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服装共同体：一种新经济秩序

中国正在引领全球服装共同体的打造，是一次新经济秩序建立的有益探索。2023年11月16-18日，2023世界服装大会在东莞虎门举行。本届世界服装大会汇集了来自全球近二十个国家和地区的行业组织负责人、代表，就构建全球服装共同体的可行性进行讨论。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会长孙会长的主报告中实际上包含了这一行动的发生背景。整体上世界服装商品贸易下滑8%，服装行业面临现实压力。地缘政治影响持续深化，产业政策的重要性日渐突显。一些国家将经济问题政治化，引发全球供应链急剧调整。以中国为例，受涉疆法案影响，2010-2022年，中国棉制服装产品在美国进口市场份额占比从33.9%降至12.9%，越南、孟加拉相关产品占比分别由8.2%增至15.3%、7.2%增至14.6%。加强国际合作，是解决这一问题的重要抓手。2017-2022年，全球增加71个有效区域贸易协定，全球供应链体系加速重构。就中国而言，“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占中国服装进口总额的比重从2013年的33.4%增至2022年的45%，占中国纺织对外直接投资额的比重约50%。

世界需要重建一种新经济秩序

其背后的问题是，既有的经济秩序实际上正在松动，一种新的经济秩序即将或者说正在建立。中国在全球经济秩序中的角色会或者已经发生变化，机遇和挑战也是前所未有的。具体而言，在美国的主导下，全球经济正在从一种强合弱竞转向一种强竞弱合的新关系格局。对于我国而言，因为发展的需要，我们在产业链分工层面的关系发生转变，我们与其他国家的关系，主要是与西方国家的关系，也正在发生这一转变。贸易战只是这一问题的结果，倒逼我们加速向更高层次的价值链冲击，因此加速了这一转变。

从纺织服装产业的发展来看，即原本我们在成衣制造和面辅料的制造端更有优势，性价比打造能力比较强，但是新材料、装备制造、时尚引领和品牌打造方面都不具有优势。随着我们产业的不断发展，主要是内卷越来越严重，倒逼一些企业不断向这些领域冲击，倒逼政府不断加大这方面的投入，实际上已经在占有原本为先发国家占有的市场和利益。贸易战之后，我们在成衣制造方面的利益，主要是外贸方面成衣制造的利益空间降低，这一方面倒逼我们加大出海力度比如一带一路，创新对外贸易的方式比如小单快反；另一方面，也倒逼我们逐渐向价值链中高端冲击。

从存量市场的竞争看，这种强竞弱合的趋势似乎是不可逆的。全球经济整体下行的背景下，存量甚至都存在萎缩的风险，意味着这种强竞弱合的关系格局会进一步强化，这也是大多数人对于全球未来经济、政治和军事形势不抱乐观态度的主要原因。我们也不会停止向更高层次价值链冲击的脚步，背后潜藏着很多的挑战和危机。

制造增量市场是关键

最极端的情况是存量竞争秩序下斗个你死我活，甚至爆发战争。对于中国而言，能够选择的路还有很多，其一，制造增量，才能够真正破解矛盾，至少能够缓解矛盾，也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发展空间。事实上，只有能够制造增量的国家，才能够引领全球经济新秩序的建立。其二，在增量市场的发展速度跟不上存量市场的衰退时，存量市场竞争有序的引导，同样重要。其三，从全球的经济格局来看，就存量和增量层面，我们与各个国家的经济关系存在差异，即并不都是对立的，或者说即使有对立，对立的程度也有差异，需要找到与不同国家的利益连接点，重建一种能够制造增量的新经济秩序。尤其是要加强主动与我们合作，在利益上具有更多一致性的国家，达成某种联合，作为对美国这类制造矛盾和对立的国家的一种制衡，同时也增加了“倒逼”后者以更积极的姿态参与新秩序的可能性。

制造增量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增量要么来自于发达国家，要么来自于发展中国家。发达国家作为增量市场，其发展面临以下问题：一方面经济发展的结构性危机短期内难以解除，另一方面因为其市场开放性有限，而且还有不断加强封闭的趋势（制定各种门槛便是封闭性的直接表现），美国尤其典型；再一方面先发国家人口数量在全球人口数量中占比有减少的趋势。

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的市场，其增长空间似乎更大，其一，人口数量更多，不少国家还在增长；其二，中国是最大且质量较高的市场；其三，很多国家在寻找保护幼稚产业和从经济开放中受益的平衡点，已经有部分国家开始采取提高准入门槛的手段，但总体上发展中国家的市场是相对开放的，中国作为最大的市场，正在不断提高自己的开放程度。而且对于中国而言，这也是有更多介入空间的市场。

当然也存在不少问题。越南、孟加拉等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虽然呈现了一些积极的面向，结构性困境却也不少：其一，很多发展中国家因为没有经历过社会主义革命，中下层很容易陷入发展锁定状态，富裕阶层作为既得利益者而且很多被吸纳到西方先发国家的经济、文化、价值体系中，不关心本地利益，为本地经济发展做出的贡献少，甚至成为了经济发展的阻碍，包括帮助西方先发国家从国内汲取利益并从中受益，或是依托自己手中的生产资料主要是土地来获得大量利益。

其二，西方先发国家通过输入西式的自由民主制度，不仅没能够解决这一问题，实际上还制造了大量的混乱，选举制度下利益集团斗争激烈，政局动荡，基础设施建设能力弱，营商环境差；工运的输入和发展速度超过了产业本身的发展速度，导致生产活动过度和提前政治化等等；

其三，仅仅作为成本洼地的可替代性强。西方先发国家将订单转移到成本洼地，短期内带来了一些国家经济的快速增长。但是发展中国家很快就要直面这样一个现实，先发国家总是在追求和寻找成本洼地，因此在不断变动自己的制造业基地。如果没有足够规模和一定质量的国内市场，利用产业转移和国内市场建立完善的产业链，获得稳定和持久的发展空间、竞争力，产业转移对于这些国家的经济增长的贡献也是非常有限的。

中国将成为新经济秩序建立的引领者

背后反应的问题是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先发国家主要依托选举政治和私有制、意识形态等控制富裕阶层，实现对发展中国家的资源汲取，从而确保自己的利益。这也意味着以美国为代表的先发国家没有参与到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和增量市场打造中的动力。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大国，有这样的动力。实际上和中国相比，其能力也是不足的。

中国的优势在于，拥有一个足够大且有底气加大开放的市场；产业链具有完整性、开放性、灵活性和组织性，这意味着产业链上不同环节都可以作为中国经济增长的发力点，因此也可以基于此和不同国家达成经济合作；中国企业家出海的意愿和能力在不断加强，尤其表现在嵌入海外经济、社会关系上；作为基建狂魔，拥有极其强大的基础设施建设能力（适用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提升经济发展速度，让大众从经济发展中受益，推动购买力普遍上升，从而制造更多增量市场的重要手段，也是推动其他发展中国家积极与中国合作的重要工具）；求同存异和不干涉内政的基本外交原则；在世界动荡趋势凸显的背景下，中国降速但稳定发展的营商环境对大部分国家、地区的资本来说都会是有吸引力的，等等。

全球服装共同体，为找到一种制造增量的机制，一种存量市场竞争秩序维系的机制提供平台，也是中国引领其他国家建立新经济秩序的一次伟大实践。纺织服装产业，对于中国而言，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阵地和试验田。2018年到现在，贸易战冲击下，我国虽然有不少订单和成品制造环节转移，但很多实际上可以说是中国企业出海的前提探索和锻炼，而且中国纺织服装产业依然保持着极强的韧性和竞争优势，这是我们建立新秩序的基本前提。

从国内来看，中国纺织服装产业的竞争力明显，表现为产业链完整性强，产业链上不同环节的组织性强，在数智化时代还有所加强；产业生态的丰富性强；极致性价比的打造能力强；品牌打造能力不断增强；电商蓬勃发展；小单快反能力不断提升，新材料领域也在积极突破等等。从国际层面看，中国是当前全球最大、最活跃的市场之一；在全球纺织服装产业链上的重要地位；与很多国家和地区经济联系非常紧密；对外投资的能力和动力不断提升；即使在经济下行背景下吸引外资的能力并不弱；中国电商提供海外一体化供应链物流服务能力等，都构成中国引领全球服装共同体的底气和优势。

在中国引领下，全球服装共同体可以在以下几个方面开展合作：其一，相互增加投资，尤其是要加强合作导向的投资，致力于相互补短板而不是加剧竞争内卷。意大利在时尚产业的深厚积淀和中国在制造环节，新渠道等方面优势相结合，应该会给彼此制造更多增量。中国在一带一路国家的投资，不仅能够给当地经济发展带来增量，也缓和了国内竞争内卷的问题。

其二，共同探索销售和生产模式的变革，提高整个产业的效率，减少浪费，减少无序竞争。当前小单快反和跨境电商的发展，作为一种具有革命性的销售和生产模式，已经在推动整个供应链再组织化，也在重塑整个产业秩序。如果这一模式背后所蕴藏的一种新的销售和生产模式能够依托全球服装共同体得到更为广泛的运用，也会给全球服装产业的有序发展注入积极力量。

其三，加强文化交流和时尚多元化发展。时尚发展的关键在于新，融合不同文化，将不同文化引入到时尚发展中，同样会给服装产业发展注入新的能量，还有可能促成新的文化融合。

其四，加强可持续发展层面的合作。其中如何建立一个可执行的，包容各国发展阶段的可持续发展规则和秩序，同样建立在各国积极交流和合作上，等等。

当然，这个过程中，一定会出现各种挑战，毕竟各国间经济的竞合关系存在差异，参与的动力和空间不同；局势动荡，对经济发展和相关基础设施建设的冲击风险始终存在......中国作为引领者，要更加积极面对这些挑战，反而因此加快合作的步伐，因为未来是我们的，我们将登上更大、更重要的舞台。

作者：李婷（华南理工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副研究员）

来源：行业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