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奈美惠,全网查无此人
来源 | 摇滚客
今日BGM,《Come》,安室奈美惠
近些年,全球文艺界大震不断、小震连连。
2017年,日本“平成歌姬”安室奈美惠宣布将于2018年9月隐退,不再演出、不再发行作品。
对这位少年成名、盛年婚生的天后而言,隐退似乎只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
但六年后的11月16日,安室奈美惠的歌曲突然在各大流媒体平台陆续下架。
前脚本尊退圈、后脚音源下架,不少乐迷都急眼了。
决然退圈、版权到期……种种猜测在互联网随处可见,就是没有歌手方的回应。
尽管国内流媒体平台还有几首能听的单曲,但大部分音乐版权已经下架。
即便这首与蔡依林合作的名曲《I’m Not Yours》还在,也不足以慰藉乐迷们失落的心情。
I'm Not Yours (Play World Tour Live),蔡依林;安室奈美恵 - 蔡依林 Play世界巡回演唱会 (Live)
不过放眼全网,令人意外的是她的实体唱片开始销量肉眼可见地骤增。
记得知乎有一个话题:如今无损音乐已经很普遍,为什么还有顽固派忠于CD?
今天看来答案已经十分明显:CD想听就能听,流媒体再便利,指不定哪天就听不到了。
可见安室奈美惠下架音源此举,已经让全球的乐迷一夜之间团结起来,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实体CD的重要性。
大家的共同忧虑,也集中体现在以下两种:
首先,依赖流媒体传播的资源,音乐也罢电影也罢,很可能说没就没了。
其次,互联网时代的遗忘就是一种死亡,远比封杀残酷。
安室奈美惠音源下架后的11月21日,电影《奥本海默》正式上线数字平台。
与此同时,影片4K超高清和蓝光实体碟也官宣发布,这种宣发方式在近些年的卖座电影里很少见。
导演诺兰声明:“拥有一部电影的蓝光版很重要,这样就没有邪恶的流媒体把它偷走了。”
“偷走”,不就是今天常见的下架、删除?
无独有偶,诺兰对实体媒介的呼吁和安室奈美惠实体CD的热销,好像在印证同一个事实:
不能真实拥有的记忆就像一盘散沙,说散就散了。
一方面,在媒体迭代、信息爆炸的当下,资源被删除下架就意味着彻底消失;
另一方面,互联网和流媒体带来便利的同时,也正在造就大批的“失忆”。
APP代替随声听、流媒体代替电视台、公众号代替杂志后的每一天,我们的生活愈发明日复明日。
回想起来,听卡带、看碟片、带着MP3上下学的时光,更是十分遥远。
可是最遥远的记忆,反而清晰得就像发生在昨天。
我对音乐最初的印象,是小时候摔坏母亲最爱的卡带,里面有孟庭苇、邓丽君、李琛。
黑色的磁带散落在地,孟庭苇戛然而止,于是家里那台磁带机沉默数日。
图片资料来源:bilibili@磁带随声听, 1993年孟庭苇《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磁带试听
学生时代有了MP3,到处找歌下载是最困惑的难题,上自习听歌成了最大的冒险。
歌曲多到存不下后,硬盘的出现更是一解燃眉之急;
一硬盘的极地双子星、拱廊之火在我看来形同万贯家财;朋友私藏的周杰伦也让我羡慕不已。
可惜当年听的歌如今已鲜少回顾,就连当年的MP3和硬盘也早都遗失。
图片资料来源:bilibili@卷毛WEAPON, 智能手机出现以前,大家都用什么听歌?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露天电影?这恰好是我对电影的初印象。
一片巨大的白色幕布支在当时村小的操场,放映需要专人操作;
电影更是谈不上清晰,基本只能看到晃动的阴影。
如今我早已忘了那天晚上是《渔光曲》还是《地道战》,只记得夏夜的风格外清凉。
只是多年后看到戛纳的露天放映,我电光火石间想起的还是那个乡村的夜晚。
图片资料来源:微博@守望好莱坞
不过,当时如果想看外国影片、动漫,就只能去租光碟,大多还都是盗版。
记得爱看动漫的朋友说,小时候第一次看动漫就是光碟版的《数码宝贝》,根本不用等卫视转播。
当年的我们必然想不到,曾习以为常的娱乐方式会变成明日黄花。
图片资料来源:bilibili@浮生未晟, 那个年代的动漫光碟
磁带、光碟的不可降解垃圾属性开始远超媒介属性后,网盘的出现轻松代替了不少实体媒介。
我们开始习惯用网盘储存和阅览音乐、电影、书本,一切曾经是实体的事物。
但流媒体平台愈发多样化后,我们开始无暇顾及当初如获至宝的网盘资源。
网络不发达时,盗版光碟是一代人的记忆;
接下来用不了几年,网盘资源就会成为又一代人的记忆。
那么银幕、光碟、卡带和MP3呢?只好变成束之高阁的收藏品。
像是在印证时尚是二十年一轮回,但更像是我们在挽救断片的记忆。
毕竟实体的媒介带来的记忆,绝对会比互联网来得更深刻。
比起看不到摸不到的,看得到摸得到的才更容易被记住。
人都是恋旧的,既然尚未发生的无法控制,已经发生的就要永远铭记。
思想可以比物质久远,但没有物质承载的思想只能是空中楼阁。
二战后的苏联将摇滚乐划为被禁止的“西方音乐”,因此出现了大量用废弃X光片盗录的“骨碟”,一度成为一门生意。
“骨碟”品质奇差不说,这种生意甚至犯法,发起者、参与者先后被处置。
所以,二战后的苏联人非得听摇滚乐吗?
答案是:摇滚乐恰好在当时成为了某种精神载体。
没有这些原始粗糙的摇滚乐唱片,我们自然难以窥见时代的一隅,更不知道人的意志和渴望能到达这个程度。
因而“骨碟”存在过的意义,远超材质和音质的价值。
今年坂本龙一去世后,我重温了纪录片《终曲》和他那期《十三邀》。
意外发现,后期的坂本龙一始终在坚持用具体的“物件”拓宽音乐的边界。
纪录片《终曲》中,他演奏那台被海水浸泡的破钢琴,不协调的音色里透露着不安的情绪。
但他认为:失去音准,才是回到自然形态,才能表达核危机下他对自然的关怀。
为了获得最浑然天成的效果,坂本龙一甚至远赴冰岛采样。
录下真实的冰川融化声音后,他笑称:“我在钓声音。”
《十三邀》里,“投其所好”的许知远把自己夜里在故宫录的风声放给坂本龙一听时,二人相视而笑。
一瞬间,几个时代累积的复杂感情,都在那阵穿越时间的风里了。
图片资料来源:微博@十三邀
被世人遗忘才宣告一个人彻底的死亡,坂本龙一的生命正因音乐得到了自由;
而他的音乐,则是凭借不被注意的“物”实现了永恒。
图片资料来源:bilibili@十三邀,再见,坂本先生
至于“全网消失”的安室奈美惠,或许并不担心自己会被互联网遗忘;
因为她最美好的年华和该传达的意志,已经通过作品留存在乐迷的记忆当中。
而她的绝情谢幕,却能让无数人再次回忆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唱片时代。
但是,作为普通人的我们,怎能不担心近在眼前的消失呢?
经历过虾米停服、人人下架的你我必然深知:世间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
缓存的文档会消失,下载的音乐电影会消失;
司空见惯的QQ、微博、微信,和连带着的记忆,也许有一天也会消失……
而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物,恰恰都是证明我们存在过的痕迹。
在“物”越来越聊胜于无的时代,拥有“物”承载的记忆,会在往后的日子里成为一种财富。
惧怕失去的我们,也终于因一次次失去后不再贪图一时便利,学会挽救自己该保留的记忆了。
哪怕,我们的挽救只是买一张实体唱片。
因为无法改变任何现状,我们只能在往后的岁月里提醒自己:
不要遗忘,不要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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