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该免费接种这些疫苗，但道理不是这样讲的

本周看到中国学者在英文期刊上发表了一篇扩大中国免费疫苗种类（扩大国家免疫规划疫苗种类，简称“扩免”）的论文。

文章的立意是好的，我也完全同意应该把诸如肺炎结合疫苗、流感嗜血杆菌疫苗、宫颈癌疫苗等纳入免费，但作者的论证过程让我觉得他并不太懂疫苗。

                                                    https://t.cn/A6NBCOqj，自动翻译的姓名可能与实际不符

并列的两位第一作者分别来自中国疾控中心传防所和协和医学院公共卫生学院，并非来自中国疾控中心的国家免疫规划中心，只有一位作者来自浙江省疾控中心的免疫规划所。

也就是说，两位主要作者并非从事疫苗接种管理的专业人员，只有一位作者是免疫规划的专业人员，但只是省级专业人员，对国家层面的自费疫苗转免费疫苗决策机制和问题未必理解透彻。

以下是陶医生认为该文存在的4个主要问题，特别是第4点：

1 文中大量谈及成人疫苗，但在列表比较各国纳入国家免疫规划的疫苗种类时，没有重点人群里成人免费接种的炭疽疫苗、出血热疫苗、钩体疫苗纳入中国的清单。

2 在谈及疫苗供应过剩与不足时，以2021年中国新冠疫苗厂家公布的产能合计70亿剂做例子，证明未合理评估疫苗需求。这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公布产能和实际供货量完全是两回事。

3 在举例国家暂未纳入但地方上纳入免疫规划的疫苗时，水痘疫苗漏了天津、浙江湖州、山东潍坊、安徽合肥；宫颈癌疫苗遗漏更多。而此文的收稿日期是2023年1月。

4 套用国外的经验分析中国疫苗扩免的影响因素，没有深刻理解中国与国外管理制度的差异。

2007年，我国第一次扩免，从5苗防6病扩展到11苗防15病，这是巨大的飞跃。然而，关于这次扩免到底是如何决策的，目前为止并没有披露过。

实际上，作为经历过这次扩免，并为其提供了关键性的冷链设备容积扩充倍数（4.2倍）的我，以及几乎所有省级疾控中心免疫规划所的同行，都感觉这次扩免非常突然，完全没有准备好。

如果不尝试把2007年的扩免决策过程弄清楚，就急匆匆地谈再次扩免的影响因素，未免过于草率。

陶医生在上海市疾控中心免疫规划所工作了16年，除了不了解实验室检测，对疫苗可预防疾病监测、疫苗安全性监测、接种率报告、疫苗政府采购等都非常熟悉。

特别是2007年扩免之后，我负责上海市扩免疫苗采购多年，对政府采购的流程很熟。在2010年经历了甲流疫苗的采购，2013年又经历了老年人免费接种的肺炎疫苗采购，对于政府的相关决策机制也有所了解。

我的感受就是：对于上海而言，并不差钱，但决定某种自费疫苗纳入免费的机制，并没有一种制度性安排，很可能是某种突然的契机，导致某位有影响力的领导关注到此事，然后就是让专业机构进行相关论证，根据技术和经济可行性决定是否扩免。

上海扩免的最后拍板过程是怎样的机制，我一脸蒙圈。也许有这样的决策过程，但以我当时的地位，很可能无法参与这个决策过程。如果有谁知道，建议写成论文供大家研究参考。

依我看，就中国目前的经济实力而言，要说扩免的决定性影响因素，其实就是6个字：以为自己差钱。

不是真的差钱，毕竟每年烟草利税都有1万亿人民币呢！只是有一种思维定势以为自己差钱，或者从另一方面来说就是对一些疾病负担视而不见。

比如流感嗜血杆菌疫苗，世界卫生组织194个国家地区，好像只有中国还没有纳入国家免疫规划。国产流感嗜血杆菌疫苗供应足够，不可能被卡脖子，有什么理由不纳入呢？

如果坚持认为流感嗜血杆菌疫苗不应该免费接种，就拿出中国婴幼儿这种疾病负担很轻，无需纳入的证据。有这样的证据么？没有，实际有大量临床证据表明，中国婴幼儿的相关疾病负担和全球其他地区没有实质性区别，都很重。

再比如效果差强人意的流脑A群多糖疫苗，只有中国还在用，连最落后的非洲用的都是效果更好的A群结合疫苗。中国的国产AC结合疫苗2006年就上市了，目前大约有5家国产AC结合疫苗在市，市场竞争非常激烈，国外疫苗根本打不进来。

这种情况下，国产AC结合疫苗完全可以替代A群多糖疫苗给孩子免费接种，干嘛不替代呢？

如果不能解释上面这些疑问，想要搞明白中国为何现在还没有把流感嗜血杆菌疫苗、肺炎结合疫苗、流脑结合疫苗、宫颈癌疫苗等纳入国家免疫规划免费接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我对这篇论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