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飞对话宋方金:《碟中谍7》中国市场遇冷,对于电影人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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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轮值毒叔 

■谭飞&宋方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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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我知道方金也看了《碟中谍7:致命清算(上)》,我看完的感受是为什么《碟中谍7:致命清算(上)》票房卖得不好呢?因为中国观众的口味不是说变化,而是说好莱坞的发展变化跟不上中国观众的口味。其实假设一想你看中国的高铁时速是350公里,你看现在它还在奥地利的蜿蜒的群山中行驶的绿皮火车上面打,当然特别经典,但是它又具有古早感,里面还借助了AI也有点不伦不类,中国观众看得完全不过瘾。我不知道方金看完它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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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金:我看完之后非常感慨,对于我个人来讲,我觉得这个电影值得一看,实际上这七部《碟中谍》电影,这20多年来它构成了某种电影的流行文化史,也构成了一种跟时代的某种呼应,但是它最大的问题就是,它被我们讲所谓的中国观众的抛弃,它的陈旧感是来自哪里?来自电影人的保守。保守的很多时刻,就是刚才谭老师讲的,随着科技的进步,现在的观众觉得真人拍摄的手段是糊弄,因为明明可以通过特效完成,你不通过特效完成,你非要真人拍摄。在10年前,像诺兰、汤姆·克鲁斯他们要求我们要真人拍摄,那时候观众买这个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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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包括以前的成龙。

宋方金:那现在的观众会觉得你干嘛呢?

谭飞:费力不讨好。

宋方金:我们很喜欢你,你冒着这种生命危险,你万一出点事,拍个电影至于吗?

谭飞:他只要呈现了结果就行了。

宋方金:因为咱们给观众的输出是,电影是造梦的艺术,梦是假的呀。

谭飞:它是个强假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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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金:电影不是造真的艺术,是造梦的艺术。你把这个梦给我造真就可以了,但是你不能把这个真实地放在我面前。所以我觉得汤姆·克鲁斯他本人对于这种实拍的执念,实际上已经让观众不适了,至少我绝不会因为他实拍我就去看。因为我还是想从电影里得到一种世道人心、人情世故的启示,一种情感的对称,我可不是说要去看你去玩命,那个时代早都过去了。

谭飞:情感价值是说,我是你的铁粉,我只关注这个事。但是绝大多数观众还是属于过路人,过路观众谁是谁的铁粉。不是,我只是想看一个电影而已。

宋方金:还有一种就是剧作上的偷懒,影片里女生到了火车上说,你一定要来,他说,我来。汤姆·克鲁斯就从悬崖上跳下去,从悬崖上跳下去之后,他就在空中,那么长的列车中间等着。女生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正好飞进来,正好把那个人给一脚给蹬死了,这个情节设定在剧作上叫偷懒。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你假设他跳到另外一个车厢去,他从另外一个车厢里过来救这个女生,这个在剧作上叫顺理成章。你恰恰就从那个窗户里边闯进来救了女生,看到这里,这个电影我是看不下去了。任何一个观众都看不下去,20年、15年、10年前我都觉得不行了,所以就类似于这种情节,处处追求实拍,剧作上的又处处偷懒。这个电影在观众的观感中,观众会觉得不伦不类,所以说观众就会放弃这样的电影。还有一个原因,我有一次去看漫威的电影《蚁人》,我旁边有几个观众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这个电影,影片里人物说的台词,观众就能接上。

谭飞:基本套路化了。

宋方金:《碟中谍7:致命清算(上)》的戏剧反转和对于世界的一种价值观设定非常套路化。这样的电影就不如《消失的她》,《消失的她》中有今天发生的很多新闻事件刺激着人的神经。《碟中谍》就不像《八角笼中》取材于现实,取材于大凉山一群格斗的孩子,观众是能感同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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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碟中谍7:致命清算(上)》其实让人代入感特别弱,又弄了汤姆·克鲁斯的英雄主义,人是帅但老了,加上好多桥段又老。还有一个例子,影片中管理那么先进的AI,居然是特别古典的一把钥匙,这不也是属于过于保守,还用钥匙去管那个东西。

宋方金:所以这些设定都是比较小儿科,在好莱坞目前的这些大IP的这些系列电影里边,大部分的设定都是比较低幼的。因为早年就像《007》《碟中谍》《速度与激情》,其实他们是当童话拍的。因为他们这种拍法,他们能不能照现实主义拍,不行。因为原来好莱坞拍这些电影,就是给14~18岁的孩子看的。所以他就是保留了这种童话式的拍法,比如说打来打去,衬衣绝对是一尘不染,脸上是绝对没有伤痕。尤其是《007》,他被炸弹炸成什么样依旧西装笔挺。所以这种童话式的拍法,在今天不成立了。

谭飞:观众觉得不真实。我也研究过这个事,好莱坞很多工业类型下的东西,它其实也相当于麦当劳的汉堡,它的成分一直是固定的,没有冒险。按这个配方来,我知道全世界有多少观众买我的单,但是到现在这个时代,只是安全去拍,人家不买单。我不吃汉堡了,我现在口味变了,特别是中国观众,因为中国现在是一个全世界的精神产品都激烈角逐的市场,好莱坞影片就更不容易获得高票房了。你像中国自己又有抖音、快手的短视频,好莱坞如果再不猛起,再用这种安全的招数的话,那下一部《碟中谍》票房可能更差。

宋方金:很可能一部不如一部了。《碟中谍7:致命清算(上)》的下部肯定不会有太好的票房,因为它的逻辑肯定是根据上部的逻辑来的。这个逻辑观众不认了,全世界的观众其实都不这么认为。

谭飞:好像全球票房都一般,全世界市场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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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金:经典好莱坞是从1929年到1967年,卡普拉是《一夜风流》的导演,1967年之后所有的电影都是失败的,还在拍的那些电影观众不认了。卡普拉的两部经典电影《生活多美好》《一夜风流》。当时他在经典好莱坞时期声名显赫,他的电影就是大成,《一夜风流》获了5项奥斯卡奖。那么1967年之后,他一部电影都不成了,因为1967年到1977年新好莱坞时期的来临,讲故事的方法变了。1977年到今天,可以算作是数码好莱坞,就是大投资、大电影、大IP的时代,数码好莱坞到今天不灵了。我们能够看到好莱坞这种故事模式的衰落,甚至是全世界的电影人要迎来一个新的讲故事的时代了,所以我觉得这就是危机。

谭飞:危才是机。

宋方金:危险的时刻,他有机会。所以新一代的电影人,或者说现在当打之年的电影人也好,必须得思考在今天创作者和观众之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谭飞:原来大家对好莱坞的推崇是说它的IP系列化,但其实IP系列化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在舒适区的长期待着的问题。你不走出保守、陈旧的舒适区,你还是会被观众给厌弃,所以我们也期待有新的叙事的可能,新的故事类型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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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金:我觉得肯定有新的方法,好莱坞或者说全世界的电影人,现在在人工智能的这种压迫之下,我们可能要进入一个新的时代了,我跟谭老师还是赶得上这个新时代,能看得到这个新时代。

谭飞:《碟中谍》的英文叫不可完成的任务。这虽然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任务,但是电影人一定得完成。

宋方金:一定得完成,必须完成,这一代电影人完不成,那就有一批新的人必须完成,因为人类讲故事的欲望和讲故事的需求是绝不会中断的。

谭飞:谢谢方金。

宋方金:谢谢谭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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