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无神论史》连载66——熊伯龙的《无何集》和无神论思想

编者按:为宣传科学无神论,从9月10日起,我们将连载李申的专著《中国无神论史》。李申,1946年4月出生,河南孟津县人。1969年毕业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原子物理系;1986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世界宗教研究系,获哲学博士学位;2000年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儒教研究室主任。2002年转任上海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现任中国无神论学会顾问、国际儒学联合会顾问、中国反邪教协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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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明清时代的无神论

十三、熊伯龙的《无何集》和无神论思想

熊伯龙是清初顺治年间的“榜眼”,曾做过国子监祭酒,也就是最高的学官。后来又做皇帝的侍讲,即给皇帝讲课的人。因为不相信“神怪祸福”之说,就借用《荀子》“雩而雨,何也?曰,无何也,犹不雩而雨也”的“无何”二字,著《无何集》,以说明那些人们认为的由鬼神主宰的善恶报应、吉凶祸福、祥瑞灾异事件,事实上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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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自己的认识,他曾著《适逢说》,接着宋代欧阳修的思想,不相信所谓祥瑞灾异是上天的表彰和谴告,认为那些祥瑞灾异事件,如果说和人间的事情有什么相应关系,也不过是“适逢偶会”,即偶然的巧合,而不是有什么天帝鬼神在主宰。又创作《鬼辨》,认为人在死后,和未生以前一样,都处于气的状态。没有意识,也不会闹事。又作《神论》,反对人神同形论,认为山神的形象就像山一样,水神的形象就像水一样。人们平时相信的人神的神,是不存在的。这也是对传统低级、粗陋的鬼神观念进行的清算。

他著了这些文章以后,有一天,购得了一本《论衡》,发现一千多年前的王充,早已说过这些问题,而且比自己说得还好,还透彻。于是,他认真研究王充的著作,删除其中重复的,或者他认为有错误、或是他的伪造的部分,保留自己认为是精华的部分,以类相从,编为十二卷,加上自己的评论,使之成为王充之后,篇幅最大、反对鬼神迷信思想最为深刻的一部无神论著作。

其第一篇是《天地类》,摘录王充的言论,论述天上星象的变化与地上政治状况并无关系,天也不会有意的创生人和物。打雷也不是天怒,雷也不会惩罚世人。日食、陨星不过也是自然现象,不是对人事的反应。也就是说,汉代以来的天人感应观念,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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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是《古今类》,论述古人和今人没有根本区别。传说共工撞断天柱,女娲炼石补天,都是没有的事。圣人也没有预知的后事的功能。这一篇,是批驳神化古人的迷信思想。

第三篇是《鬼神类》。首先批驳人“死后有神”的传言,都是一些虚妄的故事。人死以后,是不会变鬼的。因为“精神升天,犹火灭随风而散;骸骨归土,犹薪炭之灰在地”。人死后的燐火,不过是自然现象。人血产生燐火,就像楮树汁枯也会产生燐火一样,都是“其气然也”,而不是鬼魂。他赞成范缜的“形质神用”说,也赞成张载的“二气之良能”说。认为人死无知,不能害人,也不能报德。类似的故事,都是虚妄的言论。

清代有一种被称为“端公”的人,人们认为端公能够看见鬼。清朝法律严厉禁止端公的活动,熊伯尤认为是正确的。

在这一篇,熊伯龙还对“枯骨有声”、“死不瞑目”等好像与死后有知相关的现象做出了合理的解释,进一步说明了人死是不能为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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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祸福类》,说明天对人无所谓保佑和惩罚,所谓报应,是不存在的。人的祸福,是人自己造成的,和天地鬼神,没有关系。

第五篇专讲灾异祥瑞,认为祥瑞不是天的表彰,灾异也不是政治的缺失,不是上天的谴告。这一篇还特意讨论了对古代社会影响深远的《河图》《洛书》问题,举出了二十三条理由,证明所谓“河出图,洛出书”是不可相信的神话。

第六篇《感格类》,认为人的行为不能感动鬼神,更不能感动上天。第七篇讨论各种禁忌,特别是忌时日和住宅、葬地的风水。按葬师的说法,人的吉凶祸福,全决定于葬地。熊伯龙说,朝廷考试,突发新想,增加了几个名额。如果不加,这几个人就考不上。那么,加这几个名字,是由于他们家的葬地呢,还是由于人事的变化呢?

第八篇《人事类》讨论人的命运。认为人的命运都是一种自然的遭遇,求神是没有用的。特别是当时儒者们流行的祭祀文昌帝君,也就是梓潼神。熊伯龙说,过去都说,这尊神就是四川人张亚,与其祭祀他,还不如祭祀司马迁、韩愈好一点。把张亚子说成神,完全是“好事者为之”。至于《文昌阴騭文》,在熊伯龙看来,完全是一本“为恶之书”。第九篇《儒术类》,主要为儒术辩护。

第十篇《道教类》,讨论神仙思想。熊伯龙说,不仅淮南王刘安等人没有成仙,宋代的陈抟也没有成仙。因为成仙是不可能的,血肉之躯,是不可能不死的。他在王充的议论之后,又加上汉代以后那些追求成仙者的命运,以及方士害人的事例,认为后世的道士尊崇老子,其实都是老子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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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篇《杂家类》,认为相术、卜筮等巫术是不可相信的。十二篇《百物类》,认为龙非神物,不能升天;鳄鱼无知,曾有人捕杀烹食,并没有一点灵性,不可能因韩愈一篇祭文就逃离潮州。当是鳄角就要离开,恰好韩愈进行祭祀,巧合而已。类似的传说,都是不可信的。熊伯龙在这里,又对后世仍然保留的动物神观念进行了一次清算。

十三篇《释氏类》,讨论了佛教问题。熊伯龙批判了因果报应和轮回观念,否认什么阴间地狱;认为什么十殿阎王,都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熊伯龙的书,由他的儿孙们加以整理。其子熊正笏在《无何集》后,还增加了《勿广余言集》一卷,继续收集各种破除迷信的故事和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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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看来,熊伯龙和王充一样,对当时的世俗迷信,深恶痛绝。他看到了《论衡》,就像是找到了千古同心的同志。他在《论衡》的基础上,又补充了汉代以后的各种破除迷信的言论和故事,因此,比《论衡》的内容更加丰富,也更加贴近他当时的现实。比如佛教问题,梓潼神信仰等等,都是王充以后的新问题,需要进行新的论证和批判。

熊伯龙比王充更进一步的地方,是他也批评了王充的“疾虚妄”不彻底甚至是错误的观念。比如《骨相篇》,王充不仅是为相术辩护,甚至是自觉地宣扬相术;《宣汉》等篇,相信祥瑞的存在;《订鬼篇》一面否认人死为鬼,同时又承认鬼的存在。熊伯龙甚至认为,有些内容,可能是后人的伪造,不是王充的书。

熊伯龙对王充的批评,说明王充以后,新一代的无神论者对一些问题的认识,更加深刻,也更加准确了。无神论思想,也在不断发展。

熊伯龙和王充一样,都是儒者。熊伯龙不仅处处辩护说,王充是尊崇孔子的,甚至否认《问孔》《刺孟》是王充的作品,认为是后人的伪作。和其他儒者一样,他们相信上天是主宰世界的至上神。王者敬天法祖,不仅是应该的,而且是必须的。他们和其他儒者不同的,是其他儒者往往掺杂一些世俗的迷信,也就是“淫祀”、巫术类的内容,而他们,在这些问题上,却有着一副清醒的头脑。由于这些淫祀、巫术类的东西,今天仍然危害着我们的现实生活,危害着人们的身心健康,所以我们仍然有大力宣传王充、熊伯龙思想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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