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乎想象:两弹一星元勋背后的艰辛故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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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赶在冬季到来之前做好新一轮爆轰物理实验准备。

当时生活极为艰苦,大家饿得狠,也没野菜来煮汤充饥,组里不少人饿坏了胃,往往在做关键性实验时胃痛发作。

王淦昌只能这样勉励组员:「饥荒岁月,都饿呵,只要饿不倒就要坚持干,不干就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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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1月,肯尼迪上台。

也从这年开始,美国密切关注中国的原子弹研制进度。

美国情报部门还发射了许多间谍卫星,并且携带改进的高分辨率照相机,带有充足胶片,得到了国内的许多清晰照片。

当时中央获悉,美国会采用手段破坏兰州的核燃料工厂,便准备了两个对策,一个是从兰州拆迁到西南山岳地带;另一个是加速兰州厂建设,争取尽快生产铀燃料,即使被炸毁,也得到足够的核燃料。

中央采取了后一对策。

当时大家都很谨慎,那年,有一种外号叫「黑寡妇」的美制高空侦察机,飞行高度2.2万米,可以无所顾忌、长驱直入中国腹地罗布泊,具有打击核基地的能力。

当时只有苏联产的「萨姆2」导弹,才能打中黑寡妇,但中苏已经交恶,所以中国只能加快自制导弹的工作进程。

这个重任,便交给了钱学森。

1963年初,位于青海金银滩的核武器研制基地基本建成。

二机部党组决定,从3月起,核武器研究所科研人员,从北京陆续迁往位于青海的核武器研制基地,为了适应大规模的试验要求。

金银滩海拔3200余米,属于高寒缺氧地区,平均气温在零下4度,最低气温可达零下30度。

由于当时的基地建设,是抢建科研设施和生产线,最后才是宿舍等生活设施,不少科研人员去后,还得住在简易的坯房和军用大帐篷里,条件十分艰苦。

张爱萍知道那里环境艰苦,便作了10分钟的动员报告,激情澎湃,充满了感染力:

大西北,我去过。那里一片茫茫,人迹罕至。这个地方苦不苦?当然苦!因此,有些同志怕去了不适应,影响研制原子弹,这也是很自然的,可以理解。不过,也绝对不是像王维所说的「西出阳关无故人」,连一个人也见不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1958年,解放军工程兵部队就已经进驻那里,建设核试验基地了!他们正等着你们,准备欢迎你们呢!他们已经为你们建了宿舍和实验室,你们现在去的生活条件,要比他们去的时候好多了!

我会和你们一起去西北,我打前站。我向你们表示:我愿当你们的服务员,做好你们的后勤保障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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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解放军工程兵初到戈壁滩时,条件更为艰苦,就连李觉将军也只能住地窝棚,用黑毛毡盖顶,用土木围墙,没有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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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很多士兵只能喝「蚊子水」,因为时间长了,就会堆积很多蚊子,在杯里有厚厚的一层,但如果把蚊子都捞出来,水也就所剩无几了。

经过了三四年建设,工程兵部队大大改善了高原的居住环境,终于在荒凉地带建起了一座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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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人多,楼房不够分配,李觉带领机关行政干部住进了地窝棚,让科技人员住进暖楼,让人敬佩。

此时,国际上又发生了一场大变故。

1963年7月25日,美苏英三国签署《部分禁止核试验条约》,这个条约全面禁止在大气层、外层空间和水下进行一切核武器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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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10月,联合国通过该条约。

这个条约的真实意图显而易见。

条约公布后,周恩来对毛泽东说:「赫鲁晓夫公开讲,必须对富有野心的中国施加压力,让中国遵守条约规定,并且采取措施,从各种渠道阻止中国得到一切有关核武器的技术。」

周恩来又说:「主席,这个条约不包括禁止地下核试验。也就是说,美、苏、英三国,可以继续通过地下核试验发展核武器,而中国要进行一般性核试验的权利被剥夺了。

毛泽东问:「我们搞原子弹,能搞地下核试验吗?」

周恩来摇头:「目前条件下,中国还不能进行地下核试验,我们第一次核试验只能在大气层进行。」

毛泽东有点生气:「欺人太甚!三家条约,想让我们停下来,没那么容易!我们要发表声明,揭露这个条约的歧视性。原子弹哪怕100年也要造出来,有什么办法?没有那东西,人家就说你说话不算数!

1963年11月,美国和苏联已经做出作战部署,一同对核试验基地罗布泊进行核打击,试图将实验设备和人员全部抹去。

美国甚至在冲绳部署了多枚战略导弹,作战半径覆盖中国大部分区域,包括北京,上海,西安,香港等大部分重点城市,而苏联对此保持默认。

局势十分紧张。

直到有一件事的突发,彻底打乱了美国的布局。

1963年11月22日,美国总统肯尼迪在德克萨斯州遇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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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12月24日,聚合爆轰试验进入倒计时。

王淦昌、朱光亚、彭桓武、郭永怀、邓稼先、周光召等人早早来到了实验场。

一切准备完毕,全体人员进入掩体,陈能宽下达了「起爆」命令。

顿时,火光冲天,巨大的火球翻滚着,示波器上闪出了蓝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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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分钟后,测试底片被冲洗出来:向心爆轰波理想,点火装置点火成功!

这标志着原子弹研制有了重大突破。

只要装上核部件,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就能进行总装,距爆炸第一颗原子弹,仅一步之遥。

亲临试验场的张爱萍兴奋之余,直接赋诗一首:

祁连雪峰耸入云,草原儿女多奇能。

炼丹修道沥肝胆,应时而出惊世闻。

到1964年春天,托举原子弹的百米铁塔在罗布泊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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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8月初 ,青海金银滩,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开始总装。

装配开始前,张爱萍看望了全体装配人员,语气感慨:「你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目标,第一颗原子弹!现在,你们要像父母爱护婴儿那样爱护它呀!

现场总指挥吴际霖一声令下:「总装,开始!」

装配人员走向各自岗位,紧张有序地开始对原子弹进行总装。

原子弹总装进行了3天时间,当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总装完毕时,在场所有人都流下了热泪。

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即将横空出世。

1964年9月,美国中央情报局经过分析,向白宫报告:根据新拍摄的太空照片,有充分理由认为,中国西部一个可疑的设施,是一个能在两个月内投入使用的核试验基地。

美国国防部设想了四种打击中国核设施的方式:

一、由美国进行空中打击;

二、由盘踞在台湾的蒋介石政府派战机空袭;

三、在中国内部雇用特工进行破坏;

四、空投蒋介石政府的行动小组进行攻击。

他们认为:动用外科手术来摧毁中国的核工厂,并且使人看来像是发生了一次原子事故,在技术上是可能的。

美国《星期六晚邮报》发表文章:「总统和他的核心顾问们,原则上都认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中国成为一个核国家,让中国共产党在核方面绝育。

总指挥张爱萍回忆道:

在1964年8、9月间,夜间常在空中看到卫星经过试验场区上空进行空间侦察。这些情况,总理是直接电话告我注意尽可能隐蔽,我也常接电话报总理,报告试验现场的一切情况。

他向中央专委提出两个方案:一是早试,定于10月至11月之间进行第一颗原子弹爆炸;二是晚试,推迟到1965年开春以后进行核试验。

周恩来最后表态:

最近一段时间,对我国动手的迹象很多,他们对我们情况大体是掌握的,不论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做好充分准备。

我们如果现在进行核试验,美国可能来轰炸,但不管它怎样轰炸,我们都得试验。赫鲁晓夫说我们搞不出来,美国人也说我们不行,我们搞出来就是为了打破核垄断。

即使遭到帝国主义的破坏,也在所不惜。至于试验的具体时间,还要仔细研究。

会后,周恩来立即面见毛泽东,将早试和晚试两种方案作了汇报。

毛泽东思索良久,说道:

你们想得很细,有道理呀。帝国主义不希望我们搞成原子弹,修正主义也不希望我们搞响。他们怕嘛,以后中国就更不好欺负了……要我看,原子弹是吓唬人的,不一定用。但既然是吓唬人的,就早响嘛!

于是,中央最终决定早试,并按10月份早试的方案进行。

周恩来还下达指示:为了确保核试验场与北京之间的联络保密,应规定出一些暗语和密码来,今晚就制定出来。

在张爱萍的主持下,有关人员立即着手编制暗语:

首次核试验的原子弹是圆形,将原子弹取名为「邱小姐」;

装原子弹的平台叫「梳妆台」;

连接火工品的电缆像头发一样长,叫「梳辫子」;

原子弹装配为「穿衣」,原子弹装配车间,密码为「住下房」;

吊到塔架上的工作平台为「住上房」;

气象密码为「血压」;起爆时间为「零时」。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1964年9月29日,原子弹从青海金银滩起运。

朱光亚通过专线向北京报告:「邱小姐已上轿。

路程终点是新疆罗布泊,放在一个测试塔上引爆,塔楼高102米。

原子弹分两部分装运,大部分部件由专列火车运抵乌鲁木齐,享受国家最高元首的警卫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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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关键的两个部件——铀球和点火中子源,由另一专列运至西宁后,再由改装的伊尔14运输机,运往核试验基地。

10月4日,原子弹运抵核试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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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8日,原子弹装配完毕,由装配间工房吊出,运往铁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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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萍向北京报告:「邱小姐已经坐在梳妆台前。

10月16日15时,被定为核爆「零时」,得到了周总理批准。

16日凌晨6时30分, 开始给原子弹插接雷管,张爱萍再次向北京报告:「邱小姐开始梳辫子。

16日10时30分,首次核试验进入清场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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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萍、李觉、王淦昌、邓稼先、彭桓武、郭永怀等人,都进入了距离铁塔60公里处的指挥所里。

大家的心情很紧张,当时有不少人问邓稼先有把握没有,邓稼先是笑着,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吸烟。

当被问得实在躲不过去了,他才挤出一句话:反正能想到的问题全想到了。

16日14时40分,张爱萍发射指令:「K1指令已经发出。」

当时大家的表情异常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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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控站人员按下了电钮,10秒钟后,系统进入自动状态,倒计时从10到0顺序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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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数千里外,首都北京,周恩来和聂荣臻一起,手执电话认真听着。

他们只听罗布泊试验基地传来的报告,以及开始倒数的声音:

10,9,8,7,6,5……

这10秒钟里,大家陷入很可怕的寂静,笔直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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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时」一过,强光闪亮,天地轰鸣,巨大的蘑菇云翻滚而起,直上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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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子弹的冲击威力,扬起无数沙尘,直接点燃了汽车飞机,将房屋轻易摧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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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所有在场的人都毫无反应,许多人张着嘴,先后从愣神中醒过来。

多数人一直到烟云形成蘑菇状火球时,才突然欢呼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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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举起双手,斜着身子顺势倒在沙坡上,用两脚乱蹬沙石,仿佛任何鼓掌和雀跃都无法泄出胸中的亢奋。

他们跳跃着,眼泪全都流了出来,互相拥抱在一起,把帽子抛向天空。

邓稼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想痛哭一场。

六年煎熬,都随着原子弹的烟云一块升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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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萍拿起专线电话,连接着几千里之外,声音有些颤抖:「报告总理,原子弹……已经爆炸成功!

周总理冷静问:「怎么证明是核爆炸?」

这时,防化兵已经测得了地面的放射性沾染数据,确认了首颗原子弹爆炸成功。

张爱萍再次向周恩来报告:「根据多方面证实,确实是原子弹爆炸,很理想,很成功!」

周总理在电话里也很激动:「我代表党中央、毛主席向你们致以热烈的祝贺,我立刻到人民大会堂去!

当毛泽东听到这一报告后,更为严谨:「是不是真的核爆炸?要继续查清楚,最好让外国人先报道,我们再发表。」

沉浸在喜悦中的工作人员问聂荣臻:「原子弹爆炸成功了,为什么不早点公布消息呢?」

聂荣臻笑着说:「刚才与总理通了电话,总理说,毛主席指示,我们先不忙公布,要等外电报道证实以后再公布。」

这天晚上,核试验基地举行庆祝宴会,一群科学家开怀畅饮。

李旭阁回忆:

到晚上开庆祝酒会时,大家敬酒喝酒啊,兴奋得很。连平时不大喝酒的朱光亚也喝得步履蹒跚,走路都让人扶着。朱光亚看了后说,他那不是光喝酒喝的,他一天没吃饭,没睡好,累的,所以他让邓稼先扶着他走。

反正当时大家都很兴奋,在那儿玩啊闹啊,拿碗大口喝酒。大家都很高兴啊,久久郁积在心中的盼望、紧张、辛劳,随着596核爆炸成功,一下子释放出来了,都轻松了。

朱光亚后来说,那一天,他平生第一次喝醉了。

当天傍晚,周恩来接见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全体演职人员。

谁也没料到,周恩来满面笑容地向全体人员说:「今天下午3时,我国在西部地区爆炸了一颗原子弹,成功地进行了一次核试验!

这一消息太过震惊,以至于在场的三千多文艺工作者先惊愕,接着便是欢呼,使劲地跺地板。无论周恩来怎么示意大家安静,欢呼声都没有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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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连续播放了《新闻公报》,《人民日报》也印发了号外,北京街头大家疯了一般地抢阅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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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总统约翰逊在声明中表示:「中国原子弹只是一个粗糙拙劣的装置。

几天后,他们不得不改变这种说法。

因为根据云尘的分析检测,他们确认中国爆炸的第一颗原子弹使用的是铀235,表明中国有大工厂生产浓缩铀235,很快就能制成核武器,而且采用先进的內爆型,在设计上更加完善,威力也更大。

朱光亚在给上级部门的报告中写道:「连美国原子能科学家也不得不承认,我国这次核试验已超过了美、英、法初期核试验的水平。

美国总统约翰逊询问,世界各地人们都说些什么?

美国情报局局长卡尔·罗温表示,斯堪的那维亚半岛的那些国家,表态说应该接受中国参加联合国。

10月18日晚,约翰逊在全国电视演讲中说:「中国的原子弹并不使我们惊奇,从单次核试验,到有效的核武器系统,要经过一条漫长的道路。而我们美国的力量是压倒一切的,我们将保持这种优势。

香港《新晚报》,以《石破天惊是此声》为标题,说:「这是几千年来中国人最值得自豪的一天,1964年10月16日这几个字应该用金字记载在中国的历史上!」

香港《晨报》则以《中国人的光荣》为题,说得更加干脆痛快:「中国之月亮原来也是圆的。」

法新社巴黎10月17日电,内容是:

中国在15日和16日扔出了两颗影响世界平衡的炸弹,一颗是15日让赫鲁晓夫下台,一颗是16日的原子弹爆炸。

这颗炸弹是心理武器,而不是军事武器,它使中国获得了一个核武器国家的形象,在亚洲增加了威信。亚洲那些依附它的人会更加依附它,那些害怕它的人,例如南越人、泰国人,将更加害怕它。

原子弹试爆成功后,中国郑重建议召开世界各国首脑会议,讨论全面禁止和销毁核武器问题。

也从这一天开始,中国有了在桌子前谈判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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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是在102米高的铁塔顶部引爆的,也因此,外媒嘲笑中国的原子弹是「无枪的子弹」。

钱学森着力去解决「枪」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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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的「枪」是导弹,也就是原子弹+导弹=核导弹,射程远,命中率高,足以震慑敌人。

但是研发导弹的过程并不顺利。

1962年3月21日,「东风二号」导弹在酒泉发射,随后失去了控制,坠落在六百米远的地方,发生剧烈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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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所有人目瞪口呆,谁都没有经历过这样巨大的事故。这次导弹的失败,给中国年轻的导弹研制团队泼了一盆冷水。

钱学森急忙赶到酒泉基地,虽然承受了很大压力,但仍然镇定地给大家打气:「同志们,不就是摔下来一个东风二号吗?

钱学森带领大家在基地附近收集「东风二号」导弹的残骸碎片,一脸严肃,仔细分析着「东风二号」失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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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失败,也让他提出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则:「把一切事故消灭在地面上,导弹不能带着疑点上天!

这一原则,后来成了中国火箭、导弹研制不可动摇的原则,沿用至今。

改进后的「东方二号」导弹,再也没有出现事故,成功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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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周密部署,经中央批准,中国首枚核导弹在1966年10月择机发射。

核导弹如果失误,后果会相当严重,周恩来主持会议,下达了命令:「这次热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周到细致,做到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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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7日9时,载有核弹的「东风二号」点火升空,到达了894公里外的靶心上空,成功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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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中国的核武器,不仅有弹,而且有了一支能够射向地球各个角落的「枪」。

翌日,钱学森的大名出现在美国《纽约时报》上,报道中这样写及他:一位15年中在美国接受教育、培养、鼓励并成为科学名流的人,负责了这项试验,这是对冷战历史的嘲弄。

马不停蹄下,氢弹也提上日程。

实际上,早在1961年,钱三强就找到了于敏,将研制氢弹的重任交给他。

于敏后来回忆:「钱三强先生这次谈话,改变了我的一生。

氢弹的威力比原子弹大得多,而且点燃氢弹,必须要用到原子弹。

这就是为什么必须先造出原子弹,才可能有氢弹的缘故。

周恩来在会议上说:「当我们没有原子弹时,有人笑话我们20年也造不出来。现在,他们又说我们有了原子弹不算什么,离有氢弹、洲际导弹还很遥远。这话没错。但我们呢,就得要争这口气。

不久之后,毛泽东指出:「敌人有的,我们要有,敌人没有的,我们也要有,原子弹要有,氢弹要快。」

于是,邓稼先领导理论部的科学家们夜以继日地工作,摸索氢弹理论设计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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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研究热核燃烧现象和规律,电子计算机是必不可少的研究工具。

那时,我国只有一台104电子管电子计算机,就是靠着这个小机器,每周十几个小时,于敏和全组科研人员耗费四年时间,才将氢弹理论涉及趋于完善。

外国人称之为「邓一于理论方案」。

1967年6月17日,我国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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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火球的威力,让400米处的钢板熔化,水泥构件的表面变为玻璃体,14公里外的砖房被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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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氢弹爆炸威力为300万吨TNT当量,聂荣臻得知后高兴地说:「够了,够了。」

人民拿着「号外」,在田野里大声朗读,满是喜悦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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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距离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仅仅两年零八个月,美国用了七年零三个月,苏联用了四年,英国是五年零两个月。

法国戴高乐总统,直接把原子能总署的官员叫到办公室,质问法国的氢弹为什么迟迟搞不出来,让中国抢在前面了。

在场的人无言以对,因为谁也说不清楚中国这样超常的原因。

戴高乐当时很愤怒,直接拍桌子。

7月7日,毛主席在接见军训会议代表时说:「两年零八个月搞出氢弹,我们的发展速度超过了美国、苏联和英国,现在居世界第四位。我们搞原子弹、氢弹有很大成绩,这是赫鲁晓夫帮忙的结果,撤走专家,逼我们走自己的路,应发给他一个1吨重的勋章。

同年,钱学森研制的「红旗二号」地对空导弹成型,开始装备部队,生产了12000枚。

1967年9月8日上午,一架「黑寡妇」进入浙江嘉兴地区侦察,直接被「红旗二号」击落。

中国的领空终于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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氢弹试验成功后,地下核试验成为中国要攻克的下一个目标。

经过两年努力,也就是1969年9月15日,第一次地下核试验的各项工作准备就绪。

工程兵开始进行回填、封堵坑道。

这一天,周恩来三次打来电话,询问有关情况,并问道:「一周时间的回填,能不能再提前一些?

当时,大家都以为总理在督促工作,但据后来史料披露:

1969年8月20日晚,苏联驻美国大使多勃雷宁,紧急约见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告知苏联准备对中国的战略目标展开核打击,奉命征求美国的意见。

基辛格十分震惊:「不是开玩笑吧?这个计划太可怕了,大使阁下。」

多勃雷宁告诉基辛格,这是他刚接到的苏联最高领导人勃列日涅夫的指示。

基辛格沉默了很久,说:「我本人现在对此无可奉告,但请大使相信,我会立即报告总统。」

美国总统尼克松得知后,立即召开会议,明确回绝了苏联,并且想办法告知中国。

因为在当时西方国家眼里,中国已经不是最大的威胁,甚至需要拉拢中国一起对抗苏联。

8月28日,美国《华盛顿明星报》刊登了一则消息,标题十分醒目:苏联欲对红色中国做外科手术式的核打击。

报道中说:「据可靠消息,苏联欲动用中程导弹,携带几百万吨级的核弹头,对中国酒泉导弹基地、罗布泊核基地,以及北京、长春等重要战略目标发动外科手术式的核袭击。

陈毅、叶剑英、徐向前等人判断,如果苏联动手,时间很可能在国庆节,为以防万一,应取消国庆节群众集会,国家领导人也不要在天安门城楼亮相。

毛泽东听后淡淡一笑:「原子弹很厉害,但鄙人不怕。苏联要扔原子弹,那位尼克松总统很紧张呀,我可不紧张。国庆节不搞集会,就是让人家笑我们有点怕嘛。我还是要上天安门。」

毛泽东又说:「他们让我们紧张,我们可不可以也放它两颗?吓唬一下他们嘛。

于是,在9月23日,我国首次地下核试验取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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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也就是9月29日,在罗布泊核试验场又成功进行了一次氢弹空爆试验。

两次核试验后,中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保持着沉默。

美联社为此发表评论说:

中共最近秘密进行两次核试验,其反常做法,都充分表明,他们在这一时刻进行核试验,并非为了得到某种成果,而很可能是临战前的一种演习和检测……

10月1日,毛泽东等国家领导人登上天安门城楼,兴致勃勃地检阅了游行队伍。

一切都风平浪静。

最终,苏联没敢对中国实施核打击,一场核危机随之消散。

到了1970年4月,载着「东方红一号」卫星和「长征一号」运载火箭的专列,秘密抵达酒泉卫星发射场。

孙家栋担任人造地球卫星的总体设计,他对这颗「政治卫星」的设想是:「上得去、抓得住、看得见、听得到。」

他回忆说:「那个时候老百姓只有收音机,这个频率短波听不见。后来想了个办法,就是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给转播一下。但是听什么呢?光听嘀嘀嗒嗒的工程信号,老百姓听不懂。最终,我们决定了放《东方红》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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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4月24日,中国成功地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高度2384公里,用20.009兆周的频率播送《东方红》乐曲。

毛泽东、周恩来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了钱学森、任新民、孙家栋等第一颗卫星工程研制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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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紧握着钱学森的手,表示祝贺。

这时,任新民「躲」在后边。

周恩来发现后,说:「任新民同志,请到前边来,不要老往后边躲,你的座位在我这边。」

周恩来向毛泽东介绍任新民:「他就是我们放卫星的人。

毛泽东赞叹:「了不起啊,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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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弹一星元勋,在时代浪潮中绽放了无数光芒,也因为岁月流逝,最终落下了帷幕。

晚年,朱光亚的腿脚不方便,散步的时候经常需要人来搀扶。

但他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那就是每当站岗的战士向他敬礼时,他会立即站定,将右手的拐杖换到左手,然后正规地举起右手,给战士还了一个军礼。

而80岁高龄的钱学森,走路同样困难,甚至双腿疼痛,经检查,患了「双侧股骨头无菌性坏死」,不得不坐上轮椅。

接着他又患上「腰椎楔形骨折」,难以久坐,只能卧床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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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学森夫妇

由于久卧病榻,他的肌肉萎缩,甚至被怀疑得了「老年痴呆症」。

于是,趁着钱学森住院,大夫对他进行老年痴呆测试。

大夫按照测试流程,问钱学森:「100减7是多少?」

钱学森不假思索:「93。」

大夫继续问:「93减7是多少?」

钱学森迟疑了一下,答道:「86。」

大夫再问:「86再减7呢?」

这时,钱学森知道大夫在怀疑他的思维能力,竟拿测试小学生数学水平的题目,顿时脸露愠色,大声呵斥:「你知道你问的是谁?我是大科学家钱学森!

一生谦逊的钱学森,这一次是被激到了。

负责测试的大夫先是一怔,然后忍俊不禁。如此便能清楚表明,钱学森没有老年痴呆症。

同样,看不出是大科学家的还有钱三强。

他比普通人还要普通。」这是中国科学院机关许多老人回忆钱三强时的感慨。

钱三强的住房,是50年代初建成的三层专家楼,由于年经月久,十分得破旧,而且屋内采光不好,暖气管也老化,冬天供热不足,多数情况下,钱三强都要穿着棉衣看书写东西。

1985年,在许多人劝说下,他才花钱在卧室装了一台窗式空调,但全年开不了几次。

他说:「电力供应本来紧缺,开空调既浪费能源,还可能影响别人正常用电。

事实上,在80年代中期,科学院专门建了几栋新楼,供老科学家居住,只是钱三强夫妻执意不搬进新房,甚至想出了一个不成立的拒迁理由,说新楼离图书馆远,不方便。

在工作时,他每天乘公共汽车上下班,风雨无阻。冬天刮风下雪,就身穿长棉袄,腰间系条围巾,头上戴一顶遮耳朵的棉帽,每天往返于中关村和三里河。

在家里,钱三强和何泽慧过着普通人生活,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饭,自己排队买菜;衣服破了自己补,补了再穿,舍不得扔掉,他们常说:「笑破不笑补嘛,穿补丁衣服不丢人。

因为两人平时穿戴普通,说话又不摆谱,经常被世俗眼光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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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三强夫妇

有一年冬天,他们一起到西单菜市场买菜,正选购冬笋时,被女售货员用不屑的口气指责:「老太太,这是冬笋,很贵的!你要看清楚价钱,不要看错了小数点啊。」

而让人扼腕痛惜的,是邓稼先。

1964年10月,原子弹爆炸后,邓稼先没有停下过步伐,组织了几十次核弹试验,仿佛永不疲劳。

他经常出入车间,在相当长时间里,几乎天天接触放射物质,受到辐射损伤,干这一行的人只把这种事叫作「吃剂量」。

在20世纪70年代末一次核试验中,事故发生了。

当时飞机空投时,降落伞没有打开,导致核弹从高空直接摔到地上,变成了哑弹。

指挥部立即派出一百多名防化兵到出事地点寻找,但始终没发现核弹痕迹。

邓稼先决定亲自去找,被陈彬将军阻挡:「老邓,你不能去,你的命比我的值钱。」

但邓稼先只想的是:「这事我不去谁去?」

到了事故区边缘,他从汽车下来,并且大声阻拦一行人:「你们站住!你们进去也没有用,没有必要!

如果把这句话完整说出来,应该是「没有必要去白白做出牺牲」,而邓稼先认为自己是有必要的。

这位五十多岁的核科学家,向着危险地区冲上去,决然不顾钚对人体的伤害。

他弯着腰一步步地走在戈壁滩上,四处扫视,边走边找。

终于,碎弹被他找到了。

那一刻,他竟用双手捧起了高辐射的碎弹片。

观察了一番,他便放心,最担心的后果没有出现。

随后,他拖着疲惫步伐,向吉普车走去,见到赵副部长的第一句话是「平安无事」。

邓稼先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主动邀请别人合影,但这一次,他邀请赵敬璞一同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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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邓稼先,右赵敬璞

他显然预感到了什么。

几天后,邓稼先回到北京住进医院做检查。

没有任何悬念,检查结果表明,他的尿里有很强的放射性,白血胞内染色体已经呈粉末状,白血胞功能不好,肝脏受损。

一位医生说了实话:他几乎所有的化验指标都是不正常的。

邓稼先没有听从妻子的劝说,去疗养院治疗,仍然醉心于新一代核武器的研究。

自从那次吃了特大剂量后,他的身体有了明显变化。

1980年以后,他衰老得更快,头直接发白,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不行,思维变得迟钝,工作重担下,他越加疲惫。

有一次,他和许鹿希到颐和园,准备看菊花展览,但他们赶去时,展览已经关门了。

园内,此时的晚霞斜挂西山,他们一同漫步在后山小路上,步子逐渐慢了下来。

还没走到最高处,邓稼先觉得有些累了,选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大石头坐下来。斜阳余晖下,万寿山此时格外安静。

邓稼先漫不经意地浏览着湖光山色。

忽然,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多恬淡、多悠闲,要能老是过这样的生活,该多好啊。

15

1985年7月31日,邓稼先回到北京,向张爱萍汇报工作。

张爱萍将军发现他气色不好,便问:「你怎么瘦了?气色也不好,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随后,他亲自给301医院的院长打电话,要求安排医生接诊,并派汽车送邓稼先去医院。

医生查完后,认为是恶性肿瘤,生气地问邓稼先:「你早干什么了?家属来了没有?」

「我请两个小时假来看病,只有警卫员来了。」

「你今天不能走了。」

邓稼先急忙告诉医生,他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不能住院。

医生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认真地对他说:「这里不是会议室,这是医院。」

他立即意识到疾病的严重性。

六天后,活体取材检查手术做完,张爱萍急忙问医生:「活体检查怎么样?癌是不是扩散了?」

「这个,按常规要在一周之后才能知道结果。」

张将军急了,他说我就坐在这里等着,你们尽快拿出化验结果。半小时后,冰冻切片的结果来了,确诊邓稼先患的是直肠癌。

四天后,即1985年8月10日,邓稼先做了大手术,清扫癌瘤所侵犯的地方。

5个小时,手术结束,病理诊断是:「肿瘤的病理性质是恶性程度较大的低分化、浸润性腺癌,直肠旁林巴结个,全部有癌转移…癌症属中期偏晚,已有淋巴结及周围组织转移。预后不良。

医生把从邓稼先身上切除的一段肠子端给他们,许鹿希用手按了按,淋巴变硬,已经到了晚期(许鹿希曾任北京医科大学博士生导师)。

手术结束,邓稼先只能在病床上静卧。

一段时间化疗后,因为白血胞数目太低,必须中断治疗,医生同意他回家休养两三个月。

邓稼先的生命,已走向了最后的期限。

这时,他反而更加清醒,自己必须抢时间,把几件重要的事情做完。

他最关心中国核武器事业的发展。

当时的国际环境是,欧美几个核大国已经接近理论极限,达到了实验室模拟地步,也就是无需再做核爆,并且他们想用核禁试来封住别国,保住自己的核强国地位。

邓稼先敏锐意识到,如果中国不能抢在这个时间内完成既定发展目标,就会丧失在国际政治、外交中的主动权。

出院回家后,他集中全力来干这件事,找来大堆英文、俄文、法文、德文杂志、资料和剪报,请来于敏等人,一起研究起草向中央的建议书。

不久,他再度住院,开始做化疗,往血管内点滴药水,一次要好几个小时,他只能躺着或坐着,边治疗边看材料。

坐在身旁的许鹿希,不断给他擦着满头虚汗。

1986年3月14日,他在给同事的一张条子上写道:「我今天第一次打化疗,打完后人挺不舒服的。

3月29日,他又做了一次小手术取活体组织检查,癌细胞转移明显加快,身体越来越差,虚弱得几乎无法挪步。

他不止一次地对许鹿希说:「我那两件事必须做完,那一份建议书和那一本书。

他不断地约同事们到医院讨论,病房变成了会议室,在两次治疗中的空隙,他常常坐在橡皮圈上伏案修改。

靠着毅力,他终于改完建议书的稿子。

1986年4月2日,由邓稼先和于敏联合署名,写了一份给中央的核武器发展建议书,这封建议书,被实践证明完全正确,为后十年的核武器试验做出了巨大贡献。

这件大事了结,他开始干另一件事,那就是写那本预计80万字的大部头书,内容是关于原子核理论工具的群论。

他开了一个很长的书单,让李锦秀医生回基地时,一本本从他的书架上挑拣出来,带到病房里。

但医院有规定,桌上不准摆工作用书,放一本都不行。出于无奈,邓稼先只好把这些资料塞进壁橱和衣柜里,让悬挂着的衣服作为防护墙。

他很细心,知道晚上8点以后,护士不怎么进病房,这时就可以写书了。如此偷偷摸摸,有时回想起来,他自己也忍不住发笑。

5月16日,邓稼先做了第二次大手术,清扫癌瘤侵犯的部位,但医生的手术刀已经达不到要害之处了,意味着,他的生命正快速走向倒计时。

第二次手术以后,他疼痛得越来越厉害,汗流不止,「痛起来像用杀猪刀捅一样。

友人前来探望,他流着泪说:「老卢,我回不去了!」

「不会的,出了院咱们不干活了,好好玩!」

「你看,我打止疼针,都打成蜂窝了。」说完后,他努力翻身。

最后,他握着友人的手,放声哭着:「我死了以后,你要围着我转一圈。」

疼痛减轻的时候,他常常回忆起别人的长处和功劳,尤其怀念与之长期共事的牺牲者。

他对别人说:「郭永怀教授死得太早了!要是他在,我们的激光加速器一定会早几年搞出来!钱晋死得很惨,他贡献很大……」

他胸中还有许多抱负,一口气说了很多计划:「我对规范场很感兴趣,想把场论的书写出来,我还想搞计算机,我还很喜欢自由电子激光,能搞成连续可调控的激光器,非常有意思……

但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虚弱得下床走几步就是一身大汗,日夜都要人陪护照顾。

一天晚上,李医生陪床,因为白天太累,所以晚间他睡得很死。

半夜过后,一个很重的声音把李医生惊醒。

他翻身爬起来,看见邓稼先摔倒在地上,李医生这时急得怒斥邓稼先:「你为什么不叫我,为什么啊?你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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