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抱团养老的内在逻辑

现在大家对养老总有一些浪漫主义的想法，比如去山清水秀的地方，比如几个好朋友一起抱团养老。其实养老就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那就是钱。当然还有由此而来的复杂法律问题。

《都市快报》与2017年12月19日报道了一则“抱团养老”的案例，案例是这样描述的，余杭市的一位王阿姨和老伴住着一幢三层楼的农家小别墅，建筑面积200多平，有8个房间。房子是2010年建造的，老夫妻俩请专人设计装修，花费200万元，将别墅改造成一个有鱼塘、有菜地、有果树、有鸡鸭，受到老人喜欢，可以几对老人共同居住的“养老公寓”。

王阿姨通过面试的方式，从20多对夫妻中挑选了6户人家，和他们一起住在小别墅。入住的老人每户交1500-1800元的“房租”，平时的一日三餐，大家一起做，伙食费根据实际支出按人头均摊。亲戚朋友可以过来小聚不受影响，平时大家自娱自乐，万一有某个老人生病，大家一起照顾。王阿姨用收来的房租，雇了3个住在附近的农民，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种菜、修剪植物、和打扫院子，还有一个负责室内的清洁打扫工作。每周来别墅工作两次，余下的钱，王阿姨用来为大家添置东西。目前居住在一起的老人们，互助互爱，生活和谐。该报道称，这个案例可能是中国首个比较成熟的“抱团养老”成功案例。

仔细分析一下这个案例，王阿姨的抱团养老之所以成功是有其内在逻辑的。

首先，从硬件上讲，老人居住的房子大，每一户房间都带有独立的卫生间，和足够的生活起居空间，确保隐私的同时还保证了老人的生活需要。户外有院子，确保老人的活动空间，可以散步，打拳，跳舞、种花养草，互不冲突。

其次，从软件上讲，王阿姨的先生是浙大外语系的退休英语教师，王阿姨曾经是某家化工厂的厂长。他们夫妻两个有很强的组织管理能力与人际协调沟通能力。同时在选择入住老人的时候，已经充分考虑到老人的身体与性格因素，经过谨慎挑选之后，然后才一起抱团养老。

最后，从经济上说，王阿姨收取的费用仅仅是日常运营维护和耗材的费用，完全没有计算房屋的建造装修成本和固定资产的折旧成本。其实本质上等于是王阿姨一家贴钱让大家养老。

还要一个关键点，这15个老人当中，70岁以上的仅有4人，最年轻的只有51岁。基本上都是“健康活跃老人”和“健康独立老人”的范围。

当下由于经济的高速发展、受教育年限普遍增加、人口的流动性日益加剧，中国家庭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421”和“422”结构成为主流。家庭劳动力严重不足，子女在异地城市打工，或者出国移民的比例也在逐年上升，老人对于自己的养老生活有了更多的考虑，不仅仅是经济因素方面，对于精神愉悦的追求也体现了多元化的趋势，越来越多的老人更加认同“同伴的力量”，彼此有着类似的生活经历，交流更有共鸣，子女与孙辈的陪伴是锦上添花而非原先大家的认为的“必需品”。因此“抱团养老”这种来自于民间，老人自发的养老模式，就渐渐有成长的土壤，并最终化作实际的行动。从本质上说，这种模式是对过去“大家庭”的一种回归，只是家庭人员结构上发生了变化。从法律上来说，对于“抱团养老”还没有明确的界定，不能算这是一种经营行为，但是似乎又具有一定的经营行为成分。虽然是基于家庭住宅的一种居家养老模式，但是毕竟成员并非家庭成员，可能会有一定的争议，且每种“抱团养老”的方式都具有独特性，无法复制，对于发起者和同住者都缺乏相应的法律保障。因此目前阶段，这种看上去很美好，各种媒体频频宣传报道的养老方式，更多的只能处于理想化层面，只有在天时地利人和都满足的前提下，进行尝试，对于社会养老这个议题而言，抱团养老只能是一种很小的补充，不可能起到主流的推广。

首先，抱团养老只能解决老人的“生活照料”和“精神关爱”的问题，无法处理更为专业的“医疗照护”问题。基于家庭住宅的物业也缺乏适老化的设施设备，对于高龄老人来说存在功能性的不足，这是抱团养老的一个很大的局限。

其次，王阿姨的做法等于是出钱请了一群志同道合的邻居同住。能顺利的使用这样的方式，完全是基于她所拥有的物业、前期投入的装修改造、购买的设施设备。老人离世，老人的子女是否能延续肯定是要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更不要说有没有可复制性的问题。

最后，也是最为让人担忧的，就是“抱团养老”的法律风险。由于物业是住宅，目前法律上并不承认这是一种“养老行为”，无论这6户人家签署的是哪种协议，最终认定的只能是“基于租赁的同居关系”。那么一旦发生纠纷，王阿姨就会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比如，有老人在别墅中发生了意外、食品安全事故等。作为业主，王阿姨必须负起赔偿责任。老人之间亲密无间，不代表老人的子女也能用这样的心态看待问题。从规避法律风险的角度而言，王阿姨应该申请300平方以下的小型养老机构，虽然现在政策上对于这种小型养老机构出台了很多优惠、简化政策，但是像王阿姨这样的自发组织的“抱团养老”，不可能去进行官方申请，当王阿姨知道需要接受各个层面的监管，以及硬件改造要求，估计像王阿姨这样目前非常和谐的“抱团养老”状态也会被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