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内向政策的叙利亚:巴沙尔的战争教训
回归内向政策的叙利亚:巴沙尔的战争教训
作者简介
*艾曼·曼苏尔是耶路撒冷战略与安全研究所的研究员。直到2019年11月,他一直担任以色列国家安全委员会中东和非洲司司长。他以前是总理特使的联络干事和助理,以及国家安全委员会叙利亚和黎巴嫩问题主任。
摘要: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的叙利亚改革的催化剂,作为“大马士革之春”,阿萨的推行的一系列改革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由于叙利亚经济的局限和外部势力的影响,改革并没有取得民众的支持,而是在多方面因素下演变成叙利亚内战。经过这几年的内战,紧张的局势迫使阿萨德重回到前总统哈菲兹阿萨德的国内与地区政策。
叙利亚战争的源头
2000年7月,巴沙尔·阿萨德(Basharal-Assad)总统上台后,带领叙利亚走上了渐进而有限的改革轨道。他放宽了对经济的限制。他鼓励外国投资,为私人银行发放许可证,并推动旅游业,从而扩大了外国在叙利亚的影响力。他通过卫星天线、互联网和放宽对媒体的限制,给叙利亚社会带来了活力。
为了启动这些改革,他不得不对叙利亚的安全部门进行管制。然而,保守的官员对他打开国家大门的意愿不以为然。他们抱怨说,一旦麻烦(如叛乱)开始,他们就会被期望把事情清理干净。他们指出大马士革之春是错误的开放政策导致的。
但巴沙尔·阿萨德坚信,如果他能像土耳其或中国那样实现现代化,他就能赢得叙利亚公众的忠诚,尤其是其年轻一代。为此,他提出了两项发展计划:一项是他在2004年访问土耳其之后拟订的“五海远景”。它将使叙利亚成为该地区重要的运输和贸易中心。另一个是中国模式的改革,旨在建立一个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允许叙利亚政府和复兴党保留政治控制权。
叙利亚当局也放松了对社会的控制,但是部分事件的影响仍然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美国入侵伊拉克及其改革大中东的承诺对地区稳定造成了重大打击。2004年,华盛顿要求叙利亚放弃对黎巴嫩的驻军,停止干涉其选举,停止向真主党提供武器,并撤出自1976年以来一直驻扎在该国的部队。但大马士革方面认为,美国试图削弱叙利亚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并不再向以色列施压归还戈兰高地。更危险的是,这似乎是颠覆国家和政权的前奏。
为了遏制美国对伊拉克地区的军事干预,阿萨德向数百名寻求进入伊拉克以对抗美国占领者的萨拉菲圣战分子开放了他的国家。大马士革对伊斯兰主义者的新放任将会唤醒叙利亚社会中在1980年代被暴力镇压的伊斯兰主义思潮。来自各行各业的叙利亚年轻人,无论是大学生还是农民,都被伊拉克的新圣战迷住了,他们倡导冒险、革命和复仇的英雄故事。年轻人充满活力。大马士革大学的学生们渴望与伊拉克的战斗人员团结一致,开始穿着阿富汗服装。在哈里里遇刺事件发生后,华盛顿对叙利亚施加压力,迫使其撤出黎巴嫩。
这场毁灭性的灾难导致100万叙利亚人流离失所,再加上叙利亚国家控制的经济未能创造就业机会和税收,这迫使了叙利亚政府进行了新自由主义改革。这些变化的不利方面是在叙利亚社会的各个阶层造成了巨大的收入差距和腐败现象的扩大。这些变化,无论是由改革和美国影响力的扩大,还是经济疲软和腐败造成的,都产生了社会、宗教和阶级的不满,并在2011年爆发。
罕见的干旱摧毁了新月沃地,杀死牲畜,推高了食品价格,迫使150万农村居民前往叙利亚拥挤不堪的城市郊区。
内战中权力的收紧
由于内战,叙利亚领导人只有一个选择:生存。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回到了哈菲兹阿萨德的政策。由于对国际社会的不信任、内部分歧和西方制裁的限制,叙利亚又回到了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奉行的内向政策。在2016年取得阿勒颇会战的绝对胜利后,大马士革采取措施加强对不断恶化的国家机构的控制,并恢复其地位。
从经济层面上看,叙利亚政府为了加强对该国经济交易的控制,限制了当地市场上美元的使用,以支撑叙利亚货币-叙利亚磅。警方逮捕了继续以外币交易的商人,并没收了他们的资产,于此同时,叙利亚安全部门逮捕了叙利亚私营部门的几位主要人物(例如叙利亚电信大亨马达尔)。
同时,政府寻求恢复关键的工业区,如阿勒颇的Shiekh Najar(叙利亚最大工业区)和大马士革的Adra。这些政策旨在恢复在工业区经营的中小型企业的活力。尽管需要更多的外国投资,但叙利亚政府可能会犹豫是否允许由土耳其或卡塔尔商人牵头项目,因为他们担心这些项目会让政治反对派成员变得更富和更大胆。
本世纪头十年,叙利亚政府渴望吸引土耳其和海湾投资者,这使得它对首都以外的许多叙利亚人对政治伊斯兰教的日益同情视而不见。在他执政的头十年里,巴沙尔·阿萨德允许清真寺在全国迅速扩散。由于担心这种现象重演,叙利亚当局可能会坚持要求俄罗斯和中国等世俗国家以及阿联酋和埃及等政治伊斯兰地区的对手进行投资,后者更愿意维持政治现状,并愿意与阿萨德政府做生意。
从政治层面上说,叙利亚执政党复兴党在内战中加强了其在国内的政治地位。执政的复兴党在巴沙尔执政的头十年里被忽视了,但是在战争中复兴党正在重新获得国家政治的影响力,甚至是统治地位。尽管作出了诸如2007年的竞选活动或鼓励更大的政党自由,例如2012年宪法改革规定叙利亚政党自由,但复兴党在经济和政治方面变得愈加强大。阿萨德总统也越来越多地参与党的执政。
从军事层面来说,叙利亚的情报机构也正在复苏。四个主要组织-GID(情报总局)、PSD(政治安全局)、MID(军事情报局)和(AFI)空军情报局作为稳定的核心支柱得到了尊重。和复兴党一样,阿萨德重新发现了情报机构的重要性。通过其国家安全顾问Ali Mamluk将军,阿萨德正在更多地参与这些安全组织的事务。
叙利亚的外交平衡
在区域一级,叙利亚正在逐步恢复在黎巴嫩的影响力。叙利亚长期以来一直视黎巴嫩为其后院。内战期间,分隔黎巴嫩和叙利亚的山区边境地区被反对派武装控制的局面对大马士革造成了毁灭性的影响,因为枪支、金钱和战斗人员可能被输送到袭击首都的反叛分子手中。它引发了一场漫长而艰难的重新控制边境地区的战斗,称为“Qalamoun之战”(2013-14年)。它向大马士革当局强调了黎巴嫩国防的重要性。
黎巴嫩不仅在地理上很重要,而且也是叙利亚经济的肺脏。黎巴嫩最近的银行危机造成了叙利亚镑的崩溃,并耗尽了许多叙利亚人的储蓄,他们传统上把钱存放在黎巴嫩。黎巴嫩是叙利亚商人购买美元并储存利润的地方,而黎巴嫩的银行则签发信用证,为叙利亚商人所依赖的交易提供便利。
自从黎巴嫩内战爆发和黎巴嫩亲西方的马龙派领导人垮台以来,叙利亚就成了黎巴嫩的主导力量。黎巴嫩现在四分五裂,尽管大部分党派的领导人(包括真主党)对叙利亚抱有微词,但是他们仍然深陷于自相残杀的争吵中,无法摆脱依赖的束缚。
应该记住,巴沙尔是由他的父亲在20世纪90年代派往黎巴嫩的,在黑暗的分而治之的艺术中接受教育。由于国际制裁和国内冲突升级为一场全面的内战,叙利亚对黎巴嫩的关注几乎完全是经济上的。随着叛乱分子的失败,大马士革重新站稳了脚跟,它的统治者越来越多地介入黎巴嫩政治,支持最终赢得2019年选举的地区。后来,大马士革似乎是最近组建的技术官僚政府的主要支持者,这个政府是哈里里辞职后组建的,很可能是因为真主党对维持他在自己的地盘上的统治感兴趣。黎巴嫩正在经历的经济危机不会削弱叙利亚对危机的兴趣。相反,这只会鼓励叙利亚人利用其邻国的弱点,加深分歧,进一步巩固其影响力,希望黎巴嫩经济在某一时刻开始复苏,从而对脆弱的叙利亚经济产生积极影响。
叙利亚希望通过其在黎巴嫩日益增长的影响力,重新调整与伊朗的关系。伊朗在内战期间从伙伴关系演变为依赖甚至附庸关系。叙利亚在黎巴嫩恢复的影响力主要是通过外交和政治手段获得的,目的是让大马士革与真主党和伊朗恢复平衡。大马士革对伊朗的怀疑最近有所增加,因为阿萨德与土耳其斗争,试图夺回该国北部失去的领土,无论是在伊德利卜、阿勒颇北部,还是幼发拉底河以东。德黑兰不愿意或不能帮助叙利亚对抗土耳其,这凸显了过度依赖伊朗的危险。普京挺身而出帮助大马士革击退土耳其,但归根结底,如果叙利亚想要击退土耳其的军事存在,单打独斗是不现实的。
至于俄罗斯,阿萨德总统对克里姆林宫的政策是他父亲政策的延续。哈菲兹·阿萨德长期依靠苏联/俄罗斯的战略军事支持(向叙利亚派遣军事专家,为叙利亚军队配备武器系统)。1983年,俄国人甚至向俄罗斯运营者运送了防空系统(后来被移交给叙利亚人)。阿萨德允许苏联扩大塔尔图斯海军基地的使用,并使用叙利亚最大的空军基地(T4空军基地)。
苏联领导人、共产党总书记尤里·安德罗波夫(Yuri Andropov)在上世纪80年代表示,他不会让任何人打败哈菲兹。今天,普京总统也在为巴沙尔·阿萨德提供同样的战略保护。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向俄罗斯提供了塔尔图斯海军基地49年的租约,并免费使用赫米米姆空军基地。今天,阿萨德政权的生存比依赖伊朗更加依赖俄罗斯。俄罗斯的空中力量在推翻反对派民兵和恢复阿拉伯叙利亚军队对叙利亚领土的控制方面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俄罗斯的地面支援也是如此,包括正规部队和私人承包商,这使得大马士革比德黑兰更依赖莫斯科。
尽管阿萨德依赖俄罗斯,但他一直谨慎地不让俄罗斯在军队改革方面随意行动,使其成为“高度制度化、非政治化、非意识形态和非宗派势力”。他一直谨慎地确保其指挥官对他和阿萨德家族的忠诚度仍未被削弱。
爱国主义一直是该政权生存的关键。尽管如此,俄罗斯和阿萨德总统在恢复更加中央集权、由国家控制的军事结构方面有着共同的利益。亲政府力量在阿萨德的命运低谷时期(大概是2013-2015年)得到了政府的鼓励,以平衡反政府力量的动员,如今被视为一种挑战国家权威的存在;阿萨德和莫斯科一样,努力收编众多的准独立民兵组织,但他始终谨慎对待所有外国,甚至是俄罗斯。现在的阿萨德总统认为,政权的生存取决于国家机构对政府的忠诚。
结语
总之,巴沙尔阿萨德目前的政策似乎旨在恢复他父亲的叙利亚的修改版本。这将不是完全回归国家垄断经济或已故的哈菲兹的“共产主义”。叙利亚不会重蹈战前指导改革的新自由主义,巴沙尔从毁灭性的内战中吸取的主要教训是,改革,甚至那些主要集中在经济上的改革过于迅速且不稳定。因此,他正在重振复兴党,恢复安全机构对叙利亚公民日常生活的控制。巴沙尔认为,平衡叙利亚的地区角色是维系国家安全的关键。为了重新获得一些地区影响力,巴沙尔专注于恢复在黎巴嫩的主导地位,并与真主党和伊朗建立更加平衡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