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 陈建斌被“那什么了”的第二天,他很紧张

  采访、撰文/法兰西胶片

  现在我就可以说,《第十一回》是我个人心中年度院线十佳,所以做陈建斌导演的深度专访,早早就排上了工作计划。

  可得好好地痛快地聊一场。

  3月28日,《第十一回》办了首映礼,而在前一天,也就是3月27号,陈建斌导演在国贸万达酒店,为这部新作进行了第一轮媒体深度专访。

  我记得近距离看到陈建斌导演第一面时,他是有点疲惫的,我说,陈导要不要先休息两分钟咱们再开始?

  陈建斌导演接下来对我说了三句话:

  “要不你和后面的几家(媒体),一起采吧,咱们一气都采完得了。”

  “你们记者啊,问的问题都一个样。”

  “你就坐那(指了一个稍有距离感的单人沙发),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你足够了吧?足够了。”(而我的采访时间其实是一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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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马上意识到,这个采访本身所讨论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我就知道他一会儿会像“背课文”一样重复之前对其他记者说的话,清明这几天我看了几篇采访,也确实如我所料。

  别误会,陈导绝对不是对记者傲慢,至少我刚到会客厅的时候,他正高兴地和一位女记者亲切合影。

  他也绝对不可能把记者当傻子,把别人当傻子的人,自己就是最大的傻子——陈建斌,《一个勺子》。

  那这天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为啥要这样沟通呢?

  这就是当天的关键了,曾一度计划撤离清明档的《第十一回》,在官方首轮采访的前夜,在做出了更多“被那什么”了的调整后,才刚刚过审!也就是在采访昨夜,官方确定3月28日的《第十一回》首映礼照常举办,今天的车轮专访照常来。

  这是一个命运时刻。

  陈建斌是紧张的。

  他怕一旦说话声音大了,就会被命运听到。

  所以,今天这篇陈建斌导演的独家深度采访,我觉得有必要先为电影本身说两句公道话。

  况且,《第十一回》并没有拍完。

  它仍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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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情欲散场

  不那什么的侮辱,不甜蜜的喘息

  我看豆瓣和微博上讨论最多的一处改动,就是把“灵魂强奸犯”改成了“乌龟王八蛋”,把“强奸犯”改成了“王八蛋”,把“强奸”改成了“侮辱”“那啥了”“那什么了”。从台词成分来看,因为这种改动而重返录音棚的,就有陈建斌、春夏、周迅、大鹏、于谦多位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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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当然是整部电影最大的损失,对影迷本身也是一种羞辱,因为这几句台词,讨论的是马福礼这个角色的尊严的变异,是这个人物发展到第三幕最关键的节点,突然间这帮人表达含蓄了起来,语言系统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更可怕的是,我在电影院重看时,这种改动,竟然达到了更出奇的效果,因为台词突然“降格”了,不“端着了”,大家反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狂笑,笑到陈建斌在电视机前挥拳头。

  它从一种原本内涵残忍而坚决的东西,变成了一种低端的幼稚的东西。

  我整个人就不太好了。

  另外,大家讨论比较少的一点,或者是发现的人还不多,就是在初版里,在舞台上表演情欲场面的时候,是没有《甜蜜蜜》这首歌的,有的是什么呢?是春夏和大鹏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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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音非常非常特别,它乍听上去像是在发生性关系,但是又裹着莫名的痛感,是很狰狞的喘气,像是和一种观念在搏斗,在反抗,细想之下很大胆,很有阐释的空间。它让广场,哦不是,它让舞台显得无比寂静。

  但公映版里,每一场都加上了《甜蜜蜜》,掩盖了这个声音,倒是有一场你能寻到这种声迹,就是黄建新扮演的领导视察那一次舞台演出,歌曲没再出现。

  毕竟,领导就是来发现问题,来批评你的。

  你可能会说,加上这首歌,也挺情色的,而且审美上还很符合乡镇地级市的概念。我想说的是,我没看到这个舞台上有功放,他们排练时,旁边从没有音箱,这首歌从音频质量你也能听出来,它不是来自现场,每当有外来人突然喊“停”,歌也跟着停,它是这部电影的迷惑性的BGM,而不是这个剧场的表达。

  那这个剧场算什么东西呢,它自身内部解决不了对情欲的表达吗?它原本能超出很多倍的表达延伸。

  就是很令人无奈。你有什么法子呢。

  还有陈建斌那句台词,三十年前,那时候人的面子比真相重要,而原版台词是,三十年前,通奸罪比杀人罪性质更严重

  不说啥了,好歹,“三十年前”保留了下来。

  02

  国民触角

  如是我闻,如是你闻,如是X闻

  和弱化“性”场面相比,其它的改动就都勉强认了。

  比方说贾冰的角色,人设上牵扯到了宗教,台词做了微调,这里就不多说了。

  还有胡昆汀款待剧团演员时,饭桌上透露出大家之所以还在这里排戏,是因为这出戏可以上省城演出,而在原版的台词里,说的是可以进京演出。这种改动真的是,也过于敏感了。

  但你可以发现一件事,这两个微小的改变,触碰到的又是一个基本的命题,即信仰与念想。

  导演在各种采访里都提到,要有信念,信念不就是信仰和念想吗?但信念在很多时候是要对我们所信之事有一致的认知的。

  我此前一度联想到一件事,后来向主创求证,反馈是,我可能想多了,但是我还是会想,因为那足够深刻足够脑洞。

  大鹏扮演的胡昆汀,妆化特别像陈可辛导演?多少有那味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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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昆汀

  在2015年,也就是在《一个勺子》上映当年,陈可辛导演的《亲爱的》中赵薇扮演的原型人物高永侠一度想去法院提起诉讼,状告陈可辛侵权,因为在《亲爱的》这部电影里,赵薇的角色为了换取孩子的信息,与不相熟的异性发生了性关系,但现实中并没有此类情况发生。

  电影公映后,身在农村生活的高永侠受到心理冲击,感觉“背后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虽然这件事在庭外和解了,但是《第十一回》的故事,在本文的出发点上,完全能和这个事件对上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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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永侠的信念,和导演陈可辛的信念,一定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但是这件事是没有办法分对错的,但他可以进行沟通,可以做出改变。

  有朋友说,《第十一回》的核心表达,不就是《一步之遥》王志文演的那位王大王的舞台部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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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样的,姜文眼中,国民劣根性是很难改变的,他基本是按照绝对的判断,做的绝对批判,但是陈建斌做的是照亮观众,虽然有点冒犯,虽然那也是以前实验舞台玩过的形式,但他想改变这件事,马福礼终究不是一个游侠,他是受害者。

  当然了,也有巧合的表达,比方说,马大三被砍头之前,后脖子爬过一只蚂蚁,金财玲去剧场闹事,躺在马路中央,脖子上也爬过一只蚂蚁。

  都是蝼蚁的众生,责难的口气不同罢了。

  对,要说责难,那还是电影彩蛋最后一幕更牛逼。一个绝对的形而上的情绪,血水从天而降,谁的血啊?这血雨,穿透历史的迷雾了吗?

  不说啥了,好歹,“三十年前”保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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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专访精编

  陈建斌导演自述:第二回作者表达

  我个人不做任何的批判或者是批评,不管是对人还是对这个时代,我个人没有批判,我只是讲这个故事,一个爱情故事。

  戏剧,是电影的母亲,电影,来自于戏剧,电影只是用技术方式把戏剧记录下来而已。

  所有戏剧的本原来自于文学,文学的本质,就是讲人和他周围的环境,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就像身份的转化、变异,人被他所生活的环境异化,变成一个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一个人,这个是文学的母题。


​  家就是另外一个小的剧场,这个概念是对的,就是我们在生活中,我们都是在表演自己,你在演一个记者,我在演一个导演,(指周围的工作人员)他们在演工作人员,其实都是一种表演,但是我们不自知,我们不会觉得我们在演,我们会认为这是真实的。而剧场里的人,不管他有多真实,我们都会认为他是假的,这是我想表达的内容。

  电影的视听语言是基础层面的,这个必须要达标,这是第一。第二,就是说它讲这个戏剧和生活的关系,戏剧就是戏剧化,不是荒诞,是戏剧化,特别戏剧化。有些生活场景,它本身特别戏剧化,比如说沙尘暴来了,就特别戏剧化,但你说沙尘暴是谁做出来的吗?不是,是本来就是那样,但是它出现了,就很戏剧化。比如突然下大雪了就很戏剧化,我觉得舞台和生活的关系就跟这个差不多,平常的日子就是普通的天气,但是大雪来了,大风来了,大雨来了,沙尘暴来了,那就是戏剧使寻常的生活显现出非同寻常的样子,那就是戏剧性所在。

  所以《第十一回》也是有这个想法,有这个追求,想努力地把这一点做出来,包括最后的结局(下血雨)。

  (第一导演:那在去年咱们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你的精神状态是什么样?会时常愤怒吗?)没有。就跟我电影里讲的一样,要有信念感,你一定要相信疫情会过去,人会战胜这个东西,生活会继续下去。只要有信念,什么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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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次比《一个勺子》难很多,但我们拍一个电影,那么多人在一起,花那么多的钱,那么长的时间,我们每一件事情都是深思熟虑的,你所看到的每一秒钟都是深思熟虑的,不可能很随性地做选择,那是不可能的。

  【第一导演】&蒋能杰赠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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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导演特此和蒋能杰导演一起,倾情赠送3张《一切都会有的》影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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