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走不出撒哈拉的她,未曾谋面,却一直都在

作者丨木马君

  熟悉木马君的老瓜友,大约看了标题就知道今天我要写谁了。

  是的,一直以来都有很多瓜友说我的文风像三毛,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回复这个评论。

  瓜友们很敏锐,三毛确实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也是对我闲时码字颇有影响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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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读到三毛,在上高中,这样一想,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十六七岁的少女,在学业之余,唯一的休闲活动便是读点闲书。同班的女孩子很多人在读言情小说,席绢,琼瑶,也偶尔读过。

  大约是学业压力大,年龄又小,突然读起言情小说,总觉得“太生猛”,有点吃不消。读了几本,便觉得没意思了。

  后来一个好朋友借了一本三毛的书给我,记得好像是《梦里花落知多少》。这一读,就掉进了三毛的世界里。

  我读过的书不算多,但是三毛现行出版的所有书,我都读过许多遍。因为读过太多遍,很多文章里的句子和情节,甚至用词,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样一位独特的女子,有着不太平凡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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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女孩

  三毛原名陈懋平。因为“懋”(mào)字太难写,小时候写名字时总是跳过,后来索性改成了“陈平”。

  她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字叫“Echo”,是她敬爱的美术老师顾福生的英文名。后来写撒哈拉故事时起了笔名“三毛”。

  三毛出生于四川重庆,祖籍浙江省定海县,父亲是名成功的律师。1948年,5岁的陈平跟着父母迁到了台北。

  要说小时候的陈平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她总喜欢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她的眼睛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价值。

  她在小学时写过一篇梦想长大后拾破烂的作文,结果被老师怒吼:将来要拾破烂,现在书也不必念了,滚出去好了!

  这个“拾破烂”的爱好,也让她在枯燥的撒哈拉沙漠里,创造了一个被当地人称为“最美房子”的家,引人竞相拜访。

  少年时期的三毛情感十分细腻而敏感,能体会别人体会不到的快乐,也能感受别人感受不到的悲伤。别人觉得没有价值的东西,她觉得价值满分;别人觉得不需要在意的事情,她也会留心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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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细腻敏感略带忧郁的个性,在初中时第一次爆发。

  1955年,陈平念初二,数学小考常得零分。早年台湾的基础教育,老师基本都以分数定价值,所以陈平很不受老师待见。

  到了第二学期,陈平发现数学老师每次小考都是课本后面的习题。为了不要挂科留级,陈平就把题目全部背了下来,之后接连六次小考都得了满分。

  数学老师不服,怀疑她作弊。陈平对老师说:“作弊,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是老师,也不能这样侮辱我。”

  脸上挂不住的数学老师当即出了道题叫她作答,但这题不是课本后面的习题,陈平答不上来,于是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用毛笔在她眼睛周围画了两个代表零分的大圈,以示羞辱。

  很难想象,一个如此敏感的孩子,在一个如此敏感的年纪,精神上究竟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第二天,陈平就在教室昏倒,心理开始出现了严重障碍。之后就经常逃学,到公墓看小说,最终不得不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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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得了忧郁症,据说割过腕,被救下来后去看心理医生,但都没用,一直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

  最后是画家顾福生带来几本现代文学杂志,为她介绍波德莱尔、左拉、加缪、陈映真,才让她在绝望中看到了光明。

  这个转折点可能普通人很难体会,曾有热爱文学的朋友说:文学是种信仰。

  多年之后陈平回忆初见顾福生的情景:

  “许多年过去了,半生流逝之后,才敢讲出:初见恩师的第一次,那份“惊心”,是手里提着的一大堆东西都会哗啦啦掉下地的“动魄”。如果,如果人生有什么叫做一见钟情,那一霎间,的确经历过。”

  ——三毛《我的快乐天堂》

  1962年,一篇署名陈平的文章《惑》,经顾福生推荐,在白先勇主编的《现代文学》杂志第十五期发表。

  1964年,经老师们推荐和特许,陈平成为了文化学院哲学系的一名选读生,成绩优异。

  文化学院教授胡品清曾不止一次描述当时的陈平:

  “一个令人费解的、拔俗的、谈吐超现实的、奇怪的女孩,像一个谜”;“喜欢追求幻影,创造悲剧美,等到幻影变为真实的时候,便开始逃避。”

  陈平也承认,当时的她是一个自恋的忧郁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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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平顺的感情路

  1967年陈平赴西班牙留学,学西班牙文半年后,入读马德里大学文哲学院。就在这时,遇到了还在读高三的荷西·马里安·葛罗

  很多读者都知道,在这里,荷西许下了一个六年的承诺:

  “你再等我六年,我读大学四年,服兵役两年,等六年过去了,我就娶你,好吗?”

  但陈平没有当回事。

  对当时的陈平来说,荷西太单纯了,单纯到不会想要把他列入人生计划。

  她还有很多事想做,很多地方想去——

  去德国歌德语文学院学德语、美国芝加哥伊利诺大学读书,读书期间兼职西班牙马略卡岛导游、德国商店香水模特儿、美国图书馆馆员等等,她还游历了东德、波兰、南斯拉夫、捷克、丹麦等国。

  在这期间她交了几任男友,均无疾而终。

  后来,陈平认识了一位温文尔雅、学识渊博的德国教师,一年后陈平答应了他的求婚。

  在陈平的家人口中,这位德国教师无论从个性还是学识上都是最适合陈平的伴侣,

  然而就在婚礼前一天,准新郎心脏病突发猝死。

  我记得她在书里写道,他们筹备了婚礼,已经提前印好了婚后要用的名片,后来,她再也没机会去印刷店取回这盒名片。

  陈平伤心欲绝,服安眠药自杀,幸被救回。

  1972年,因为情感上的打击,陈平再度远走西班牙。这次,她又遇见了荷西。

  此时的荷西已经大学毕业,服完兵役,有了潜水师执照。

  陈平的姐姐说,正是因为经受了太多情感上的挫折,陈平才会接受单纯的荷西。若德国未婚夫没有猝死,她会过上平稳的生活。

  那样,就不会有荷西,不会有撒哈拉的故事,也不会有三毛。

  一切就像命中注定——看似有选择的人生,最终也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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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故事为广大读者所熟知——

  陈平答应了荷西的求婚,荷西为她提前去了撒哈拉工作。

  1974年,陈平与荷西在非洲沙漠小镇(西属撒哈拉的阿尤恩)结婚。

  荷西送的结婚礼物,是他在沙漠中走了很久才找到的一副完整的骆驼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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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为三毛

  我们读三毛写撒哈拉的故事,觉得有趣又好奇,但他们真实的生活想必是辛苦又枯燥的。

  荷西上班时三毛只能一个人在家,天气炎热,与邻居们无话可谈,非常寂寞。于是,她应台湾《联合报副刊》主编平鑫涛之请,开始以三毛为笔名,用幽默流畅的文笔,一篇又一篇写下了西属撒哈拉沙漠里的生活和见闻。

  故事多有趣,她的生活就有多辛苦——正是那份辛苦和枯燥,才凸显了生活里细微处的光亮。

  她的作品源源不断在《联合报副刊》刊出,后集结出版成《撒哈拉的故事》、《稻草人手记》和《哭泣的骆驼》等书。

  于是,陈平成为了被全球华人争相传阅的“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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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荷西的三毛,或者说有了人生阅历的三毛,不再停留在少女时代自恋阴郁的纯文学风格。即使只是描写生活里的小故事,笔触也是开朗又风趣的,同时又不失细腻的情感和悲悯的人性。


  后面的日子,虽然有波折,但三毛的情感始终是丰沛的,在她的文章里,有很多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那个在沙滩上捡石头回来画画的她,对手里的每块石头都倾注了感情。

  她也曾抱怨家里霸道的清洁女工,那个胖胖的爱贪小便宜又精明的清洁女工,让她直叹气。

  她和河西去海边抓鱼,然后带着腼腆去街边卖鱼。讨价还价,斤斤计较,都那么可爱又真实。

  在《五月花》里,她随荷西去一个海岛做项目,遇到了很不讲理的老板。整篇文章里又充满了闷热,压抑和焦虑,

  热情开朗的三毛,也敏感细腻,她总能从枯燥的日常生活里体会出人生百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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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孀居

  如果荷西后来没有出意外,三毛现在大约会成为一个开朗又跳脱的老太太,去世界的很多角落生活,写出很多有趣的故事来。

  但世事无常,她再一次被命运重击。

  荷西因一次潜水事故而意外丧生。

  回到台湾孀居的三毛,也曾试图找寻人生中有意义的事情。她当过大学老师,做过巡回演讲,也写过剧本。

  可是,她再也不是那个在撒哈拉的三毛了。

  荷西去世后的那几年,她的文章里浸着钝痛和无力。

  她写过一篇叫做《背影》的文章,荷西去世后,她的父母不远万里去西班牙照顾陪伴她。她沉浸在巨大的悲痛里,却不得不去处理后事,为各种文书奔波。

  有一天,她在街上看到语言完全不通的妈妈,一路指着购物袋上的字,向人问路到了菜市场,采买了食物,拎着沉重的购物袋,在街上独自走着。

  她写道:

  我缓缓的开着车子,突然,在那一排排被海风蚀剥得几乎成了骨灰色的老木房子前面,我看见了在风里,水雾里,踽踽独行的母亲。

  母亲腋下紧紧夹着她的皮包,双手重沉沉的各提了两个很大的超市的口袋,那些东西是这么的重,使得母亲快蹲下去了般的弯着小腿在慢慢一步又一步的拖着。

  这个憔悴而沉默妇人的身体,不必说一句话,便河也似的奔流出来了她自己的灵魂,在她的里面,多么深的悲伤,委屈,顺命和眼泪像一本摊开的故事书,向人诉说了个明明白白。

  给我留下最深触动的《背影》,不是朱自清的,而是她写的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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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结局在世人看来,不算太好。1991年,她用丝袜自缢而亡,终年47岁。

  在她后期的文字里,能明显地看到她的焦虑和癫狂,她曾在一篇文章中写过“如何杀死三毛”这样的段落。

  做为旁人,无法感同身受,在经历了这样的一生,又该是怎样的心境?

  她曾在文章里对父母说过:

  “如果选择了自己结束生命这条路,你们也要想得明白,因为在我,那将是一个幸福的归宿。”

  如果有来生,希望三毛能像她写的那样: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

  东方有火红的希望,南方有温暖的巢床,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

  如果有来生,希望每次相遇,都能化为永恒。

  ——三毛《如果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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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时期读了很多三毛的书,用青春浪漫的角度来看,好似因为少年时期被她的书所影响,所以会去探寻她的足迹。


  后来我大学毕业后刚好也去了西班牙,后来又去了德国,并且现在也开始闲时码字。

  但是生活从来不是文艺小说,我也并没有想要刻意探寻她的足迹。

  人生就是充满了巧遇和神奇,兜兜转转,在某种形式上,我也有了和她足迹重合的地方。

  我以前在西班牙生活时,常常想起她文章里那些浓眉大眼又热情直接的西班牙人。

  我在德国辛苦地学德语时,会想起她在歌德书院的窗前苦读,在德国下了大雪的寒冬早晨,用来绑鞋底的橡皮筋断了,她崩溃地大哭。

  俗话说,一个人走过的路,读过的书,都会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也许因为读过太多遍三毛的书,所以在下笔时,也会不知不觉地有了她的敏感情绪和细腻笔触。

  她的文字非常简单,充满着烟火气,但又那么生动有趣。

  那时读着这些文字,我便在心里感叹,原来这些日常琐事也是值得一写的,平凡生活里的那些平凡的人,用心去观察和体会,也充满了趣味。

  原来文学也不一定要是阳春白雪,也可以是人间四季一日三餐。

  这大约是读她的书,对我最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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