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所有被取消的演出中,我最不舍他们
来源 | 摇滚客
今日BGM,《目击你刚刚完成这一跳》,寸铁乐队
大家好,我是犀牛。
多年前我第一次冲向摇滚现场时,压根不懂摇滚乐的魅力,只是喜欢台下乐迷们的疯狂呐喊,跟着他们一起闹。
后来经历得多了,被现实捶打,被理想捶打,才慢慢领略真正吵闹的是我们的内心。
也许是我长大了,但我更愿意称自己老了,心态似乎平静很多,内心也不像当年那么浮躁,也很少去听现场。
他们总是跟我提起哪只乐队要办巡演了,哪只乐队又要出专辑了,我都提不起兴致。
唯独今年寸铁宣布巡演,我着实期待良久。
四年,实属不易。
犹记得四年前,杭州内耳音乐节,刘弢携腰乐队重生归来,更名为寸铁。
从那以后,多少人盼望着刘弢能够重回现场。
去年新专辑《近人可读》发布时,滚圈宛如过年,老乐迷们纷纷期待着寸铁的第一场巡演。
摇摇晃晃一年巡演终于提上日程,演出定下来那天,刘弢在朋友圈写道:
“终有这天,幸不食言。”
一个“终”字包含了所有的辛酸。
只是奈何因为疫情,演完济南和北京站后,后续的演出就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波三折,心中的期待再次落空。
遗憾终究是遗憾,但寸铁的音乐永远令人充满期待。
提寸铁不能不提云南。
云南的摇滚乐队也不少,山人乐队、AK-47、炼狱...,他们的现场别提多热闹。
可寸铁是云南的例外。
这支来自云南昭通 小地方的乐队,坚持不接演出、不参加活动、不宣传。
在我的印象中不是躁动和反抗,而是干净。
音乐穿透耳膜,直达灵魂深处。
多年前刘弢还在为腰乐奔波,他曾经说过:
“我们为民工,底层的人民写歌,但现在看来,只有先锋才听我们。很多人觉得我们神秘,甚至还说我们是云南最好的什么的,我们却不这么认为,云南没有摇滚,我们是云南的怪胎,一切都靠直觉。”
但我们都明白,不管是以前的腰还是现在的寸铁,他们从来不是怪胎。
艺术品注定不适合穷苦大众,但穷苦百姓里隐藏着艺术家。
最早接触他们是从《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唱歌》开始,那个时候他们还是腰乐队。
虽然远在云南的犄角旮旯,但是北京圈里的人都知道云南有这么个了不起的乐队,他们尊称腰为云南的“秀才”,是摩登天空在中国签下的最遥远的一支乐队。
当年专辑《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唱歌》发布后,腰乐队在家乡云南昭通办了一场演出,场子不大,一个只能百来人的小酒吧。
这是他们少有的演出之一,结束后乐队成员有感而发:
“一个城市只有一只乐队,一年只有一次演出 ... 这是一个病态的文化市场 ... ”
就像这张专辑的名字发出的疑问一样,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歌唱?
这个问题刘弢曾为之困惑,绍昆也陷入迷茫,他们发问道:
“我们为农民和工人写歌,但农民和工人不听我们的歌,只有先锋才听。一些大学生,小青年,知识分子,狂热的音乐爱好者才听。这让我时常思考一个问题: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歌唱?”
时代太快了,以至于那些曾满是激情的劳动人民逐渐掉队了。
腰似乎也释然,后来从《他们说忘了摇滚乐有问题》到《相见恨晚》,他们有些疲惫,按下了暂停键。
发完专辑《相见恨晚》后,腰解散了。
他们的告别仪式很特别,全在这张专辑《相见恨晚》中,这是属于他们独特的诗意。
听这张专辑,不得不提《硬汉》,它是一种昏暗的诗意,刘弢称这是甜腻的黑暗。
刘弢在歌中假象了一个叫马卡的少年,他一次又一次被现实打败,他的生活艰难,他的理想遥遥无期。
他呐喊着:
“生活真够刺激,莫再逼我了,
做个粪蛋也好,只要可以过下去”
这何尝不是刘弢自己的心声。
《一个短篇》中这种幽暗的情绪更为浓烈,歌曲最后部分,刘弢的声音渐渐消失,吉他solo在猛烈的鼓点中消逝,原以为这阴霾将要散去,没想到最后又来了段高潮,宛如黑夜中如梦惊醒。
他们几近疯狂唱着:
“这夜派对 就要散场...
幽暗的最高频道还在,为全城遮盖下一百年的昂贵谜底。”
这般无奈散场,是腰乐队的一场预谋,他们早就蓄谋了一场逃离。
就如专辑简介上,那段忧伤的介绍语:
“我们有幸存活的时空早已精彩过头,我们心情经常不好,以至于我们还有兴致来完成一张甜腻黑暗的唱片。”
“因为唱片出来,腰就到站,所以一直拖着,想和你们多玩玩。如果这是一场磨人的爱情,那么现在就要分手。”
“他们已谢幕,你们接着演。”
腰,终究还是狠心抛下了才刚刚沉迷于这甜腻黑暗中的我们,头也不回得走远了。
人生总是这样,总是失落,偶尔的惊喜才难得珍贵。
其实当年宣布解散,刘弢并没有真正走远,后来在一次采访中他提到创作不会停止,解散只是厌倦这个名字。
2017年6月6日,刘詜更新博客,简简单单一张图片,透露着巨大的惊喜。
曾经的腰,刘弢和杨绍昆携手新成员,宣布回归,更名为寸铁,并宣布了新专辑名《近人可读》。
此后不久他们现身杭州内耳音乐节。
拥挤的舞台背后,明晃晃写着:
“寸铁演腰,下不为例。”
似乎是在向过去做一个告别。
那天现场异常的平静,似乎大家都在极力克制心中的激动,直到刘弢唱到《一个短篇》时,乐迷们终于绷不住大合唱起来。
唱着唱着吉 弦断了,刘弢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说道:
“弦断了挺好,早就唱不动了。”
这场演出结束后,寸铁依然消失了许久。
筹备了四年,2020年新专辑《近人可读》才发布。
我犹记得那一夜的心情,我一首一首反复听着,陶醉其中。
从第一首《若你心年轻》到最后一首《无题》。
这张专辑黑暗感少了几分,人文性更加强烈,也更具诗意。
它像诗,可终究不是诗,是一份无奈,些许遗憾和无尽的感伤。
刘弢终究还是看透了劳苦大众心中的那份忧伤。
比如这首《目击你刚刚完成这一跳》,总会让我想起自杀的许立志。
一个车间工人,如何在疲惫的生活中写诗,又何如留下绝望纵身一跃。
尤其是刘弢用他那高八度唱起这句:
“这一定是你一生唯一次,站在了比别人高的地方”,无尽忧伤涌上心头。
这首的曲调如此悲伤,面世界残酷的现实 ,可它偏偏是我最喜欢的一首。
四年,告别后归来似乎依旧难以平静,生活依旧忧伤,人生依旧充满困惑,那些绝望、无奈、毫无防备地全部袭来,令人措手不及。
这一切,寸铁在《请坚信他曾经坚信的诗篇正在短波中消散》早已写好了答案。
“孤独复兴时代孤独的
谋逆者们
已经就此
坚如磐石般的死去”
或许,我们都是生活与理想的谋逆者们。
寸铁的歌曲下,有人评论道:
“在广场上看大妈们跳舞,想他们也不懂得诗,却比我懂得生活。”
我想这就是当年刘弢所疑惑的地方。
他们原本是为民工,底层的人民写歌,可到后来只有先锋才听他们的音乐。
看来,有理想的人终究不会快乐,写诗的人注定孤独。
看来,那些阴暗的情绪终究相通。
无论是腰还是寸铁,总是有人说他们的曲子太过晦暗,但我想良药总是苦口。
谁让我们都是病人。
一个月前,寸铁巡演推上日程,先后在济南和北京演了一场。
腰重生为寸铁,听众早已不似当年。
当年《相见恨晚》一张专辑定168元,一千多张专辑历时七个月才售罄,
刘弢曾撂下一句丧气话:
没钱做,没人买。
而如今,寸铁的巡演变得一票难求,南京场一张二百五的票翻了一倍。
去年发的那张《近人可读》价格也直接翻倍,不知道是人们的音乐审美提高了,还是这个时代的孤独者变多了。
但我想,寸铁的听众变多了,这终究是好事。
因为当年刘弢曾在采访中回答过。
“你觉得你的听众都是什么人。”
“多半都是了不起的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