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碑》解读后,忽然又想写点大禹的翻案文章

1,大禹和三皇五帝夏商周三代之前的华夏文明先祖一样,留给后人有很多神话传说性质的事迹。

当然,古人之中,也有喜欢做翻案文章信奉怀疑一切那套的异类。他们会把前人或同时期后人对三皇五帝尧舜禹的各种美化,根据自己所在时代的残酷现实,给予反向解读。让各种美化变得残酷起来。于是舜帝放尧,夏禹驱逐舜帝到边荒流放,这类似乎更合乎实际的"历史真相"便被《竹书纪年》之类的东西给发覆了。

2,同样一件事情,不同时期的人去做,性质与后果全然两样。不同时期的人去解读,也会有不同结论。

尧舜禹时期的禅让,最好的对照参考,大约是后世历代王朝周边的蛮夷,这些仍处于部落联盟时代渔猎游牧文化早期的首领继承规则。比如契丹、女真、蒙古。他们往往都经历过一定小范围内搞推选制,而不是一直都严格稳定的在家庭内部父子兄弟家族继承。

这种小范围推选制有优点也有缺憾,并不比家族世袭制更适应时代条件、需要。后人只看到世袭制家天下的弊端,便美化夸大略具选贤任能丝微民主色彩意味的推选制的各种优点,把禅让制抬高拔高,其实只是偏见。

在家族世袭之前,这种极不稳定的首领传承往往都已延续很久,远超家族世袭所占用的历史时段。但弊端丛生,最终皆不约而同为世袭制取代。岂是偶然?

尧舜禹禅让与这类推选制并无本质不同。之所以被特别标示,较大概率是它制度化程度比较高,历时比较长,已形成了比较稳定程序规则。而且又正处在大乱大灾而后大治的大时代背景之下,可谓有大功。是可以让当时人乃至后世人觉得足以赖之的,对比周边蛮夷四凶三苗之类,它是可以建立起制度文明自信心优越感的良制。

到新莽篡汉曹魏代汉,这些王权家天下世袭制已运行几千年之后,再搞什么和平交权家族更替。徒具禅让之名,其实仍是另一种形式家族王朝更替,背后仍是武装暴力说了算刀枪在背书。拿这种后人的现实去附会理解尧舜禹的禅让,从而揭示出″残酷真相",其实也是走入误区。

后人这样的附会类比,无论是美化还是给予现实版本解读,其实都是误入歧途。

这类事情还很多。

比如,同样是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不同人不同时期开展起来,固然所追求的目的要求会不一样。给参与者和旁观者的观感以及所获取的效果,同样也都是不一样的。在彼时可能是发扬民主效果好众誉称颂,在此时或许是集中意志统一思想成效大阻力不小。

又比如,同样是修改宪法有关条文,不同人不同时期不同环境条件,即便是性质类似的内容变动,当事人所追求的目的效果,其实应该也有差别。但参与者与旁观者的解读却与之往往有差距。

3,大禹之后,禅让制便结束了。他也成为华夏文明跨入四千年王权世袭稳定秩序之前最后的休止音符。

这就不免让后人在心底里给他打上一个类似"终结者"的烙印,在评价上往往会不经意间给予负面加成。

一个很简单的推论便在人们心领意会中形成:没有大禹事先各种安排,夏启能做到子承父业开启家天下世袭制?

尤其是在如今这世袭封建家天下制度传统早成为时代毒瘤历史遗毒饱受批判情形下,如果不是悬隔四千年,如果不是华夏文明共祖有治水之大功,恐怕就不是翻《竹书纪年》借前人之口,道论他流放舜帝的残酷真相,把他们从神坛拉下来,与后世那些争权夺利自私自利独夫民贼帝王相提并列了。

只怕要上纲上线为断绝华夏文明跑步进入自由民主香甜空气机会,开启了东方四千年黑暗中世纪时代的首恶。

很荒唐不是么?

但这类荒唐逻辑现在少么?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条件、特征,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主客观条件局限。不根据当时的具体实际,过分美化想象,或按自己所处现实去解读附会理解前人,都是荒谬的。

《禹碑》《洪范》《洛书》蝌蚪文字现在还很难断定为商周之后乃至汉代之后所一体伪造。它们是五千年乃至更久远文明传承到夏禹时代,先贤们总结整理出的上古之物,这种可能性依然存在。也许后人逐渐有了更多的演绎添加,乃至根据需要给予修正篡改,但追根溯源,夏禹无论是作为上一千年或几千年华夏文明的"终结者″,还是作为后四千年华夏文明的开端,此碑历代以来,皆冠之以禹名,的确是名副其实的。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