的角度去看和从民族的角度去看会得出完全不同乃至截然相反的结论。

中国的近代史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满清与西方列强在盘剥压迫中国的问题上分赃不均而爆发冲突后,因软弱无能而丧失了自己治下的大量领土与主权,近代史一般来说是把这段时日视为丧权辱国的文明衰弱期来看待的,至少是视为一段中国历史上的低谷时期来看待的,这就是典型的政治实体视角,从满清这个政治实体的角度来看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但如果你从汉民族的角度来看,会发现近代是汉民族的一次规模宏大的,史诗般的扩张时期。

通过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进夷方等方式,汉民族把自己的生存空间从传统汉地远远拓展到了那些以往较为边缘化乃至基本没有触及的区域。

比如满清衰落后,为了维持日益破败的财政,解除了柳条沟政策的限制,于是中原华北和山东的农民开始大规模涌入东北,抽水机的引进使得东北广泛的湿地地形的开发成为可能,以往通常被视为苦寒蛮荒之地的东北就此成为了汉地基本盘的一部分,抄了满洲人的老家。

再比如下南洋,顽强的汉族人民生生在的强敌环伺的可怖环境下于南洋诸国扎下根来,并成为当地社会秩序和经济活动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甚至发展出了具有地方特色的汉文化,并在近现代历史中多次反哺本土,在本土落魄的时候多次施以援手,颇有礼失求诸野的意思在里面。

很多以往被视为蛮荒之地的地区都成了汉地的一部分,比如内蒙古,云贵,甚至把自己的势力范围拓展到了那些历史上一直若即若离的地区,比如西藏,新疆。

甚至还有越南这种正经的文明分支在中南半岛大肆扩张,横冲直撞的事迹,越南那个所谓的“京族”究竟是什么成色,懂的都懂。

这种扩张不仅存在于广度上,还存在于深度上,近代中国社会解决了以秸秆和黏土为材料修筑土石坝的技术难题后,在山地环境下实现可自给自足的农业生产成为可能,很多以往只是名义控制,实际上属于三不管地带的山地丘陵地区的开发利用得以大规模开展,它导致的结果是不同于传统上以平原,河流,海港为载体的中国社会,而是以山地为载体的中国社会的出现。

山地中国的出现丰富并扩大了中华文明的内涵,极大塑造了近现代以来中华文明的基本形态,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伟大的太平天国运动,太平天国运动是山地中国对中国社会的第一次重大冲击,它极其深刻的影响了近代中国的历史进程,太平天国运动发起之初,其主要成员是广西的半农半矿群体,他们是典型的山地中国社会成员,太平天国运动之所以一度能摧枯拉朽,与矿工老兄弟们精于土工作业,擅长搞爆破有密切关联。

而后来那些打着左旗以获取外部支援,实为民族主义者的革命者们起来做大事之初,也高度依赖山地中国的供养和协助,上山打游击一度成为中国革命的典型行为,这在以往同样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看问题要有多个方面,看着不列颠的衰落说英国人不会玩政治,就好像看着周室的衰落说诸夏不会搞扩张一样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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