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都没了，舆论还在洗白强奸犯
她刊官方账号作者| 她姐
来源| 她刊
最近上网的感觉就是“随时随地发现糟心事”。
她姐昨天被几段曝光出来的监控视频片段气到不行。
一个是电梯监控摄像头记录下的一幕——
电梯里一男子多次对女孩做出强行搂抱等猥亵行为，还把女孩拖拽到镜头外想要施行强奸，还不忘对着监控镜头挑衅地笑。
发现在贵州，2018年，已立案
关键是视频推荐语赫然写着——“女孩子一个人坐电梯要小心了！”
一个是住户门口的监控，穿着红色雨衣的男子把一对母女强行拖拽进屋。
后续报道显示男子是女人的前夫，离婚后多次纠缠，这次闯入实施了强奸，目前已立案调查。
图源：微博
还有一个视频来自某个群聊天记录，监控视频记录了一起发生在厕所里强奸未遂的犯罪。
图源：网络
而这件事似乎就发生在7月16日。
再想到最近的新闻同样也令人失望——
#陕西蓝田小学女生校内遭4名男生性侵#。
因为4个男生都是未成年，所以不予立案，而是送去工读学校读书。
图源：新浪微博
#医师猥亵儿童获刑1年两个月#。
图源：新浪微博
12岁女孩被性侵致孕，现身孕八个月，两名罪犯只判刑四年和四年半。
图源：新浪微博
之前热议的打人事件刚过去不久，又出现新的性暴力案件。
而且是性质最恶劣的强奸，都是以监控视频这样触目惊心的方式出现在公众视野。
图源：网络
太令人痛心了。
同时她姐也担忧，人们看过太多刺激感官的犯罪新闻，似乎有些逐渐脱敏了？
当然，脱敏还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脱敏之后，那或许是进一步地失控。
而这一切，是怎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打得这么狠，一定是男女朋友吧”
要讨论这件事，或许最近那个所谓“女子在洗手间被拖拽”的视频是最好的“范本”。
视频画面可怖，后续展开可笑。
曝出来的监控视频显示，事情发生在一个酒吧的厕所。
30秒的监控视频，女孩从男厕所隔间拼命地向外逃了两次——
第一次她掀开门跑出来，紧接着一个高胖的男人从隔间出现，伸手拽住了她的外套；
女孩放弃了外套，继续向外跑，跑向人群。
女孩试图向人求救，她一边大喊“救命”，一边拽住了一个陌生白衣男子的衣袖。
但最终，女孩仍被施害者薅着头发，一步步地拖回了那个地狱一般的厕所隔间。
隔着视频，我仿佛也共感到了那股头皮撕裂般的疼痛。
拉扯过程中，隐约还能看见男子的腰带是松开的。
他外显的暴力和性侵害的意图，都明晃晃地不加遮掩。
但，门却在众人见证下关上了。
那些旁观男子同样身强体壮，除了有一个试图拉一把之外，其他的要么在隔间外洗手交谈，在女子逃跑时予以侧目，然后慌张地原地打转。
直到一位黑衣女子出现，踹开了门——
女孩这才又一次从厕所隔间逃了出来。
这次，女孩没再期盼任何人，径直地、快速跑到了监控之外。
这时，施暴者的下身，仅穿着一条内裤。
图源：触电新闻
不难想象，若不是黑衣女子的出手相救，女孩在这样的一个公众场所会经历什么。
犯罪，赤裸且明目张胆。
而对犯罪后续的追问，更加离谱。
当我们期盼后续的调查进度是围绕着：
暴力的实施程度、男子过往是否有过暴力行为、女子的伤情如何......进而通过一系列事实去定性时。
但不是。
视频下面几个字不乏这类刺眼的留言：
没准挨男朋友揍。
图源：网络
这类荒唐的留言，显然不是个例。
不然，我们难以解释为什么那些旁观者在面对女孩的呼救时，选择了再观望看看。
为什么当有人想伸出手拉一把也会被同伴拍下去。
为什么执法机关在听说二人是男女朋友之后就放人回家；
直到迫于舆论压力才进行了第二次传唤。
但首要任务依旧是，“彻查他们关系是否是男女朋友”。
图源：新浪微博
是的，追问的重点，变成了施暴者和受害者具体是什么关系。
似乎有情感关系，甚至只要能扯上关系，这些行为就变得有缘由支撑了；
似乎当暴力发生在亲密关系里，就变成了别人不好插手的私事了。
似乎在两性关系里，众目睽睽之下的、强迫的性侵害就不算强奸了；
她姐以为施暴者和受害者双方的关系并不能掩盖犯罪事实这件事，早已是共识。
无论是什么关系、在什么地方、穿什么衣服，出于何种原因，犯罪就是犯罪。
但显而易见的是，这份共识仍没得到普及。
隐身的施害者
更让人觉得荒诞的是。
连将这些新闻公之于众的媒体的措辞，也总是透着让人隐隐地不适的。
看看最初热搜上的标签吧——
#女子在厕所隔间被拖拽#
#女子在酒吧厕所被强行拖拽#
如果看完全程，很多人应该都明白事情绝不是「拖拽」那么简单。
不是鼓励看图说话。
只是在明显的性暴力和犯罪意图前，用自以为公正的中性词语的结果是什么呢？
是讨论重心一直在受害者身上，而那个施暴者在逐步淡化，直至完全隐身。
果然，有人接着对女孩荡妇羞辱，“去酒吧能是什么好女孩”；
图源：网络
有人开始说视频里的动作不算性暴力，甚至谈不上暴力。
不然“过马路拉别人也算违法了”。
图源：新浪微博
再接着，就是连强奸未遂/猥亵，都能被修饰成：在隔间内当着女子面脱裤小便。
你看，模糊了真正的重点，对事情的本质含糊其辞的结果，就是变相地对犯罪者的包庇、对犯罪事件的美化。
这种“对性暴力的美化”太多了。
看看不久前那则暴力事件中迷惑的新闻用词：
“一名男子靠近几名女子餐桌后与对方交谈”
“双方扭打到一起，后几名男子加入战局，对抗几名女子”
图源：网络
显而易见的“恶”，就这么被几个轻飘飘的词语，一笔带过了。
而这类例子，她姐还能举出来一大堆。
比如——
#男子火车上向女乘客索吻被拘#
#男子火车上偷亲熟睡女子被刑拘后痛哭#
不仅偷换概念，显而易见的猥亵被美化成了“索吻”“偷亲”
还转移重点，本该关注受害人反应的时候，又主要描摹加害者的痛哭。
还有这类——
#女子回酒店遭尾随撞门#，字字不提嫌犯，难道女子是被门猥亵？
#尾随多名女性故意踩脚后帮忙按摩##警方通报5名未成年遭性侵案#……
标题只聊女性的经历，而作恶者则直接消失。
她姐聊这些，绝非上纲上线。
因为这类隐去真正的主语，而将重点放在施暴者和受害者之间的关系的措辞背后，都在强调一个逻辑——
她因为做了些什么，才引发了被害的结果。
这样的导向是什么呢？
是受害者被推到风口浪尖后，还要被迫自省“是否是完美受害人”。
如果地点在酒吧，穿了性感衣服，抑或是深夜独行，那是不是活该？
如果和施害者是情侣，或者是熟人，那是否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在性暴力中，事情有那么复杂吗？
并不是吧。
事情很容易盖棺定论——没有取得“同意”，就算猥亵/性暴力/强奸。
但当新闻都在往犯罪行为中添加外部因素时，结果就是，显而易见的猥亵/强奸也似乎有了回转的余地。
“她穿了条裙子。”
“她欣然赴约。”
“她喝了酒。”
于是，同意的界限变得模糊了。
潜移默化地表达，作用在了每个人的潜意识里。
模糊的界限成了犯罪的保护色。
一些男性沉浸在缺失性教育而意淫出来的“征服一切”的桃色剧情中，不知道何为界限；
另外一些男性利用“欲拒还迎”做借口，装作看不懂拒绝，来实施恶行。
模糊的界限，也成为常常处于权力关系下位的女性向外追问的门槛。
当真正的性侵/猥亵/强奸……这类明晃晃的性别暴力事件降临在一个女孩头上时，她可能最先做的——
不是向外追问，而是“是不是我做了什么”的向内审查。
“是不是我穿了裙子？”
“是不是我喝了酒？”
“是不是我拒绝得不够彻底？”
图源：TED
于是，每每新的性暴力产生，就会鬼打墙一样地，演变成难以定性的罗生门。
显而易见的性暴力演变成罗生门的背后，暴露的是——
我们的社会对于「性」这件事呈现出一种巨大的割裂感。
一方面人们可以轻易获取到各种性相关的产品：裸照、AV、性玩具、私处整形，甚至还有“大保健”等软色情服务……
但另一方面，公共道德依然对「性」讳莫如深，尤其是针对女性的性道德：正手贞操观，反手荡妇羞辱。
这样的割裂感，伊藤诗织在纪录片《日本之耻》里也提到过。
“日本的性产业高度发达，任何你想要的性服务你都可以在日本买到，可谈到约会强奸或者性骚扰，连脱口秀都有意回避。
没有人会公开谈论它们，女性不敢站出来发声。”
伊藤诗织纪录片《日本之耻》
这是一个「性」高度可见又不可见的社会。
色情文化充斥在消费文化之中，性暴力案件在新闻里频频上演。
但割裂的是，正确的性观念并没有形成共识。
把「青少年性教育」纳入九年义务教育的提案从2008年说到了现在。
图源：新闻
她姐甚至觉得，不仅青少年需要学习性教育知识，成年人更加迫切。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性骚扰、性侵案发生，施害者总能找到脱罪的借口，受害者又因为种种「不完美」只能默不作声。
不禁想问，那么到底什么是正确的性行为呢？
性的三原则
「成人·自愿·私密」
她姐觉得有必要重新温习一下李银河老师提过的男女性爱关系三原则——
成人、私密、自愿。
「成人」应该不需要多说，是指合乎道德规范的性行为双方需要是年龄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
这里不得不提到法律里「性同意年龄」的概念。
我国性同意年龄是14岁，即如果跟14岁以下的儿童发生性行为，无论有没有征求对方同意，都视作强奸。
罗翔谈性同意年龄
因为未成年人还没有形成基本的性别观念和自我保护意识，很容易因胁迫、诱惑或权力不对等的原因受到伤害。
所以要以让渡性同意权利的方式换来法律上对未成年人的保护。
很多学者建议“提高性同意年龄”，全球高于14岁的国家有147个，所以我国确实偏低。
罗翔建议提高性同意年龄到18岁
第二个原则是「私密性」。
不仅指发生在私密场所，还包括这是当事人双方的隐私，不得侵犯。
之前很多女孩给我分享过困扰：
男朋友会以“想留下美好回忆”“异地的时候看”“因为想你”为由提出拍女孩裸照甚至性爱视频的要求，有的甚至不打招呼直接私自录影。
韩剧《就算敏感点也无妨》
我想说的是，如果女孩感到不舒适，那是非常正常的情绪，她完全有正当权利拒绝被拍摄。
一旦影像照片泄露，就是对私密性的破坏。
大量私照聚集，往往就是韩国N号房那样的性剥削犯罪。最近我国又曝光了一起N号房事件，看得人痛心。
图源：微信公众号
目前社会性道德对男性女性的双重标准，让女性处于弱势。
如果是“他”，那这男人很有性魅力，俘获的女人越多越美，越能证明他的社会地位。
而如果是“她”，那这个女人淫荡，不知廉耻，怎么不懂得保护好自己，或者她一定想靠身体上位。
于是不得不提到完全违背私密性的另一种可能：性的公开展演。
这经常发生在老男人的酒桌、KTV夜场、不合规的按摩服务中心等地方。
当年很有争议的文章
这时发生在众人面前的性，不论是揩油、软色情还是性服务，都是对女性身体的性化和工具化。
女性成为男性的社交货币，这种「性的公开展演」不在于性的愉悦，而是男性相互结盟的仪式。
譬如当年罗志祥被曝出经常参与“多人运动”，很多还是不尊重女性的“玩法”。
这当然不是男女平等的、你情我愿的玩得开，而是兄弟会一般的男性同盟对女性身体的凌驾。
破坏性的私密，通常受伤的也是女性，这便很能解释为什么N号房的消费者全是男性。
性的第三个原则——「自愿」。
性的知情同意，这也是最核心的原则。
女性主义运动的兴起普及过社会对性同意的认知，譬如那句经典的No means no。
这是要纠正很多男性对女性“欲擒故纵”的错误想象，拒绝不等于内心想要。
同样的，在现实生活中女性也并不享受“霸王硬上弓”。
许多男性以为女孩会“被干服”“强上反而很享受”，全都是色情制品制造的错误认知，这是犯罪。
metoo运动
即便在婚姻关系下，未经同意的性行为同样构成强奸。
调查表明，10%-14%的已婚或同居女性至少经历过一次婚内/关系内强奸，现实数据可能更高。
去年河北磁县就发生过一起婚内强奸案，法院按照强奸罪处置，并调解离婚。
图源：微信公众号
为了明确性同意的边界，又有了更加严格的标准Only yes means yes。
同意必须由当事人做出，不能被他人替代；而且要从头到尾都同意，才算真的同意。
美国便出现过“中途摘套”的案例，英文叫stealthing行为，未经对方同意摘套同样视作违法行为。
美剧《我可以毁掉你》
公开控诉日本高官性侵的伊藤诗织说过：
“一起吃饭、喝酒、牵手、接吻都不意味着同意进行性行为。没有达到法定年龄，处于无法拒绝的场合，或者处于无法做决定的状态，也意味着不同意。未经同意的性行为是犯罪。”
《日本之耻》
有个英国的性教育宣传片用“喝茶”来解释：
你不会给不想喝茶的人泡茶，即便泡好了茶，别人仍有选择喝与不喝的权利。
喝茶的决定随时可能改变；今天想喝不代表每天都想喝；人在无意识状态下无法确定想要喝茶。
英国性教育短片
之前她姐分享过一篇很多女孩遭遇性别暴力事件的文章，有朋友表达过“这样便杀死了浪漫”的担忧。
“难道一切结交异性的方式都可以被认定为犯罪前沿了吗？”
图源：微信公众号
这便是性教育缺失的恶果。
通常男性不知如何正确示爱，女性更没有示爱的正当性，而且无法正确表达拒绝。
事实上，正确的示爱一定是在赞美、关心、尊重各自边界的情境下发生的。
不合时宜地开黄腔、对性的污名化都会显得猥琐；体面接受对方的拒绝，不死缠烂打，也应是基本操守。
根据很多女孩的分享，男性看来“破坏浪漫”的礼貌询问，恰恰体现了关心对方感受的稀有品质，反而更有性魅力。
2020年的英剧《普通人》也教科书般展示了征求性同意的场景。
《普通人》Normal People
结果是男主成为万千少女的梦中理想。
遗憾的是，今天我们讨论的案件，是对性的三原则「成年、私密、自愿」每一条的破坏，其恶劣程度不因以任何借口开脱。
当然还有学者提出再加上一项原则——「安全」。
具体包括性行为中佩戴安全套，防止性传播疾病；告知性伴侣健康情况；在性爱过程中不采用高危的、损害身体健康的行为等。
没想到最基本的「安全标准」，很多人依然没有达到。
大家一定看过医学博主@许超医生 在社交网络上科普“菜花”，然后天天有女孩发男朋友的私处照片来寻医。
图源：新浪微博
哎。
性本应是一件给人们带来愉悦的事，所以二战以及越战时才有了“Make Love Not War”的性解放标语。
性解放标语
但由于错误的性观念，性更有可能带给女性的，反而是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她姐谈到「性的三原则」会这样的苦口婆心、唠唠叨叨。
我希望多一些女孩知道，少一些女孩受伤。
面对性暴力案件，我们总是假设这样的场景：
发情的男性是不受控制的下半身动物，我们无法跟男性讲理，于是只能要求女性包裹好自己，保护好自己，还不够，最好完全不给任何可趁之机。
不，不是这样的。
正如随机波动有期播客的金句“男性不是冠状病毒”，男性是有主体性的人，是能够主动做出选择，并为自己行为负责的独立个体。
图源：小宇宙播客
男性可以做到酒后不骚扰自己的领导，那同样也可以做到酒后不性骚扰女性。
教育我们的男性，才是解决性暴力案件的唯一答案。
至于女孩，尤其是曾经遭受过性暴力伤害的女孩们，我知道这远不只是身体的伤害，还是对精神和灵魂的摧残。
但我会不断想起《阴道独白》这个充满力量的话剧。
《阴道独白》原版话剧
我会想起话剧幕后，性别研究教授何春蕤讲过的故事：
女生在学校被人强奸选择自杀，后来学校的老师评论道：“死了也好，她还怎么活呢？”
而何春蕤痛斥这种「好女人规范」：
“如果大家都说，害，没关系，身体可以愈合，精神也可以。继续爬起来，又是好汉一条，继续活下去，有什么了不得的。那女孩就能活！”
何春蕤《阴道幕后故事》
这是多么有能量、有主体性的想法呀。
愿每一个经历过伤害的女孩，都能够在创伤后重建，拼回生命的碎片。
又是一条好汉，继续生活下去，没有人再能打败你。
“女孩要做自己身体的主人，也要做自我精神的掌控者。”
绝不是一句鸡汤或者口号，而是真正的女性赋权。
施暴者卑劣下贱，但女性自己不允许的话，没有人能夺走你高贵的、完整的灵魂。
你是自由的，他们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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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even、黄瓜酸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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