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狼西奔（5）－西遼滅亡

蒙古人西征，最遠去到今天的匈牙利。鐵木真這頭草原蒼狼，沒有去到那麼遠，但也踏入今天俄羅斯、伊朗與印度國境。從蒙古高原一路往西，沿途經過很多國家，它們都因為鐵木真的路過而改寫了歷史。

上幾回談西夏，一個不在他往西發展路途上的國家，一樣沒法改變自己命運。這回談的國家，跟西夏的命運有點相似，就是被鐵木真攻打的理由很接近。這個國家，歷史上叫西遼。鐵木真攻打它的原因，也是說它收留了一個鐵木真的仇家。

斬草除根是鐵木真的特性，也許是他童年經歷過多次死過翻生的險情，所以對追殺仇家絕不手軟。仇家後人跑到哪裏，他都會追到哪裏，到明確知道對方歸天為止。為了追蹤仇家，消滅仇家後人，他更一路追到印度，直到他知道仇家掉在恆河“淹死”，他才收兵回家。鐵木真印度之行，後文有解說。

西遼這個國家，相信很多人對它陌生。它的事跡，記載於中國歷史的《遼史》部分。記錄鐵木真生平的《蒙古秘史》，談鐵木真滅掉這個國家，只是簡單兩句，哲別追殺西遼末代帝王到山邊，將他斬殺之後回家。

這個國家，從耶律大石（Yelü Dashi）於1124年建國，有說是1132年，到1218年末代帝王屈出律給斬殺，也有八十多年的壽命。光看它的壽命，說明不了什麼問題，如果我們看看它管轄過的國土，就會讓人吃驚。兩百五十萬平方公里，相當于今天四分之一中國國土那麼大，比當時的南宋還大得多。在鐵木真為首的蒙古人崛起之前，西遼更是當年草原之霸，曾經大敗今天土耳其人的先祖－塞爾柱帝国，將他們趕回歐洲。

西遼所在，是今天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吉爾吉斯坦等國家，也包含部分今天中國新疆。這個國家叫作西遼，當然跟東北的遼國有關係。

這個國家歷史留名，跟女真人有莫大關係。女真人在原本契丹人的地盤東北崛起，之後更消滅契丹人建立的國家並在遼國的地盤上建立了金。女真人不但滅了遼，之後更滅宋。但他們不懂斬草除根的道理，讓契丹人與趙家後人有機會復辟。宋朝趙家後人跑到東南方建立另外一個宋朝，史稱南宋。契丹人西逃，在那遙遠的地方建立另外一個國家，曰西遼。

西遼開國始祖是耶律大石，他是當年遼國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大臣。耶律延禧是遼的末代帝王。耶律大石也是遼國的王族，他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的第八代孫。他目睹國破家亡，於是率領部分隨從往西逃跑。史書說，他當時帶領的部眾只有兩百多人，起跑的時間是1124年。

這兩百多號人馬的遼國火種之後不斷擴大，招納那些不願做亡國奴的契丹人歸隊，星火燎原，雪球越滾越大。那一年的秋天，他已經有過萬部隊，所以也在 1124年稱王。

其後他繼續往西發展，擴大自己地盤。並在1132年，在今天烏茲別克城市托克馬克（Tokmok，古稱虎思斡耳朵，Khus Ordo）建立自己的王朝－西遼。他自稱菊兒汗（Gurkhan）。

這個菊兒汗，曾經被西方人重視過，視他為救星，並傳說他是祭司王約翰（Presbyter Johannes）。因為他在建立西遼之後九年，就是1141年的9月9日，經過一場卡特萬之戰（Battle of Qatwan），大敗伊斯蘭的塞爾柱帝國聯軍，將伊斯蘭力量趕出中亞。

上集第九回，談王罕的時候，也談到這個祭司王約翰。當時西方人也誤認王罕是他們傳說中的救星，因為王罕是草原世界最早的基督徒，他信的是基督教景教教派。如果根據事跡與生平，耶律大石當西方世界的祭司王約翰就比王罕更恰當。但西方世界傾向相信王罕，因為他的基督徒身份。

之前說過，耶律大石在鐵木真崛起之前是當時草原霸主，特別是他以少數兵力大敗土耳其先祖，在草原的名聲就更響當當。很多草原國家都向他歸附，包括日後非常強大的花剌子模。只是他當時一心想復國，目標是東方的金，對西方世界不感興趣，沒有乘勝追擊，否則歷史可能要改寫。

因為耶律大石的名聲太亮，他的名字大石，在他死後就是其他國家對西遼帝王的稱謂。耶律大石以兩百多的兵馬建立西遼，在蠻荒草原世界打出一片新天地。想不到英雄建國，這個國家的下場，竟然會如斯狗熊。

故事要說到耶律家的末代帝王耶律直魯古（Yelü Zhilugu）與他女婿屈出律（Kuchlug）的一段奇緣。有些史書直說西遼不是滅於蒙古人，是給人篡位。所以西遼滅國的年份不是1218年是1211年，這一年女婿將岳父趕下來。

這位惡女婿來頭可不少，只是耶律直魯古有眼無珠，看錯人並將國家斷送。根據歷史記載，西遼發展到耶律直魯古的時候已經算不錯局面。偏偏他對朝政興致不大，醉心于遊獵娛樂事宜。這樣遊手好閒的人，他的眼光又怎會好？

屈出律是乃蠻王塔陽汗的兒子，這位乃蠻王子，在家的時候已不可一世，目無尊長。他甚至譏諷自己老爸塔陽汗懦弱，不敢正面面對鐵木真的的少數蒙古兵。但史書上沒有記載他跟蒙古人交手的記錄。父親給鐵木真大敗也被殺，幾乎所有乃蠻部隊給殲滅，他沒有想過什麼復興自己部族的計劃而是雙腳開溜，逃為上策。這樣的人，今天社會我們看不少，就是我們說的講是天下無敵，做是無能為力，有事出逃最賣力。

他逃跑的路線只能往西，因為東面都是蒙古人的天下。往西出逃，第一站就是西遼。

無論他如何落難，倉皇出逃，他也是王子貴族，自然帶有一種跟普通人不一樣的氣質。醉心遊玩不理政務的耶律直魯古一遇見他就驚為天人，相見恨晚。耶律直魯古沒有兒子而只有一個女兒，於是他立馬就招了這個女婿。

乃蠻當時已經是草原世界最早接受基督教教義的部落，他們信奉景教教派。而西遼的主要信仰是佛教。為了得到岳父的信任，屈出律做出驚人舉動，他改變信仰跟岳父一起拜佛。他這樣做，無知的耶律直魯古就更開心，並封他是可汗。

屈出律得到岳父的信任之後就不斷招兵買馬，吸收昔日乃蠻舊部，通過不斷蠶食岳父地盤來擴張力量。此外，他更教唆其他西遼附庸國跟岳父對抗，其中之一就是西亞草原強國花剌子模。他的目的就是削弱岳父的力量，找機會奪權。

1211年，他看準時勢，出兵八千圍困正在狩獵的耶律直魯古，強逼岳父遜位，尊稱太上皇。這個時候，一生遊手好閒的耶律直魯古真的覺醒了，但已經太遲。兩年之後就這樣給氣死。

奪權的屈出律並沒有因循漢人或漢化之後的做法，改年號或改稱謂。但他那種專橫性格就暴露無遺。西遼信仰佛教，但國土之內也有不少穆斯林。因為佛教的包容傳統，兩教教徒多年來相安無事。偏偏這個半途出家的佛教徒，惹出爭端。他強逼那些穆斯林改信佛教，甚至將一位穆斯林長老釘死在一清真寺門外。他這樣做，自然讓西遼境內的穆斯林非常不滿。不是出逃就是找機會報復。

鐵木真一直都想根除這心腹大患，因為屈出律是乃蠻人的王子，隨時有機會死灰復燃。1218年，鐵木真派折別率領兩萬人攻打西遼，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屈出律。蒙古人攻打的過程非常順利。有些史書說是因為得到西遼不少穆斯林的幫忙，提供重要情報。屈出律戰敗出逃，很快就給折別抓到，砍殺之後回家。西遼也就這樣糊裏糊塗地進入鐵木真囊中。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