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柱帝国（1）：葛逻禄人的老冤家们称霸伊斯兰世界

伽色尼王朝正当如日中天之时，却遭到了北方游牧民族塞尔柱人的入侵。有着强大的古拉姆军团，以军事立国、武功赫赫的伽色尼王朝竟然也不是塞尔柱人的对手。那么，这些忽然出现在波斯边境的塞尔柱人是哪儿来的？

塞尔柱人，也是突厥语游牧民族，是乌古斯人的一支。而且还和伽色尼王朝的开国君主之一的塞布克特勤还非常有历史渊源。塞布克特勤出身于突厥诸民族之一的葛逻禄人。而正好，乌古斯人的形成就和被葛逻禄人的军事压迫有极大关系。

那么我们就先谈谈乌古斯人是怎么来的。三百多年前，波斯处于阿拉伯帝国倭马亚王朝叶齐德一世统治之下、中国处于唐朝唐高宗统治之下的时代。在伊犁周围有一些属于西突厥部族的样磨人、突骑施人在西突厥王族的带领下向唐朝发动了叛乱。唐朝的将军王方翼联合忠诚于唐朝的葛逻禄人首领炽俟弘福镇压了这次叛乱，叛乱平定后，葛逻禄人开始逐渐向伊犁周围迁徙。参与叛乱的一些样磨人和突骑施人在一个叫乌古斯（唐代人翻译为“乌鹘”）的首领的带领下从伊犁西逃，逃入了中亚，而这些逃难者就因此自称为乌古斯人。

这里我们要提一提的是，古代突厥语诸民族中，除了这个“乌古斯人”，还有一个在名称上极易混淆的“九姓乌古斯人”。这两者是不同的族群，“乌古斯人”，在中文文献里又被译为“古思人”，他们源于西突厥，就是我们这里说的这一支。而“九姓乌古斯人”，指的是回鹘为首的部落联盟形成的一个族群，来源于古铁勒，虽然也是突厥语的族群，但不属于突厥人。

乌古斯人西迁中亚后，逐渐进入了阿拉伯帝国的影响区域。阿拉伯人的史书也记载了，他们是被葛逻禄人“惩罚”后逃到中亚的。他们有部分人也可能是突厥语各民族中最早信仰伊斯兰教的，而且很快就和中亚的塞种人发生了民族融合。由于混血缘故，部分乌古斯人已经在长相上有了印欧人的一些体貌特征。所以在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眼中，这些乌古斯人即是突厥人似乎又跟突厥人不大类似，于是乌古斯人又有了一个别称，叫“突厥蛮”或者“土库曼”，意思是像突厥的人。

陶器上的塞尔柱人，依然有很浓郁的蒙古人种血统

到了10世纪，乌古斯人逐渐繁衍扩张，已经有了二十二个部落支系，广泛分布于东起额尔齐斯河、西至伏尔加河、南到里海的地界上。这些乌古斯人也逐渐有了组建游牧汗国的苗头，推举了乞尼黑部落的首领为“叶护”，作为他们名义上的共主。

“叶护”，是一个源于古代贵霜帝国的总督“翕侯”的官爵。在突厥汗国时代，是仅次于小汗的高等官爵，有些突厥人的小政权也使用该官爵作为君主的尊称。

而塞尔柱人，就起源于这个以“叶护”为君主尊称的乌古斯人的松散游牧政权。

10世纪末，正当萨曼王朝时期。乌古斯人乞尼黑部，也就是乌古斯叶护出身的部落，有一个小首领叫塞尔柱，他和父亲杜卡克都是部落的军官，由于父子俩战功赫赫，而且和叶护都属于乞尼黑部贵族，或许便是因为有竞争取代叶护的资格，所以深受叶护的猜忌。终于在一次内部矛盾激发后，塞尔柱带领了一部分效忠于他的乌古斯人选择脱离了叶护的统治，迁徙到了萨曼王朝的边界毡的周围，并开始皈依伊斯兰教，投靠了萨曼王朝。

这些跟随塞尔柱迁徙到毡的的乌古斯人，从此便被称为塞尔柱人。塞尔柱在萨曼王朝的支持下，不断向其他乌古斯人发动圣战，基本上赢得了萨曼王朝的信任，也占稳了脚跟，塞尔柱就此在毡的病逝，其部众由儿子阿尔斯兰统领。

萨曼王朝灭亡后，河中地区被南侵的喀喇汗王朝统治，塞尔柱人也趁机在河中地区渗透。喀喇汗王朝有个叫阿里特勤的汗室贵族，因为和大汗发生矛盾，于是率领部众南下到河中冒险，随后占据了萨曼王朝故都布哈拉。阿里特勤为在河中站稳脚跟，招安了游牧于河中周围的塞尔柱人新首领阿尔斯兰。

1025年，伽色尼王朝一代雄主马赫穆德决心占领河中。狡猾的马赫穆德先联络了喀喇汗王朝的大汗——卡迪尔汗玉素甫，告诉玉素甫愿意联手铲除喀喇汗王朝的叛臣阿里特勤。于是卡迪尔汗和马赫穆德双方各率大军进入河中，并在撒马尔罕会盟。双方决定，共同打击统治布哈拉的阿里特勤和其盟友塞尔柱人。

这时候，伽色尼王朝的军事实力是非常强悍的。马赫穆德先是率军突击了塞尔柱人，阿尔斯兰不及防备猝然被俘。由于马赫穆德只是突袭得胜，并未消灭塞尔柱人的主力，所以被俘后的阿尔斯兰倨傲不恭，威胁马赫穆德说，自己只要派人送一支箭到塞尔柱人的帐幕，就能动员十万人，而只要派人送自己的弓到塞尔柱人的帐幕，就能动员二十万人。马赫穆德听完后立马就将其装入囚车押回伽色尼城，并将俘获的4000户塞尔柱人迁徙到了呼罗珊北部。

阿尔斯兰被俘后，阿尔斯兰的弟弟穆萨，侄子恰格里、托格鲁尔等人各自领有一支部众，依然盘桓于河中地区。而这几个首领中，最出色的一个便是托格鲁尔。

托格鲁尔深知以目前实力，难以击败强大的伽色尼王朝，当务之急是需要统一塞尔柱各部，并不断招徕南迁的乌古斯人。于是在1034年，托格鲁尔联合哥哥恰格里、叔父穆萨等其他塞尔柱人首领，共同向伽色尼王朝上书表示归顺，要求内迁呼罗珊。当时伽色尼王朝的君主已经不再是狡猾的马赫穆德了，而是他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儿子马苏德，马苏德爽快地答应了托格鲁尔的请求。

托格鲁尔和哥哥恰格里等塞尔柱首领率众进入呼罗珊后，迅速接管了以前被马赫穆德强制迁入的4000户塞尔柱人，并开始大力招徕南迁的乌古斯人，实力逐渐膨胀起来。而这时候，马苏德还没有认识到塞尔柱人的威胁，还将自己的军事重点放在印度。而托格鲁尔却在呼罗珊不断扩张势力。1037年托格鲁尔夺取了谋夫城。1038年，呼罗珊首府尼沙布尔与重镇赫拉特又被托格鲁尔夺取。马苏德听闻消息非常震惊，多次指责托格鲁尔背信弃义，而托格鲁尔每次都非常愧疚地回复表示自己驭下无方，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托格鲁尔的这种耍无赖的行为，完全激怒了马苏德。

1040年，马苏德集结了数万主力大军，号称十万，浩浩荡荡北伐而来。托格鲁尔与恰格里等塞尔柱各部首领拼凑了一万六千人，眼看众寡悬殊，显然无力正面抵挡伽色尼大军，于是托格鲁尔便制定了放弃城市、诱敌深入的战斗计划。

马苏德的大军一路北进，基本上没有遇到抵抗，马苏德认为塞尔柱人不堪一击，于是下令全军追击。托格鲁尔早就朝沙漠地区撤退，沿途的水井都被堵塞，绿洲都被破坏，伽色尼的大军追击多日已经濒临断水的危险，然而马苏德依然认为，自己能像父亲一样轻易俘虏塞尔柱人的首领，不顾一切继续追击。

马苏德的斥候终于传来消息，说打探到了塞尔柱人逃到了谋夫周围的沙漠地区。部下将领纷纷要求暂时停止追击，先劫掠周围城市补充补给，然而却遭到马苏德断然拒绝。马苏德的拒绝的理由是，塞尔柱人多为骑兵，一旦发现其主力就应该马上追击围剿，否则塞尔柱人又逃了，大军就得无功而返了。

于是数万大军忍受饥渴，继续追击。结果在一个叫丹丹坎的地方，以逸待劳的塞尔柱骑兵忽然向伽色尼军发动了猛攻。伽色尼的士兵又渴又饿，诸多指挥官又习惯了去印度打顺风仗，全军几乎手足无措，根本无力抵挡塞尔柱骑兵的袭击。这一仗下来，伽色尼大军惨败，马苏德狼狈逃回伽色尼城后，再也无力组织得起其父祖时代强大的军团了。

而这一仗之后，塞尔柱人的威望如日中天，不但呼罗珊和河中地区尽归塞尔柱人所有，就连蜗居巴格达的阿拉伯帝国哈里发也马上送来贺信，要求托格鲁尔等塞尔柱首领率军勤王，消灭把持帝国中兴大权的布韦希王朝，并答应事成之后，让塞尔柱人的首领享受布韦希王朝、伽色尼王朝两国君主在阿拉伯帝国的尊荣。

然而，究竟应该继续攻打伽色尼王朝，还是西征布韦希王朝上，塞尔柱各部首领，尤其是托格鲁尔、恰格里、穆萨三巨头意见不合。恰格里和穆萨都觉得应该全力对抗伽色尼王朝，而托格鲁尔却想西征布韦希王朝。于是三巨头分兵，恰格里和穆萨各领部众继续和伽色尼王朝作战，托格鲁尔则率众西征。

随后，托格鲁尔便开始四面出击，先后征服了戈尔甘、塔巴里斯坦、花剌子模等地的地方政权。而恰格里和穆萨在对抗伽色尼王朝的战斗中却屡屡受挫，伽色尼王朝此时虽然无力收复呼罗珊，但到底是个以古拉姆军团立国的军事政权，依然有自保之力。到了1045年，托格鲁尔的势力已经接壤了臣服布韦希王朝的各路地方政权，于是托格鲁尔开始了布韦希王朝的征服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