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班夺权后的许诺会算数吗?请参考阿富汗前总统纳吉布拉之死
作者丨枫叶君
来源丨枫叶君评(fengyejun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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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阿富汗国内的乱象,以及国际社会的震惊,都在指向同一个问题,那就是,权夺了,城拿了,经过某些人敲边鼓也对美国进行了冷嘲热讽,接下来就是,很多阿富汗人所担心的,来自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的革命铁拳会不会落下,或者,什么时候落下?
不过,情况和人们预期的似乎有所不同。8月17日,塔利班在喀布尔举行夺权后的首场记者会,此前多年一直十分神秘的塔利班发言人扎比胡拉·穆贾希德对媒体表示,“我们要和平,我们要稳定”,塔利班“将组建一个伊斯兰政府……所有相关各方都将参与”。
这不像是杀入城里的带着狠劲儿的大胡子武装,倒像是民主协商会议召开前夕的文明胜利之师。
像塔利班这样从山沟里起家,最后从农村走向城市的武装组织,任何时候都不会忘了强调他们和外国人的关系。穆贾希德说:“经过20年的斗争,我们解放了(国家)并驱逐了外国人”。
他表示,塔利班“赦免了所有人,不会有报复”,包括与美国合作的阿富汗人。他称,该组织“为了阿富汗的稳定和和平而宽恕了所有人”。
在谈及妇女问题时,他声称将致力于“在伊斯兰教法体系下维护妇女的权利”,并表示“女性将活跃在我们的社会中”。
塔利班这样表态,就是在抓重点,攀爬飞机和藏身起落架中的可以歇歇了,妇女也不用惶惶,将来能顶阿富汗的半边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人们还是从穆贾希德的话中找到了模糊点,他回避了有关女性可以如何就业的具体问题,仅模糊地表示女性在卫生、法律、教育和警察部门是“需要的”。
不仅不会报复,穆贾希德还表现出更高的姿态,表示,阿富汗未来的媒体是有新闻自由的,并称,“如果他们是公平的,他们可以批评我们。”
为了让大家把心放进肚子里,塔利班当天宣布对所有现政府官员进行大赦,希望他们能带着信心重返工作岗位。而对于外国政府的担忧,穆贾希德也明确承诺,“阿富汗的土地不会被用来对付任何人。”
只是,这些话将来都会兑现吗?还是刚刚夺权之后形势所需的定心丸?BBC记者雅尔达·哈基姆在出席记者会后说,她与穆贾希德联系了十年,这是第一次见到真容,让她感到“震惊”。哈基姆说,穆贾希德试图用和解的口吻向在场的国际媒体承诺塔利班将更加开放,但这与她此前从穆贾希德那里收到的部分信息相去甚远,“其中一些是坚定的伊斯兰内容”。
就是穆贾希德在记者会上坐的位置,不久前还属于当时阿富汗政府媒体和信息中心主任达瓦·汗·梅纳帕尔,但他在本月早些时候被塔利班武装分子暗杀。
哈基姆说:“这就是塔利班的特点:他们狡诈而迷人,他们知道如何使用正确的语言,但你永远不确定你是否应该相信他们。“
现实有了,那历史呢?过去的事,恐怕更能以古为今用的方式,让人不至于在团结的大会之前过于迷糊。
1989年,苏联从阿富汗撤军,阿富汗随即爆发内战,失去苏联援助的阿富汗政府岌岌可危。在各路圣战者武装逼近喀布尔的情况下,当时的阿富汗总统纳吉布拉向圣战者投降,并辞去总统职务。
纳吉布拉曾试图逃离喀布尔,但遭到乌兹别克族军事首领杜斯塔姆将军的阻挠,最终逃进联合国驻喀布尔办事处避难。
联合国,多么熟悉的名称。中国人早已熟悉了如同老太太口中车轱辘话的官方说辞“依靠联合国”、“在联合国框架内”云云。其实,凡是明白人,从来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联合国这盘软肉和散沙身上。
1996年9月26日,塔利班在内战中胜出,攻下喀布尔,取得了政权。纳吉布拉的发小、塔吉克族军事首领马苏德意识到这位前总统的危险,两次提供机会让其逃离喀布尔,但是纳吉布拉却相信塔利班会绕他一命,而拒绝离开喀布尔。
进城第二天,塔利班士兵就闯进联合国驻喀布尔办事处,将纳吉布拉从里面拖出来,指责他信奉无神论,背弃伊斯兰教,将他当众阉割,然后栓在一辆卡车后面拖着游街示众直至死去。
光死还不行,还要再踏上亿万只脚,这才能做到批倒批臭。塔利班士兵将纳吉布拉的尸体悬挂到路口的红绿灯上,向阿富汗人昭示“一个新时代的来临”。目击者看到,纳吉布拉的嘴里塞满钞票,所有手指都被砍掉。塔利班士兵还羞辱性地将雪茄插在他的断指中间。
国际社会对纳吉布拉被酷刑处死进行了强烈谴责。然而, 塔利班以强硬态度回应,宣布对杜斯塔姆、马苏德和拉巴尼等人处以死刑。
从纳吉布拉惨死到塔利班在美国发起的阿富汗战争中垮台是5年,从塔利班仓皇逃出喀布尔到几天前的”胡汉三又回来”,时间过去了20年。人们所熟知的那个塔利班变了吗?无疑,经过在山区的整训和政治学习,参考某些小册子,塔利班的确把仗越打越精了,而且学会了攻心,也有样学样地搞起了统一战线那一套。但是,这并不能打消人们的怀疑。
在首次掌权的那几年,塔利班长期限制妇女权利,包括禁止女性工作、要求女性身着包括眼睛都会被遮盖的“波卡”等。该组织还曾执行严厉的伊斯兰教法,对违背教法者实施残忍的惩罚。
面对此次塔利班的温和说辞,喀布尔一名妇女表示了她的担忧,表示,“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话,这是个诡计,我们是被引蛇出洞去受罚的。我不想在他们的法律下学习或工作。”
认为中国人应该对塔利班妇女政策表示理解的司马南所说的“纪律严明”似乎也在变成泡儿。一名喀布尔酒店经理说,8月17日,二十多名塔利班士兵持枪走进酒店,索要食物。几天前他们还是这个城市的敌人,如今,他们坐在酒店里尽情用餐。住在该酒店的英国记者穆达西说,酒店的女员工都吓得回家了,男员工也连续三天没敢刮胡子,从前回荡在酒店大堂的音乐声早就停止。
BBC记者乔治娜·兰纳德在采访中遇到一位不敢透露真实姓名的音乐家,因为害怕塔利班惩罚,他已经把自己的乐器毁掉了。他失望地说:“我们对未来曾经很乐观,从没想到有一天这一切都结束了。这就像享受过自由,如今重回监狱”。
塔利班这些年遭到美军打击,转山沟,打游击,到底在宿营的时候学习了什么,领会了什么精神,以至于几年后重新夺权,竟然变得如此开明,具有亲和力,以至于让人觉得,20年前的严刑峻法,剥夺妇女权利,强硬对抗联合国而为本·拉登的恐怖组织提供庇护,好像都是另一个重名的“塔利班”干的?在首场记者会上,穆贾希德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那就是,“我们是为阿富汗人民服务的”。
如此说来,那些在喀布尔机场不顾一切逃命的阿富汗人,真的是错把亲人当仇人了。自己的亲人都到家门口了,还跑什么?拥军才是当务之急。
有人还是相信“浪子回头”的。对于塔利班对妇女做出的友好姿态,有人似乎抱有期望。一位妇女在接受采访时说:“如果我们能够工作和接受教育,这就是我对自由的定义,这是我的红线,塔利班还没有越过这条红线,只要我的学习和工作权得到保护,我不介意戴头巾。我生活在一个伊斯兰国家,我愿意接受伊斯兰的着装规范,只要不是波卡,因为那不是伊斯兰的着装规范。”
这样的期望会变成现实并持久下去,还是会成为肥皂泡?就像倒霉的巴米杨大佛雕像那样,虽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多次央求,最终还是被塔利班的巨量炸药炸塌,灰飞烟灭?
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是纳吉布拉,但是他早已因自己的“相信”而死去了。一个25年前阉割前总统、断掉其手指、拖尸游街挂在高处示众的塔利班,一个20年前轰倒世界文化遗产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激进组织,在今天因美军撤走而获得“解放”的阿富汗,已经彻底旧貌换新颜了?这会是真的吗?
纳吉布拉无法回答的,时间会给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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