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傳人（6）－稱汗

鐵木真離開扎木合之後，命運真的向他傾斜。加入他團隊的部眾越來越多，他的力量不斷增強。就在他跟扎木合分手之後八年，他被部眾擁戴成為新的蒙古領袖，就是可汗。這一年是1189年，鐵木真27歲。18歲那一年，老婆還因為自己力量不夠給人搶走，不到十年，鐵木真就當上蒙古人的領袖，這樣的發展速度，用什麼標準來看都是非常突出。

蒙古人是乾草原上一個散居各地的遊牧民族，他們的部落非常分散，要當他們的頭，首先要讓他們知道你是誰，他們也認同你可以當他們的領袖。這樣一個遴選領袖的過程，蒙古人是通過一個叫忽里台（Kurultai）的大會來決定。

忽里台是突厥語，突厥民族是草原上一個古老民族，後來很多草原習慣，都是根源於突厥人。忽里台在突厥語是聚集與會議的意思。之後草原民族就用這特別聚集機會來決定重大議題，包括挑選自己的領袖。

蒙古人是乾草原新興民族，因為他們太過分散，沒法統一，所以多年來都受其他強大部落欺負。根據他們的口述歷史，之前曾有過一位領袖將分散的蒙古人統一過。之後多年，都沒有人有這能力去統一分散的蒙古人。

鐵木真要在草原上幹一番事業，首先要統一自己分散各地的同胞，就是要稱汗。於是在跟扎木合分手之後八年，他召開蒙古人很久也沒有聽說過的宗親會議－忽里台。會議目的非常簡單，就是公推鐵木真為蒙古人的可汗。如果贊成的就會出席，如果出席的人數達到法定人數，就代表會議成功，鐵木真是當然的可汗。

當然這裏也牽涉到很多技術問題，什麼叫做法定人數，誰去定？誰做過蒙古人的全面人口調查，誰做過蒙古人有多少宗親部落的統計？如果什麼都沒有，又用什麼作基礎來決定忽里台的權威性？

乾草原的權威性，是通過軍事力量來決定。

無論我們今天怎樣懷疑，鐵木真當時真的在忽里台給推選為蒙古人的可汗。出席人數，歷史沒有記載，這絕對是一個歷史謎團，因為有很多人是不會出席。

上回文章談到，鐵木真跟扎木合分手的原因，其中之一是大家的出身地位太懸殊，扎木合是代表蒙古上層貴族而鐵木真是走草根群眾路線。推選鐵木真當蒙古人可汗的忽里台，扎木合及支持他的上層貴族肯定沒有出席。如果他們不支持，鐵木真這個蒙古人可汗的含金量又有多少，地位有多穩固？

鐵木真當時也清楚自己的處境，所謂的蒙古人可汗，統領的人不多，力量也不強。但稱汗之後，就要面對四週環伺的敵人；之前他們沒有目標，現在就是人家攻擊的對象。

為了避免四面受敵的情況，作為一個政治人物與領袖，就要想辦法去化解這些壓力。首先他派人往自己義父王罕那裏解說，說自己當了蒙古人的領袖，不是挑戰王罕的地位。王罕的克列部族，仍然是草原最大，一個統一了的蒙古族，都是為了作克列族的更好附庸。

王罕聽到這番話，也非常高興。作為當時草原最大力量的統領者，如果蒙古人效忠于他，他們統一，不是對自己更有利？鐵木真在這方面的工作，確實非常成功。得到王罕的支持，在當時的情況來看，非常重要。

但對安答扎木合的解說工作，就沒有那麼順利。扎木合沒有出席忽里台，當然也不會承認鐵木真是蒙古人的可汗，扎木合的領袖。草原世界要當領袖，不是靠數人頭，是靠砍人頭，誰的力量強誰就是。

扎木合結合其他蒙古上層貴族的力量，比當時鐵木真的草根力量還強大很多，扎木合又怎會服從這樣的一個忽里台大會決議？

他首先羞辱鐵木真派來跟自己說話的人，這些人之前也跟隨過扎木合。在鐵木真稱汗的第二年，扎木合就為了一些很瑣碎的事情，糾合力量向鐵木真的蒙古可汗發動攻擊。

這是歷史上有名的十三翼之戰。因為經過這次跟扎木合開打，鐵木真的力量更強大，也讓他日後走上統一整個草原世界的一大步。戰爭場合，鐵木真輸得很慘。

扎木合發動三萬多部隊，分成十三翼向鐵木真進攻。為了回應，鐵木真也將剛剛加入自己的部隊，分成十三部回應。鐵木真也親自帶兵對殺。

也可能是剛剛結盟，大家沒有充足的磨合機會，鐵木真的部隊，很快就全線落敗。鐵木真也要逃離戰場。這樣的局面，如果按昔日草原世界做法來看，鐵木真只能回家當自己的小部落領袖了。

不知是否勝利沖昏了頭腦，或者是對昔日曾跟隨自己而蟬過別枝的部落懷恨在心，史書說扎木合是為了防止對方人馬再糾合。無論基於什麼理由，扎木合做了一草原世界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傻事或慘絕人寰事，也讓他從一個暫時的勝利者變作日後的徹底失敗者。

他將一個鐵木真部屬的頭顱砍下，綁在馬尾之上拖行回家。他更將抓來的鐵木真部屬，用七十個鍋煮殺。給扎木合這樣虐殺的戰俘，肯定不止七十人。羞辱死者，虐殺戰俘，在草原世界是非常罕有的事。他想以此來羞辱鐵木真，揚耀自己如何英明神武，結果是適得其反。

札木合這次表面勝利，註定他日後失敗；鐵木真這次失敗，確定他日後成功。鐵札兩人，是蒙古族剩下兩個爭霸的主要對手。札木合的殘暴，讓其他蒙古人對他疏離，改為支持鐵木真，此消彼長。扎木合回家之後，很多跟隨扎木合的部落也相繼地離開他而轉投鐵木真。

或者簡單說明一下。札木合代表的是蒙古貴族上層的利益，他就一直認為自己的血緣比鐵木真高貴，所以看不起他。蒙古的貴族，也是看不起那些跟隨他們打仗的部屬，對他們有生殺大權。這次殺俘事件，更完全顯示貴族的非人行為，從而產生下層蒙古人的對抗心理。當時能站在蒙古下層利益方的就只有鐵木真，所以這次事件是鐵木真日後發展一個轉折點。

要成就一番事業，豐功偉績，除了有過堅強的軍事力量作後盾，更要有過人魅力與宏圖偉略。宏圖偉略就是做一些之前沒有的事，或將昔日做法更新。鐵木真要成功，首先要將他的團隊變作一個成功的團隊。這些，用今天的說法，就是政治工作。

下回，讓我們看看鐵木真的政治天份與能量。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