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养老育儿记（67）落在地上的彩虹

    一个天气晴朗的上午，一片阳光从一楼客厅东侧的玻璃大窗那边斜溜进来，然后洒在了窗户下方的书桌上。窗户的底边是一条四米长的平台，宽度正适合摆放书籍，所以，在二楼的书柜和三楼的书橱再也容纳不下更多图书后，那条狭长平台便被我当作了敞开式的书架。

    在平台的中间位置，我留出一小块空档专门用来安置装饰性摆件。最近，我在那里摆放了一只柴烧的建盏和一座六棱面的水晶柱。水晶柱的柱顶被斜切成一直面，当窗外的阳光照在这个斜直面的时候，距离书桌一米外的灰色大理石地面上就显现了一抹鲜艳的七彩虹光。

    我在书桌前看书，小宝吃过早饭在客厅玩耍。小宝发现了落在地上的那一抹彩虹，犹如发现了宇宙奇观一般，她惊喜地叫了起来：“爸爸，快看啊，你身后的地上有彩虹。”

    其实，我早就知道只要阳光照在那大窗户中间的水晶柱斜面上，身后的地面一定会有彩虹。小宝正如我的所盼自己发现了躺在家里的彩虹。这是我预谋已久的一个计划的一部分，作为该计划的后续部分，我想把彩虹的诞生地变成现场教学的小课堂。

    “哇，真的有彩虹，这是丑丑在新年的一大发现，丑丑真厉害！”我毫不吝啬地献上赞美之词。小宝则完全因自己的重大发现而兴奋不已，她欢呼着，并奔走相告：“妈妈，妈妈，我发现家里地上有彩虹！”

    内人也早注意到在地面上发生的光学现象。机会当前，不容错过，内人率先抓起了教学的鞭子，问道：“那你告诉我，地上怎么会有彩虹的呢？”

    过了年，小宝满六周岁，解答这个光学现象的成因对她来说没有难度，因为上个月内人给她下载的自然科学系列教学视频就有一节是三棱镜折射产生彩虹的内容。

    小宝当场回答正确。于是，小宝不由自主地摇头晃脑起来，表现得更加神气活现。

    “那丑丑是否知道彩虹会‘走路’呢？”从这个问题开始，我开课了。小宝叽里呱啦的嘴突然合上了，“课堂”恢复了安静。也许，问题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而且是平日的那些教学视频都不曾提及的。

    “彩虹会‘走路’？”小宝小声地喃喃自语着，神情慌里慌张的，整个人仿佛被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找不到任何方向和出口。

    这么突然对孩子来说可能是极大的挑战，我应该给点提示缓解气氛。我的用意只是想借此看一看，落在地上的彩虹是否能够点燃她头脑中的思想火花。

    “彩虹如果像长了脚一样偷偷‘走路’，我们该想个什麽方法来验证它呢？”我作出了第一个提示。小宝却像应声虫一般答复我说：“对！”不知她觉得我说的对在哪里。

    对于运动和参照物的关系，小宝是了解的，但要此刻让她立即将它化作验证‘彩虹会走路’的道具，那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彩虹在地上看起来好像一动不动的，要验证它可能是在慢慢、慢慢地‘走路’，我们是不是该在地上设置一个固定的标识，然后以固定的标识为参照，观察彩虹有没有在‘走’？”我作出了第二个提示。小宝还是说：“对！”

    “既然你充分肯定了爸爸的设想是对的，那你现在能不能继续想一想，然后告诉爸爸，你能在地上设置一个什麽样的标识，让我们可以方便地观察到彩虹会‘走路’？”我一边说，一边随手拿起一张小宝涂画过的白纸，纸上画有一只像是小甲虫的图案。我把这张“画作”递到她的面前，示意她将此放在地上就能成为“参照”。

    小宝没有反应过来。我就把白纸往地上一放，让彩虹正好“挪到”白纸上，也让小甲虫正好趴在橙色区与绿色区之间，格外显眼。为了确保白纸不会被轻易移动，我从茶几上取来一个柚子压在纸边上。

    “现在，我们一起来看吧，丑丑画的小甲虫如果过一会儿从橙色区‘爬进’绿色区或者‘爬到’了更远的色区，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证明，那是彩虹在‘走路’。”

    这回，小宝似乎恍然大悟了，她有点小激动地说道：“爸爸，你好聪明啊。”被女儿夸奖，我除了说“谢谢”，当务之急是夺回课堂的主导权。

    我相信，小宝是真理解了小甲虫的参照作用。尽管她一时想不到这样的验证彩虹会“走路”的办法——如果能，就接近天才了——但我也不会觉得她哪里有丝毫的差劲，而且我最想看到的也不是这个。

    大概十分钟后，一开始像盖毯一样盖着“小甲虫”的彩虹甩掉了“小甲虫”。彩虹仿佛与“小甲虫”交换了灵魂，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在不断努力、竭尽全力奔跑的“彩色蜗牛”。

    “丑丑，那爸爸再请你回答，不，是请你想像一下。”我的话刚出口，正低头观看的小宝警觉地抬起了头，她的眼中似乎带着惊恐，唯恐我再次将她考倒。

    很少有人能够坦然面对考验，所以我竭力注意自己提问的措词。“随便想都可以的。”我一再强调我的极低要求，然后指着地面，套用小宝爱看的动画片里的一句台词说道，“有彩虹出现的地方就有奇迹发生，那么请丑丑想象一下，在这里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麽奇迹呢？”

    看小宝在面前发愣，我又给了一点提示。“比如说，接下来是发生奇迹的时刻，地上的这个柚子突然变得跟丑丑一样大个了。”说完，小宝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她是理解了，她用大笑表示了对我的想象结果的认可。

    “比如说，纸上的‘小甲虫’突然活过来，它跳上了彩虹，把彩虹当作马来骑，它们一起从这里飞上了天空。”说完，小宝鼓掌欢呼起来，似乎她跳上了“小甲虫”的背并与它一道翩然起舞。

    “接下来，丑丑也想一个，然后告诉爸爸，彩虹出现的地方将会发生什麽样的好玩的奇迹！”这一刻，我是多么渴望小宝能够展开她头脑中想象力的翅膀——前提是她头脑中存在那对翅膀的话。

    “丑丑说吧，你想什麽，说什麽，都不会错的！”我一再发出邀请。小宝低着头，沉默不语，头脑中想象力的翅膀要展开还是不展开，她仿佛在做着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小宝平时是一个很爱抢话说的孩子，也乐于同别的孩子一块玩耍。然而，那一刻，她出奇地沉默。直到太阳移向中天，阳光从玻璃幕墙那边撤出，彩虹从地面上消失，她依旧保持沉默。

    我的孩子，你是不屑于跟从想象，还是不善于表达你的想象？抑或，是你的想象力被我不恰当地限制了，还是想象在你的头脑中已变成为一个恐惧的代名词？难道还是我想多了！

    彩虹落在地上，这里没有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