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之五:对上海3路有轨电车的记忆
自从7岁起,每到暑假我常会被祖父带着去江湾游泳池游泳。
我们祖孙俩一般是乘55路公交车去五角场,然后步行到游泳池;返程则从五角场乘3路有轨电车到终点站虹口公园下车,再步行回家。
那时,上海马路上还行驶着的有轨电车有1路、3路、5路和8路等,记得8路是从外滩经提篮桥开到杨树浦路黎平路的,后来缩线到提篮桥,再后来就消失了;1路是从虹口公园到崇明路的;3路则从五角场到虹口公园;至于5路怎么走,我已不记得了。
其他的线路,我只是偶尔跟着大人外出时才乘一下,唯独这3路有轨电车,只要是暑假,几乎每星期会乘上1~2次,所以印象极为深刻。
当时的3路有轨电车,下墨绿上白色涂装,由两节车厢组成,前面一节是车厢狭长的动力车,车厢顶上有一根“小辫子”(受电弓);后面则拖着一节造型短胖的挂车。
虽说,前面动力车两端设有一模一样的驾驶台,但因为终点站是铁轨绕一圈返回的,驾驶员只使用固定一端的驾驶台;当然,拖着挂车的布置也使得驾驶员无法使用车厢另一端的驾驶台。
我曾问祖父,为何有轨电车两端都设驾驶台?
祖父告诉我,解放前公共租界的有轨电车是英国人经营的,车子来自英国,他们的有轨电车是单节的,拖车是为了满足上海乘客需要而加上的;因为单节车的缘故,英国采用人字形铁轨来掉头,当电车抵达终点即“人”字的顶端时,驾驶员停车后会跑到另一端,把电车反向开到返回时行驶的一组轨道上,整个回程就在这一端的驾驶台开车。
也许我笨,当时并没有听懂祖父的解释,又不好意思再刨根问底,这心中的谜团一直到几十年后去大连乘坐有轨电车到终点站寺儿沟时才真正解开。
有轨电车的最低票价比无轨电车便宜1分钱,好像是3分钱,从五角场到虹口公园的车资肯定不止最低票价,但具体多少钱我不清楚。
当时有轨电车车组由3人组成:驾驶员1名、售票员前车厢和拖车各1名。和无轨电车不同,车厢内的坐席是侧向布置的黄褐色木条座椅。
有轨电车行驶速度很慢,因铁轨年久失修,一路上车厢摇晃得厉害,钢轮与铁轨摩擦不时传来刺耳的声音。
我曾多次站在驾驶台旁看司机开车,驾驶台形状挺像海轮的操舵台,只是一只侧装的铜质大把手替代了船舵。
开车时,司机向右拨一下这个把手,会发出哐当一声,车速便加快,向左拨一下同样也是哐当一声,但车速便减慢;在这个把手边上,还有一个插着把铜钥匙的匙孔,估计是电门吧?车厢照明开关被并排布置在前窗下的侧壁上,系黑色胶木底座的白色拨式开关。
驾驶员开车时还得手脚并用,脚踩一下小踏板,车子就会发出叮的一声,这就是有轨电车的喇叭,司机得不时踩一阵子踏板,车子才能发出叮叮当当的一串铃声。真挺累的。
有轨电车的车门有两类,一类是类似无轨电车、公共汽车车门的类型,在此不作展开;重点介绍的是另一类——铁栅栏门,得靠售票员用手开合。
前车厢有4扇车门,前后左右两侧各一,分别对着车厢中轴线两端的驾驶台,从右侧前后门均可上下车,左侧车门被上了锁;拖车有2扇车门,位于车厢中部的两侧,左侧那扇车门自然也是锁上的。
与前车厢比,拖车行驶起来摇晃得就更厉害了,而且更简陋,上下客后,售票员先得拉上栅栏门,然后摇动车窗外的铃铛,以通知前车售票员发车准备完毕,前车售票员也摇一次铃,司机便知道可以开车了。
大约在1976年暑假,3路有轨电车线路已经被公共汽车所取代,虽然这并不影响我们去游泳,但我却觉得行程变得单调了,因此常在祖父面前提起先前乘3路有轨电车的事儿。
那年夏天有次去游泳池途中,我和祖父在当时五角场大转盘的绿树丛中,意外地看到一节节废弃的3路有轨电车车厢。
一下子,我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祖父自然洞悉我的心思,便怂恿我爬进车厢模拟驾驶有轨电车玩,结果玩着玩着就忘了游泳的事了。祖父没有催我,而是一直到回家的路上才很高兴地问我:今天玩得开心吧?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啦!
这是我最后一次进入3路有轨电车车厢,准确地讲是进入3路有轨电车车厢的残骸。
(资料图片:解放后在上海南京路西藏路口行驶的有轨电车。我出生时,南京路上的有轨电车已经被无轨电车取代,部分车辆被充实到尚存的另外几条线路,其中就包括3路有轨电车。图片左侧有轨电车与我记忆中的3路电车车型酷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