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鹏山教授曾经严厉地批评《商君书》,说商鞅是最大的恶棍,大家认为这种批评合适吗?

上海开放大学的鲍鹏山教授曾经严厉地批评《商君书》,说商鞅是最大的恶棍,商鞅的法律是害国害民之法,是欺负好人,纵容恶人,让恶人统治好人,是损害人民,把国家和人民对立起来。大家觉得鲍鹏山教授这样批评商鞅和《商君书》合适吗?或者我们应该怎么看待鲍鹏山老师的这篇檄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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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与恶说到底,都只是个道德评价。

但在历史之中,在善恶之外,还有一个跟善恶无关的东西,叫“生产力”。

什么叫生产力?一个欧洲殖民者就算再无恶不作,但靠着手里的枪,几十个人就能直接灭掉一个部落甚至一个国家。

那些被他们灭掉的国家里,难道所有人都是坏人吗?肯定不是。

若从道德的角度去评论,在建立之初“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的资本主义,那几个国家手下的人命至少有数亿条。既然如此,为什么哪怕是马克思这样的人,也会承认资本主义要比封建制度是进步的?

无它,资本主义一百多年来生产出来的财富,比之前几千年的总和还要多。

商鞅变法也是如此。

从道德上,商鞅变法到底恶还是不恶,你可以有自己的评论。这个东西就如同枪炮一样,你别管使用者是善是恶,哪怕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拿在手里,照样轻松干掉练了几十年武术的绝顶高手。

而从生产力进步的角度来说,生产力进步的最直观价值,就是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在18世纪,一个英国底层工人的饮食,甚至要比当时清朝的普通小康家庭还要好。今天,一个美国穷人能领到的救济券,甚至要超过中国大多数人的工资。你别管美国是不是王八蛋,这就是客观事实。

若从中国历史来说,商朝以前及商朝前期,当时对待战争中的俘虏的态度基本就是杀。因为当时的土地生产能力很低,人口稍微一膨胀就容易遇到粮食危机。到商朝中后期,随着粮食产量的增多,一部分俘虏就逃脱了被杀的厄运而成为奴隶。而到了秦汉时期,奴隶制之所以能废除,本质上说就是因为更新的生产方式,可以让统治者获得更多的利益。这个更多的利益的来源,就是生产力。

如今不管是知乎上还是现实中,总有那么一部分人,一边说着要理性要理性,一边却只挥舞着道德大棒骂这个骂那个。

马克思之所以是科学社会主义的创立者之一,是因为在批判资本之恶的同时,也肯定了资本对于生产力发展的正面作用,并且指出资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仍将是主导生产力发展的主要力量。

这就是历史唯物主义,它承认殖民者是王八蛋,但也承认殖民者手里的枪是真好用。

说回到商鞅,站在今天的立场上,骂商鞅有什么卵用呢?

你是个2000多年之后的人,所处的时代与商鞅迥然不同。你骂商鞅的政策,骂了又能如何?且不说人家都死了两千多年,压根就听不到你说什么。就算是你骂的有理,你所依仗的“自由”、“民主”之类的思想,也是这两百年里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思想发展之后才出现的玩意儿。你拿这玩意儿去骂两千年前的人,到底是商鞅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何况,既然你连商鞅都骂了,为什么就不骂一下夏商呢?秦国就算再残暴,普通人动辄得咎犯法,还能比商朝那种干点什么事都得杀几个奴隶祭天更野蛮?再说,秦朝至少还有军功爵制,普通人多砍几个人头还有可能捞个爵位,放到夏商这可能么?

我之前在另一个问题下面说过,我觉得现在很多人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他们一边骂儒家一边又用儒家的观念去做事。儒家的典型特点之一,就是建立了一个道德化的评价体系,在儒家的思想体系里,商鞅其人是以刻薄寡恩而著称的,因此传统的文人对商鞅的评价一直不高,这当然是没问题的,毕竟这就是儒家体系的正常逻辑。但如今,有些人却一边批判儒家,一边却动辄拿道德来说事,因为商鞅“残暴”、“不仁”、“刻薄”,所以商鞅就该批倒批臭。至于商鞅变法对于当时的社会到底有没有什么正面意义、是如何让秦国由弱变强的,似乎并不重要。

在这些人的解释里,商鞅变法带来的秦国战斗力的提升,似乎只需要一个“残暴”就可以解释。

但如果残暴、独裁就是战斗力,那当年萨达姆败的可是真冤。

作为一个长期对中国古代思想史、文化史比较有兴趣的人,我并不认同全面否定儒家体系的历史价值,但对于抛弃儒家侧重以道德来评价历史人物的做法的行为,我倒是举双手支持的。“好人”、“坏人”之类的评价,小孩子说一说也就罢了,成人这样搞就没意思了。

这种借着道德评价把商鞅批倒的行为,就如同前面所说的,因为殖民者滥杀无辜,是王八蛋,所以殖民者的枪炮都要扔到海里,谁也不准用一样。

这除了让自己口嗨一点之外,并没有什么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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