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真一夜成名的背后：网络造星盛宴的风起云散

第3008期文化产业评论

近日，“最帅康巴汉子”丁真的一夜爆红，引发了人们对于“质朴”与“雕琢”“原生”与“资本”“成名”与“成己”的争议。在这个网络时代，资本、媒介、看客等多种力量混沌其中，循环往复地推动着一场又一场造神运动的进行。在浪潮之中，这些一夜成名的“流量”应当如何选择？而作为公众又应当如何理性看待这一造星盛宴呢？

作者 | 周思艺（文化产业评论作者团）

编辑 | 鱼七七

来源 | 文化产业评论

正文共计3939字 | 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每个人都有15分钟的成名时间。” 安迪·沃霍尔的这句名言，在这个众声喧哗、娱乐撒野的网络丛林，似乎越来越可循迹。而“最帅康巴汉子”丁真的一夜爆火，更是引发了人们对于“质朴”与“雕琢”“原生”与“资本”“成名”与“成己”的争议。

从11月12日那条清澈淳朴的抖音短视频的引爆开始，丁真这个符号也开始漂流在网络的声浪之中。微博上#丁真#讨论量达15.1万，#丁真 创4#阅读量高达数亿，抖音上#丁真直播##丁真侧颜杀#等话题的播放量也突破亿次。正当人们为丁真的前途和个体价值的迷失而忧虑争议时，网友却得知，丁真已于11月18日迅速签约当地一家国有旅游公司：月薪3500元，五险一金。虽无大富，温饱可足。

△左（微博话题）；右（抖音话题）

丁真的故事似乎在这里划上了一个令人心安的休止符，但网络丛林里，造星的饕餮盛宴仍在持续……

 贩卖星辰与玫瑰

网络时代里的几近成名

众媒时代，星辰万千，而成名之路，更是阡陌纵横。这一方面来自于人们物质生活丰富后，审美个性化、多元化的精神需求，另一方面也依赖于不同的造星工业与法则输出的独特价值。

以“四旦双冰”等为代表的传统演艺明星，往往拥有更深厚的资本扶持，发掘更成熟的演艺体系，有着独具特色的风姿面貌。他们更像是被用心筛选和打磨出的钻石，宝盒一旦开启便可大放异彩，吸引观众。

而以Tfboys为代表的养成系爱豆，他们身上写满了成长的痕迹与青春的魅影，积蓄着粉丝培育与陪伴的时间厚度。他们像是一株从幼小到茁壮的树木，让人倾注心血，又获得同等的回馈。

近年来走红的“蔡徐坤”“孟美岐”等选秀界偶像，贩卖的则是他们的梦想、能力、态度与个人魅力。粉丝被那种强烈的体验感所裹挟，坠入一个封闭的异域时空，一场激烈的竞技游戏，成为了站在他们身后，投下人生关键票的参与者。

从《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中走出来的胡一天；因《镇魂》爆火的“朱一龙”“白宇”；因《陈情令》跃升前线的“肖战”“王一博”等流量明星则诠释着网生时代另一种造星法则，他们通过个性化演绎成为出色的题材和IP的代言人，迅速积聚起强大的声量和广阔的粉丝群体，刺激了市场活力。

△《陈情令》剧照

而层出不穷的网红流量，一夜爆火的草根素人，出售的则是笑点、猎奇抑或是远方的星辰和那一片草原。

Giao哥，因为一首“画画的北北，画画的北北，奔驰的小野马和带刺的玫瑰，我说不开心也拍手拍走伤痕累累……”被土味挖掘机搬运，洗脑大批网友，引起全民giao化；小吴，一个在杭州打工的租房小哥，在民生节目《1818黄金眼》中投诉美发店收费不合理，却因发际线、眉毛和他苦大仇深又极具喜感的表情在网络走红；丁真，凭借着“野而纯真”的面孔，康巴少年的气质和赛马王子的纯粹理想而受到喜爱，成为被流量砸中的又一素人。

 △小吴

这些几近成名的“素人”，他们或是用一种原生的质朴对抗了工业化流水线的平庸与僵化，或是以一种魔幻的真实注解了普通人的欲望与选择，或是凭一种狂欢的姿态唤醒了网络迷丛里的人性奇诡。总而言之，在这个物质丰富的时代，人们对于审美与明星的想象也日渐怪绝多奇，给你一个爆点，你也能撬动整个市场。

 资本、媒介、看客

风云卷集的造神盛宴

“丁真”的走红，展现了互联网造星时代的蛮横和高效。而他在走红后的一系列遭遇，也引起了更多人对于营销渗透、资本运作和人设翻车的争议。

首先是一场直播引起的“消费嫌疑”。在短视频爆火当晚，拍摄丁真的摄影师趁热打铁带着他开了直播。而在直播中，丁真木讷腼腆，摄影师则招礼索物，这令部分网友却感到不适，把丁真称作“工具人”“电子宠物”。

紧接着是一则娱乐消息引发的“资本猜想”。随着丁真热度走高，网络上传出腾讯旗下的选秀节目《创造营第四季》打算和他接洽的消息。这使得许多网友感到失望，一方面不愿意这种原生态的美被工业造星体制所磨灭，另一方面也质疑是否早有资本与丁真签约，丁真的走红并非意外而是“人造”？

△得知创4有意接洽丁真后的网友评论

而让丁真的“少年幻想”破灭的则是被媒体挖出的“染发”“竖中指”“非主流”的旧照。人们忽然发现，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历经世俗，普普通通的男孩。那些“清澈”“原始”“浪漫”的词汇不过是看客们投射在他身上的自我想象。

△丁真旧照引发的网友负面评论

当原始的纯粹遇上现实的横流污浊，当寄望的真诚混杂营销的虚虚实实，那些将丁真捧上神坛的看客，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从上面推下来。

诚然，在互联网风云卷集的造神盛宴中，丁真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而资本、媒介与看客，往往是这场造神运动的同谋者。

从资本层面说，“一夜爆红”看似巧合，实则却有若干隐形的力量在推动。只要是有流量、有市场、有“钱”景的地方，就不会是资本的化外之地。比如1818黄金眼报道中，被浴室玻璃割伤了双手，向物业维权的小张，因其清秀帅气的长相而受网友偏爱，粉丝数也迅速增长数十万。但随后网友却发现，小张原来是太平鸟男装旗舰店的主播。而《1818黄金眼》栏目，也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新闻平台，而是黄金眼MCN公司的营销渠道。

从媒介层面说，抖音、微博、小红书、豆瓣等短视频平台的兴起和社交链的裂变，大大提升了营销传播的效率，压缩了从素人到明星的过程。通过一个独特的触发机制，先在流量巨大的抖音平台上实现热话题度，再推送至微博、豆瓣社交平台展开话题讨论，引起舆论争议，正面、反向、中性的评论如潮水一样互相推动，声量越积越高。随后则打通各平台账号，实现引流和转化的目的。

从看客层面说，不同于以往明星的单向生产，在当下的造星体系中，网友们拥有了高度的参与权和主导权。依托于庞大的消费市场和粉丝经济，一种立体的、互动的、双向赋能的传播格局形成了。每个人都拥有围观和评论的权利，每个人都可以实现二次传播和符号增值，每个人都可以造神，也可以毁神。

流量的加速人生

逐浪漂流或是复归沉寂

无论是网剧网综爆火而走红的艺人，还是抖音快手一夜成名的网红，他们都有一个笼统的称谓——“流量”。所谓“流”者，具有时间的瞬时性，短暂性。所谓“量”者，则有空间的积聚性、高效性。因此，流量所代表的便是在网生造星时代短期爆红，迅速积聚人气，具有转化价值的人。

对于资本或看客而言，他们不过是一件商品或三五谈资，造星的飓风刮过，留下什么，无人在乎。但对于这些流量而言，他们的人生却在瞬间被哄抬到了网络的漩涡之中，开启加速度，他们势必要作出选择，是逐浪漂流，追梦娱乐圈，还是复归沉寂，经营小确幸。

丁真最后选择了后面这条路。据知情人说，丁真有三个愿望：不想被外界过多的打扰他的生活，影响他的家人；希望为理塘、甘孜州旅游宣传贡献力量；他也想学习。不少人或许庆幸，丁真暂且没有被娱乐圈的巨浪卷噬，依然能够放马塞上，实现自己当赛马王子的心愿。

但更多的人则被资本的诱惑与人们的狂热所裹挟着，不由自主地迷失在网络丛林中。

比如因为几张日系照片而一晚上吸粉百万的金华洗头小哥，或许还未曾开启他的娱乐圈历程，便在利益的征伐与舆论的焰火中梦境破灭。

比如因为“眉有办法”席卷网络的小吴，爆火之后他便开始活跃在各类综艺节目上，出现在快本的镜头里，为家乡电视台作宣传、接拍商业广告、开通抖音账号，有了自己的经纪人。但狂欢的热浪褪去，他自身的条件却无法再支撑他为公众提供更多的看点，自然也就无人问津。

△小吴与王境泽

而那些从各类剧集、综艺里一炮而红的流量明星，在短暂地赢得粉丝的狂热追捧后，因为缺乏等价齐身的作品，也陷入了流量“更新换代”，粉丝“竞相爬墙”的危机之中，亟需开拓多元的领域来施展自己的魅力和才华。

回到最开始，在这个“每个人都有15分钟成名时间”的网络时代，或许每个人都可以思考思考，如果你恰巧被流量砸中，会如何选择？是顺势而上，还是保持现状？是逐梦娱乐圈，还是拿到三千块？

或许，对于这些一夜成名的“流量”而言，没有必然正确和错误的选择，因为人生并非是由高峰或低谷拼凑的，而是一段漫长的坐标与旅程。在充分了解自己的基础上，抓住机遇，修炼实力，并非错事。而即便触礁受挫，能够保持心态的平和，也不失为一次历练。

而对于大众而言，与其翻覆于情绪之中，肆意对这些流量大加批判，不如把距离拉远一点，看看这场造星盛宴的风起与云散。有趣的或许并非流量本身，而是网络权力磁场中的现象与本质。

结语

随着网生时代的开启，“一夜成名”的例子越来越多，资本、媒介、受众，每一种力量都在这场网络造星盛宴之中回旋往复。虽然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的只有一个人，但浪潮之下却掩映着无数人的情绪狂欢。或许我们应当思考，当审美成为漂浮于网络中的无根之物，那真正有价值的美将如何定义？当流量成为粉丝经济时代的大势所趋，那时光与文明将何以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