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不靠谱的情人,能有多惨?
作者| 黑蛋儿
来源| 历史教师王汉周
赵佗像
01
公元前137年,南越王赵佗死了,他孙子赵眜直接上位。
赵佗没有儿子吗?
当然有,没儿子哪来的孙子。
因为赵佗太能活了,活了103岁,他儿子赵仲始实在熬不起,先走为敬了。
赵佗临死前,挣扎着告诉赵昧这孙子:
【事天子期无失礼。】
赵佗嘴里说的天子,就是汉武帝刘彻。
赵眜点点头:我知道了,汉朝皇帝就是我大哥,有事找大哥。
02
赵眜这个人吧,性格有点懦弱,就是看上去很好欺负的那种。
公元前135年,赵眜屁股下的座位还没暖热乎,邻居闽越国国王邹郢就来骚扰他了。
赵眜有点慌,赶忙给刘彻发电报:大哥,南越和闽越都是你小弟,现在老邹来揍我,你管管吧。
刘彻看到报告很感动:小赵这娃懂事儿,心里有大哥,得管啊。
于是就派王恢和韩安国兵分两路去给赵昧站台。
可还没等走到地方,闽越国内自己先内讧了,邹郢的弟弟把他杀了,自己上位了。
王恢和韩安国公费旅游一趟,美滋滋的回去了。
03
但汉武帝刘彻可不想就这样算了。
汉武帝
刘彻早就想插手一下南越的事儿了,好不容易有这个借口,咋能白白浪费呢?
就派人给赵眜传了个话:兄弟啊,你看大哥给你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你也不说赶过来请哥喝个酒撸个串儿啥的?
大哥发话了,去呗。
赵眜行李都装好了,手下大臣拦住了他:你想清楚了没有,你去了还能回来吗?
赵眜一想也是哈,万一把我扣那不让走咋办?
可大哥说话了,没个回复那不是打大哥的脸吗?
拖延了好长时间,赵眜决定让太子赵婴齐去一趟——
我身体不适太舒服,让太子代表我,去感谢您,大哥,别见怪啊。
赵婴齐是赵眛长子。
赵婴齐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一去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可不去又能怎么办?
去吧。
一个是爹,一个是爹的大哥,这俩人谁也得罪不起啊。
04
到了长安,赵婴齐发现,事情没有预估的那么悲观。
刘彻并没有做什么让他觉得接受不了的事情,反而让他做了宿卫。
你不要觉得宿卫不就是皇帝的警务人员吗,有啥子可以值得炫耀的?
说实话,这个工作还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
老刘家的刘非是江都王,他曾经哭着闹着要求把他的封号封地都收回去,就为了想当个宿卫。
后来,还有一个燕王刘旦,也跟刘彻打报告愿意放弃封地到长安来当宿卫,同样没有实现。
你想想,赵婴齐作为一个人质,当上宿卫,刘彻得有多稀罕他。
时间一长,刘彻就感觉有点对不起这位从南方来的好朋友。
人家也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有老婆有孩子,就因为自己一句话,孤零零一个人呆在长安。
难道人家就不寂寞吗?就不需要一个人来慰藉一下吗?
想到这里,刘彻决定给自己的哥儿们找一个媳妇儿。
至于家里的老婆孩子,等着吧,谁知道这辈子他还能不能够回去?
很快,找到了一个姓樛(jiu)的姑娘。
不知道这个姑娘是刘彻替他选的,还是赵婴齐自己看上的,但是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这姑娘人家有男朋友。
05
樛姑娘的男朋友叫安国少季,名门之后。
安国少季的祖上,是跟着高祖刘邦出生入死闹革命的候公,就是划定楚河汉界的那位。
候公后来被封为安国君,后来的子孙就拿安国当了姓氏。
不过安国少季背景就算再红再硬,那都是昔日辉煌,现在的当家人是刘彻。
安国少季就算不愿意,还能拗得过大腿?
不知道樛姑娘是什么态度,不过不重要,自由恋爱在那个年代就是个屁。
很快,樛姑娘就成了赵婴齐的老婆,并且还给赵婴齐生了两个儿子。
一个叫赵兴,一个叫赵次公。
如果没有事情发生,赵婴齐可能也就在长安跟着这个媳妇儿和两个儿子生活下去了。
一转眼,十二年过去了。
这一年,南越国派人来给刘彻和赵婴齐送信。
信上说,赵眛已经病入膏肓,希望太子赵婴齐能赶紧回去。
刘彻也没为难赵婴齐:回去吧,以后有空了记得给我写信啊!
赵婴齐没耽搁,马上带着樛氏和两个儿子离开长安踏上了回家的路。
06
看到赵婴齐带回来的新家庭成员,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作为太子孤身一人在千里之外总得有人照顾吧,回来就好,回来了南越就有了主心骨。
第二年,赵昧死了,赵婴齐成了南越的王。
只不过谁都没想到,赵婴齐刚上台就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儿。
赵婴齐给大哥刘彻写了一封封信,顺便提了一个要求:
请大哥允许我把樛氏封为王后,赵兴当太子。
南越国所有人都震惊了:你这什么意思?樛氏是后来才进门的,她凭啥呢当王后?你的正牌大老婆可是在家里等了你十二年啊。
好吧,这是你的家务事儿,我们不管,可是你凭什么立赵兴当太子?
你忘了你还有个大儿子叫赵建德吗?
立长不立幼,这是规矩啊。
南越文武百官不知道的是,赵婴齐这样做,其实是在向老大哥示弱。
他们没去过长安,但赵婴齐在长安呆了十二年,亲眼看着卫青霍去病这些人如何把匈奴人打的哭爹叫娘。
刘彻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主,他现在只不过是腾不开手来收拾自己罢了。
与其等他找来,不如自己先表态:大哥,我什么都听你的,希望你能记得咱们曾经的友谊。
07
权力游戏会让人忘记了感情。
刘彻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伙子了。
不过刘彻这时候正在专心的对付匈奴人,再一个他觉得赵婴齐在自己身边呆了十二年,应该不会跟自己翻花搅浪,先就这样吧。
南越和汉朝的这种微妙又暧昧的和平,维持了九年。
九年后,匈奴人已经基本上被打残了。
刘彻终于决定跟昔日的老朋友叙叙(动)旧(手)了。
然而,让刘彻想不到的是,自己只是派人通知他赶紧投降,谁知道赵婴齐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居然死了。
刘彻还是有点伤感的。
刘彻马上派出了一支队伍前往南越,名义上是来吊唁,实际上的任务是催促继任的赵兴赶紧启动内附计划,以后南越就按照汉朝的诸侯王来对待。
说白了,以后没有南越了,你们都是大汉的打工仔。
为了能顺利的帮赵兴下决心,刘彻还派了卫尉路博德带了一直人马呆在桂阳,随时可以扑到番禺(南越都城)。
08
这时候,整个南越也处在一种躁动的气氛中。
赵兴年纪小,所以实际掌权的是樛氏(已经是太后了)。
对于这一点,南越臣民们还是感到不自在的:这女人是从北方来的,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实际上,他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樛太后对于这个岭南小国确实没什么兴趣,她念念不忘的是长安的繁华。
或许,还有她的初恋情人。
所以,她对启动内附是充满希望的。
当刘彻派来的特使到达番禺时,樛太后亲自接见了他们。
然后,樛太后一眼就看到特使就是——安国少季。
二十年了,樛太后依然能看出他年轻时候的容颜...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切你能想到的,都发生了。
当然,这是有记载的。
司马迁说的:
【太后中国人也,尝与安国少季通。其使复私焉。】
09
这件事司马迁绝对没有亲眼看见,但他敢这样写,肯定是很多人都知道了。
樛太后很快也知道了大家知道了他们的事儿了。
对她不利的声音越来越多。
但樛太后不在乎这些。
她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是赶紧内附成功,把权利交出去,然后跟自己亲爱的老哥哥双宿双飞。
她不停约见朝中大臣,给他们宣传回归祖国的各种好处:
以后你们都跟诸侯王一样的待遇,打开边境线,可以自由出入,你们想去长安逛一逛随时都可以。
并且把这个方案提交给了刘彻。
可刘彻对于樛太后的方案一点不满意,直接就给否了:
以后南越要以汉人官员为主导,施行汉法;
樛太后和赵兴不用呆在南越,北上长安;
剩下的事情让特使去处理。
樛太后很高兴,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和情郎在灞桥上卿卿我我的未来了。
可是,樛太后高兴的有点早了,因为很多人并不同意。
其中以国相吕嘉为首。
吕嘉是南越老人儿了,历经三朝,门生故吏遍布岭南,吕家的男孩子娶得都是公主,姑娘嫁的都是王子。
在南越,除了赵家,就是吕家。
所以吕嘉坚决反对樛太后的主张。
樛太后当然也知道,自己的绊脚石就是吕嘉这个老家伙,不把他除掉,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是镜花水月。
吕嘉这只老狐狸,你跟他讲《聊斋》显然是没有用的,只能来硬的。
10
关键时候还是安国少季出了一个主意——在王宫搞一个大party,请所有人都来,这样吕嘉一定不会起疑心,然后在宴会上找机会干掉他。
史书上对这次的”鸿门宴“也有记载:
樛太后面朝南,对面是他的儿子赵兴;
安国少季面朝东,吕嘉等人面朝西。
你看这不是一个打麻将的局面吗?
最起码刚一开始的气氛从表面来看还真是很融洽的。
但吕嘉一直在警惕着——从接到太后的邀请开始,他就知道太后攒这个局并不是跟这帮子老家伙喝酒聊天的。
所以,宫外头他的弟弟带着一队人马在等消息。
酒过三巡,太后起身来到吕嘉面前,笑盈盈的问:
【南越内属,国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
虽然脸上是甜美的笑,但谁都能听出这话里话外都带着冰一样的寒意。
这是动手的信号,这个信号只有安国少季能听懂。
按照事前商量好的,这时候安国少季只要拔出刀捅向吕嘉,事情就结束了。
可樛太后说完,却惊奇的发现一点动静都没有。
樛太后回过头去看向自己的情郎,发现安国少季跪在(汉朝时的坐姿)自己的酒案前目光游移,瑟瑟发抖。
樛太后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这个就不是个男人。
当年如果他敢对刘彻说一句”不“,自己是可以随他浪迹天涯的。
如今到了关键时刻,尼特娘的又怂了?
你把你**的劲头拿出来干翻吕嘉这老家伙啊?
吕嘉这时候也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站起身便要走。
樛太后哪里能放他走:臭男人,你不敢动手,老娘自己干。
对男人的失望,让她迸发出无限的能量。
见过太后在宫斗剧中玩深沉,没见过哪个太后亲自下场当杀手的。
樛太后从卫士手里,抓过一只长矛,奋力向吕嘉刺去。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樛太后的儿子,国王赵兴又拦住了她。
赵兴出手阻拦的真正原因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最大的可能是看不惯母亲和安国少季的旧情复炽吧。
樛太后看着儿子,再看看周围,知道这件事完犊子了。
扔下了长矛,长叹一声...
11
再说吕嘉,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太后的眼中钉,自己要是没有动作,迟早要被这个女人玩儿完。
这时候的形势对于樛太后来说已经非常危险,因为吕嘉在朝野根植了三代,到处都是他的人。
樛氏虽然是太后,但是她和安国少季的那点事儿早都传得沸沸扬扬了,谁还愿意相信她?
所以,这时候唯一能够帮助她扭转形势的只有安国少季。
只要安国少季把这里的情况如实跟朝廷汇报,刘彻不可能不重视,要知道路博德就在不远的桂阳准备接应。
可~
安国少季不仅没如实报告,反而跟刘彻吹牛逼说,一个小小的吕嘉,翻不起什么大浪,自己能搞定,请老板放心。
刘彻也是信了安国少季的鬼话,就只派了庄参带着两千人前去南越。
庄参接到这个任务后有点蒙:老板,你是让我去当接受大员吗?如果是,去这么多人干嘛?如果不是,那就是要武力干预,那这么点人又有点太少了吧?
刘彻当时就不高兴了:安国少季的报告里都说了,南越国内只是稍微有点不和谐,就是一个吕嘉在跳,两千人还不够吗?你不敢去我换人。
一个叫韩千秋的自告奋勇站出来:要什么两千人,太后,国王都是咱的人,给我两百人就够了。
刘彻一辈子就喜欢听这样的豪言壮语:勇气可嘉啊,两千人还是要的,再给你派个助手。
这个助手不是别人,正是樛太后的弟弟,樛乐。
汉军出发的消息传到番禺,吕嘉立即号召南越军民起来反抗。
南越老百姓早都被吕嘉洗脑了,知道太后不仅天天陪特使睡觉,还要把南越这片土地送给北方人,都跟着吕嘉冲进了王宫。
王宫里只有安国少季带来的几个卫士。
结果毫无悬念,樛太后、安国少季、国王赵兴都被杀死。
樛太后到死也没想到,这个当年的初恋情人,二十年后给自己带来的依然不是光明,而是死亡。
12
吕嘉胜利了,此时他要当国王,估计也没人反对。
但吕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要是上位,刘彻派人来收拾自己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所以,他找来了赵婴齐的大儿子赵建德,让他成为南越第五任国王。
而韩千秋并不知道南越国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依然兴高采烈的往前进发。
一路上,吕嘉故意让韩千秋打了几个小胜仗,韩千秋更加无所顾忌,长驱直入,一直来到番禺城外中了吕嘉的埋伏,全军覆没。
韩千秋和樛乐战死。
刘彻接到这个消息,震惊过后才明白自己被安国少季这个混蛋给误了。
韩千秋的儿子韩延年被封为成安侯,樛乐的儿子樛广德被封为龙亢侯。
安国少季的儿子...刘彻连提都没提。
看来是真气坏了。
两千尸骨埋在了岭南。
刘彻会算了吗?
这正好给他提供了一个向南越开战的绝好借口。
元鼎五年(前112年)秋,五路大军一齐南下攻越。
刘彻是铁了心要把南越打的叫爸爸。
元鼎六年冬天,第一路的路博德达到了番禺城下,吕嘉和赵建德连夜出海准备逃走,没走了。
南越,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