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最大的秘密(深度)(上)

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

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马太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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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首尔钟路区仁寺洞,泰和馆。

这座见证了朝鲜王朝400多年风雨的宅院建筑于上世纪初辗转成为一座高档酒楼。其主人为原朝鲜皇室御厨安淳焕。

在1919年3月1日以前,直属日本天皇的朝鲜总督府官员和亲日富豪们经常光顾于此,泰和馆是京城内著名的宴会场所。但那天过后,这座酒楼的历史发生了变化。它开始同宗教产生了联系,并亲眼见证了后者是如何在近百年的韩国近代史中一步步走到今天。

于一个世纪前发生在半岛的那场民族运动让泰和馆变得愈发有名。但当时,身处漩涡中心的它却静默无言。沉静许久后,才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朝鲜已经死了,耶稣也救不了它!

如历史所诉,那场发生在朝鲜的民族独立运动也深深影响了南边的中华儿女,他们于两个月后的5月4日展开了另一场属于中华民族的爱国运动。可与五四运动不同,这场于两个月前发生的朝鲜民族独立运动却在某种程度上,为百年后的韩国预定了另一个结局。

决定运动成败乃至后来韩国国运的关键,并不是学生们的爱国热情有多高,也不是当时半岛所能组织起的人力物力能否对抗日本宪兵队,而是身居高位的宗教界人士们对各自宗教的信仰程度究竟有多深。

故事从1919年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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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运动

1919年1月,朝鲜废王李熙突然死亡。有传言说是日本毒杀了国王。因为国王准备派代表奔赴即将召开的巴黎和会,寻找国外盟友,来解救当时已被日本殖民的朝鲜半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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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高宗李熙

高宗李熙的死让民间愈演愈烈的反日情绪到达顶点。一群有着特殊身份的人觉得推翻殖民统治的时机到了。33名分属三个教义完全不同的宗教组织领导人决定策划一场独立运动。

这33人里,有16人都是基督徒。自甲午战争后,基督徒们就一直用自己的宗教来解注朝鲜的命运:朝鲜人民受到日本的殖民奴役,是上帝对过往罪孽的惩罚;而旧约中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的故事,则预言着朝鲜人将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从日本奴役下解放。

除了源自西方的基督教,另外15人的宗教组织属于天道教。这是一个用东方的儒、道、佛三者融合的新教。而这个教的创始目的也很直接,就是为了对抗所有西方传来的宗教及学说,来捍卫东方文明。因此,这个宗教组织也被称为东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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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三一运动的东学(天道教)创始人孙秉熙

这两个宗教组织本该是天生的死敌,但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二者却能和睦相处。而那33人中的最后两人,则来自本该不问世事的佛教。

按理说,在日本高压统治下,这三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宗教组织是很难组织起一场成规模的独立运动。事实也正是如此,宗教人士在这场运动中几无作用,草草收场。但另一个群体的加入却让这场运动迅速蔓延至整个半岛,并让这场名叫‘三·一运动’的民族独立运动举世瞩目。

这个群体就是学生。

彼时一战刚刚结束,国际形势风云莫测。远在欧洲的波兰和捷克斯洛伐克都于此时独立复国。这让一群远东的朝鲜爱国青年们看到了希望。这些跃跃欲试的学子们心里喊着:是时候了,现在正是时候!

学生们早已暗潮汹涌,决定起事,并起草好了演讲用的独立宣言。这一幕被宗教人士看到了,他们决定联合这股蓄势待发的力量。

当时,基督教对这片半岛上几乎全部的学生都有着深远影响,他们甚至是靠基督教的青年会组织起来的。为此,基督教领袖跟学生代表会面,告知学生宗教人士已选出了民族代表。这些代表将在3月1日于塔洞公园发布宣言。双方约好,当代表发表演说时,学生们就前去声援。

1919年3月1日,上午10时,3000名学生按计划聚集到了首尔塔洞公园。那几天正值高宗李熙的国葬期,京城首尔涌入了数十万人前来追悼先王。因此,日本殖民当局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聚集在公园的学生们有什么异常。

下午2点,约定发表宣言的时间已到,学生们却迟迟看不到那些宗教组织者的身影。3名学生代表决定前往这些组织者下榻的酒店——泰和馆,邀请他们按约前往塔洞公园。

神或许不会抛弃韩国,但人会。这些民族代表拒绝了这个要求。说道:“我们不能和你们共事,请你们注意。”

被拒绝后,学生们决定自己行动。为了同这些拥有社会地位的宗教人士合作,学生舍弃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宣言。在向围观的群众演讲时,用的还是这些“民族代表”们起草的宣言,内容充满了妥协意味。

即便是一份维护上层阶级利益的宣言,还是引发了周围人压抑多年的反殖民诉求。宣言读完后,台下一名学生突然高喊“大韩万岁!”。周围群众的情绪立马被调动了起来,纷纷加入学生队伍。

于是,学生和新加入的群众分3队走出公园,进行游行示威。一队往外国领事馆方向走去,他们在美国领事馆前用血写下“大韩独立”;一队往德寿宫走去,那儿安置着高宗李熙的灵柩,人们在灵前高呼“万岁”;另一队则直接走向日本宪兵队,冲着日本兵大喊“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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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三一运动”

整个游行过程都井然有序,队伍所过之处,周围市民均自发加入,规模不断扩大。当天,共30多万首尔市民自发参与了这场游行示威运动。

日本总督府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出动了全部警察、宪兵队和3个步兵中队、1个骑兵中队进入市区,驱散示威行动。他们逮捕了130多名示威群众,却仍未成功阻止这场游行。黄昏时分,京城的游行示威由市中心向郊外扩散,一直持续到深夜11点。

就在学生于街头带头高呼“独立万岁”的时候,那些后来被称为“民族代表”的宗教人士们则在泰和馆的一间包厢内聚集,除了4位还未抵达首尔的代表外,其余29人一起坐在包厢里读了这份独立宣言。

读完后,一名代表发表了结束致辞,然后喊了3声万岁。接着,他们让泰和馆老板安淳焕给直属日本的总督府打电话,告诉日本人自己就在泰和馆。还说自己刚刚作为朝鲜民族代表,起草了一份宣言,希望能跟日本进行和平谈判。

电话中,安淳焕特意提及泰和馆的前主人、那个亲手将韩国割让给日本的李完用,也被他们选为民族代表,以示诚意。

电话打完后,代表们开始在泰和馆用餐。御厨安淳焕亲手烹饪的佳肴还没吃完,这29名宗教组织高层,也是朝鲜的“民族代表”,就被突然闯入的日本宪兵队全被逮捕。就这样,这些靠宗教进入社会上层的“民族代表”们,退出了这场连陈独秀和李大钊都称赞的民族运动舞台。

草草收场后,这些宗教人士们各自开启了新的人生。他们中间,有的转身投入日本怀抱,反过来欺压自己的同胞;有的逃亡美国,成为美国的在韩代言人;有的则越过鸭绿江,辗转流亡到中国上海,成立了临时政府,并在日后谱写出另一曲哀歌。

他们中的多数人,信的不是宗教,而是权利。他们不是神国的代表,也不是民族的代表,而是上层阶级的代表;他们守护的,不是天国的利益,也不是国家的利益,而是各自于世俗中的利益。

但学生们不一样。三月一日过后,学生们继续燃烧着自己的鲜血和青春。1919年4月初,三一运动的大火蔓延至半岛全境,数百万人站出来反抗日军。由于担心驻朝的两个师难以控制事态,日本从国内调来6个步兵大队及宪兵4000多人前往朝鲜镇压人民起义。

面对侵略者的枪炮,民族意识觉醒的学生承载了那片土地最后的希望。他们背着那片国度的沉重未来,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并将那最浓烈的一笔交由柳宽顺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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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贞德”

柳宽顺是一名女性,出生于1902年。

14岁那年,在一位美国女传教士的援助下,柳宽顺免费入读首尔梨花学堂(今梨花女子大学)。这座亚洲第一所女子院校,正是由西方传教士于19世纪中叶开办的基督教学校。今后,它的身影还将多次出现在韩国史中。

而当时,替这所院校在历史上留下注脚的,则是柳宽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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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宽顺死的时候还没到18岁。这位在韩国家喻户晓的女性,最有名的事迹,是在韩国独立运动中为国殉难。

1919年三月,京城首尔各大高校都收到了总督府下达的停课命令。离校的柳宽顺从首尔回到家乡,跟同学一起策划了一场示威游行。

游行吸引了3000多人。作为发起人之一,柳宽顺给参与者每人发了一面匿迹了9年的太极旗,并带头喊着代表独立的“万岁”口号。日本宪兵队和警察在镇压过程中,打死了一名示威者。于是,柳宽顺带着死者遗体,跟游行者一起冲到了警察局,讨要说法。

争执过程中,几名愤怒的青年剪断了警察局电话线,并试图冲击警局。日本人见状,立马开枪镇压。他们架起一顶冲锋枪,冲着人群扫射。21名冲在最前面的示威者被打死,这里面包括柳宽顺的父母。其余人见状四散逃亡,那些跑得慢的则被宪兵队逮捕。

隔天,刚满17岁的柳宽顺以罪人身份被带上法庭。面对法官的问话,她轻蔑地说道:“我没有理由接受你们倭寇的审判!”

讲完这话后,目睹双亲惨死的柳宽顺还不解气。她起身蓄力,然后抄起了身后的凳子,朝审判长甩了过去。为此,她比其他人多判了3年刑期,被送往西大门刑务所服刑。

在西大门刑务所的第8号室,柳宽顺跟其他十几名女囚一起关押在这不到3平米的狭窄空间。关在这儿的囚犯没有坐下来的空间,一天24小时都只能站着。如果一直站着不动,腿很快就会浮肿。先进来的女囚有经验,就喊柳宽顺跟她们一起转圈圈,转累了再原地站着休息。

转圈的时候,大家会唱诸如“阿里郎”这类爱国歌曲。唱着唱着,这些爱国女青年就忍不住哭。哭声传到隔壁,隔壁的女囚也跟着哭。很快,歌声和哭声就一起传到了狱卒耳朵里。他们往往会在这个时候跑来训斥,让女囚们安静点。

在这之前,这些女囚往往都哽咽着泪水,忍住了哭声。但柳宽顺不一样。她冲着狱警喊:“我们又不是看到人来了就要停止哭泣的青蛙!呱呱呱……!”

这最后几声极具挑衅意味的青蛙叫彻底惹恼了日本人。他们对柳宽顺实施了酷刑:把焦油抹在柳宽顺头上,然后像撕假发一样,把她的头发连着头皮一起扯下来;用钳子拔光她的手指甲和脚趾甲……

如此程度的肉体拷打还不是最残忍的。一个女性,被军国分子抓捕,几乎不可能逃过跟性有关的肉体加精神折磨。因死前接受的酷刑过于残酷,在21世纪的今天,电影工作者还要刻意用黑白胶片来拍摄反映她事迹的电影,以便只介绍其中不涉及性的三种酷刑,好减轻残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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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拒:柳宽顺的故事》剧照

但是,如果不知道她死前所经历的恐怖,就无法理解柳宽顺对今天的韩国意味着什么。

根据后来的验尸报告和对西大门刑务所的访问,柳宽顺生前遭受的拷打共近100种。丧心病狂的日军曾用烧红了的烙铁烫她的私处;利用泥鳅喜欢往潮湿阴暗洞口里钻的习性,把她赤身关进灌满水的缸内,再往里倒入大量泥鳅……

这些刑罚,既是对肉体的折磨,更是要杀死柳宽顺的女性身份:他们害怕一个连女人都开始反抗的民族。

而这个女人,还是一个有信仰的女人。

柳宽顺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在她8岁的时候,高宗李熙在日本的胁迫下退位。时任内阁总理李完用与日本签订条约,将朝鲜半岛的主权永久让与日本。自此,朝鲜半岛彻底成为日本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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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完用

没人愿做亡国奴。但当时,就连原先的藩主国大清也摇摇欲坠,再有一年,一把名叫辛亥革命的烈火就要将其燃烧殆尽。

此时的半岛,无人可求,也无人能救。饱受压迫的朝鲜人民抬头望向天空,那一双双绝望而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曙光。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就算世界抛弃了你,主依然爱你。”在现实世界找不到出路的人们纷纷接触宗教,寻找精神寄托。这其中,又以基督教为最。

早在明末清初,基督教就经由中国传入朝鲜。当时朝鲜上层以儒学为尊,看汉字写的典注;而普通人多讲韩语,识字率也低。基督教传入后,传教士大力开办学校,教信徒学习更容易学会的韩文。借由易学的韩字和传教士开办的学校,知识的传播门槛开始变窄。慢慢地,信奉基督教成为民间知识分子的象征。

到了甲午战争,儒家正统的中国打不过日本,直接导致了日本入主朝鲜。而日本又是跟着基督教正统的西方学习。于是,越来越多的朝鲜人开始信奉基督教,柳宽顺一家也不例外。

正是基督徒的身份,柳宽顺才得以在传教士的帮助下进入梨花学堂。同样,那些青年学生们,无论男女,多数都信仰着基督教。这也是当时参与三一运动的爱国学生为何要靠基督教的青年会集会,又为何接受了当时朝鲜基督教高层合作邀请的原因。

宗教给了这些于现实绝望的爱国者最后的精神力量,却依然改变不了现实。三一运动的火焰被日军扑灭了。在镇压带来的屠杀中,有的学生被日军特意钉死在教堂的十字架上。

柳宽顺也没能逃脱厄运。那些带有性别意味的酷刑让她最终死于人为造成的膀胱及子宫破裂。在她死后,日军为了掩盖在她生前施加的刑罚,决定火速烧掉她的尸身。母校梨花学堂的校长和老师得知消息后,想办法向日军讨回了那具已经残缺不齐的遗体,将她安葬在梨泰院。

但日本却未曾预料到,柳宽顺的死并没有减轻朝鲜人民的独立诉求。相反,那些惨绝人寰的遭遇让她的临终之言迸发出巨大的精神力量:

“我虽然能忍受拔掉指甲、砍掉耳朵、鼻子和折断双腿的痛苦,但无法忍受丢失祖国的痛苦。做为一名少女,我唯一难过的地方,是我只有一条生命可以献给祖国,所以我对不起它……”

柳宽顺的遗言如一股强劲的台风刮遍整个半岛,并在人民心里播下一颗精神种子。直到今天,韩国人都不敢忘记:100年前,曾有一名象征着希望的基督徒少女,为了国家的未来,被一段非人经历折磨致死。

她是韩国的“贞德”。

100年前,这位“贞德”希望国家能早日独立,然后越来越好。

但她没能等来这天。

在她殉国的1920年,日本刚刚用武力血腥镇压了学生发起的民族运动;在她死前头两天,日本让高宗的世子同日本公主成亲,好弱化朝鲜人民的反日情绪,方便殖民统治;而此时远在上海的临时政府,内部却派系林立,身后站着各大国做靠山的政府代表们谁也不服谁……

彼时彼刻,放眼望去,无论南北,还是内外,满目饿殍,满目疮痍。无论人民,还是国家,人心惶惶,前路茫茫。

绝望的人们屏息凝神,跟这座名叫朝鲜的半岛共同等待着一个人,一个能打开那扇通往美好未来大门的人。

终于,历史等来了跟柳宽顺有着同样信仰的韩国“国父”——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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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父

1876 年,韩日修好条约签订,李氏朝鲜被迫打开了国门。就是这一年,金九出生在了黄海道一个平民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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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九

当时朝鲜上层以儒治国。

但与中国不同,李氏王朝所推崇的儒学只有程朱理学,即便是后来的王阳明,也不准被提及。在这样的背景下,李氏王朝等级制度森严。金九家族属平民阶层,常受两班 (贵族阶级)的欺凌与压迫。为了能让自己家族跻身两班,他要求父亲送他去读书,将来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于是,幸运的金九能在私塾里学习汉字和韩文,并参加了科举。在考场上,金九见到了当时朝鲜科举的种种弊端,贵族阶级几乎掌握了全部的仕途通道。

落榜后的金九大失所望,转而跟父亲研究起了风水,余生只想给自己找一块风水宝地,庇佑后代。

接受过主流教育的金九研究风水迷信,这在当时并不稀奇。因汉字的学习成本高,两班贵族掌握了知识的解释权。底层人民只是在生活中严格遵守着利于上层统治的部分儒家思想:君君臣臣的等级划分、且格外强调男尊女卑。

阶级流动的大门已被焊死。无望的底层人民只好在民间流传甚广的萨满教里寻求精神寄托。这个教最早可以追溯到半岛立国。大约5000年前,尚未开化的人们靠巫师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政教一体的国家。首领既是国王也是巫师,而他们最大的能力就是“通灵”。拥有通灵能力的巫师可以为迷惘大众指点迷津,每逢重大事件,人们总是四处寻找这些巫师询问祸福。

上层用儒学维持统治秩序,底层靠封建迷信获取活下来的勇气。但命运弄人,金九没能在风水学里重拾信心。相反,在研究面相时,他发现自己非但没有一丝富贵相,还天生贱相,变得更加颓废。好在面相学没有将他赶尽杀绝,书里又说了一句:“相好不如身好,身好不如心好。”

金九难得地在封建迷信里找到了于人有益的那一面,决定把做个好人当作此生信仰,并在后来的人生路里恪守着这一标准。而在当时,做个好人的最高标准就是替广大百姓推翻日本人的殖民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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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金九

1893年,18岁的金九加入了当时最大的反日组织,也是刚成立不久的东方宗教组织,东学。两年后,他在海州支援当地的东学农民运动,对抗日本军。起义失败后,金九渡过鸭绿江,藏身至中国东北,然后被捕。

蹲了一年牢后,金九刑满释放。但一则新闻又让刚刚出狱他再次入狱:朝鲜皇后被日本人杀害。彼时还血气方刚的金九愤怒了。他暗杀了一名日本军官,并再次被捕入狱。一名朝鲜官员注意到了这个二进宫的年轻人,劝他读一些西方书籍。于是,囚圜中的金九读了《泰西新史》、《世界地理》等西方书籍,并感慨道:

“待读过了一卷《泰西新史》以后,才明白那凹目隆鼻的洋人,并不是像猴子般的野人,他们也有治国理民之道。那峨冠博带、仙风道骨似的我国的贪官污吏,才应该接受野人的尊号

早年亲身经历过科举的金九终于明白了朝鲜的问题远不是倭寇入侵,他开始在监狱里教其他犯人读书写字,把监狱变成了学校。

一年后,金九越狱,开始在朝鲜四处建设学校。他这样解释自己建学校的目的:“不管形势怎么紧迫,如果民众不觉醒,认识不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那么任何力量也无法挽救这个国家。 ”

在李氏王朝的统治下,金九靠读过的西方书籍才终于明白了那几百年就被顾炎武喊出来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了更好传播这一思想,金九又加入了当时在朝鲜已成规模的基督教。

没多久,金九再次因民族运动被捕入狱。这次他被判了无期,又靠着假释出狱。纵观金九的人生,这三次入宫经历只是他未来道路的小小铺垫。出狱后,他又跑到了农村开展启蒙运动,直接怼上了让民众心智麻木的萨满教。

1911年,三一运动爆发。多数有地位有身份的宗教爱国人士都逃往上海。金九获知消息后,又一次跨过鸭绿江奔赴中国,同这些人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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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临时政府

跟这些大人物相比,只上过几年私塾,在监狱里读过几本书的金九觉得自己才能不足,希望只做临时政府的门卫。但这些人只知道在街上零散地发传单,喊口号,曾经暗杀过日本军官的金九却实施过实际行动。于是,金九被提拔为警务局局长,负责起了间谍活动。

1932 年 4 月 29 日,为庆祝淞沪会战胜利,日军在上海虹口公园举办了天长节大集会。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人正悄悄走向日本司令官。他身上装满了炸弹。临近时,他点燃炸弹,朝日军总司令白川义则扔去。并成功炸死和炸伤包括日军总司令在内的多名文武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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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12月 虹口爆炸案执行者尹奉吉在日本金泽郊外被执行枪决

爆炸案发生后,日军查清了暗杀行动是韩国临时政府组织的,而且一年前在东京暗杀天皇那事儿也是他们干的。很快日军就逮捕了十六人。为了避免更多人被抓,金九在报纸上公开自己就是爆炸案的策划者。

为此,日本悬赏60万捉拿金九。上海呆不下去了,金九先是前往杭州避难,接着又辗转中国多座城市。期间,金九要求同蒋介石会面,希望国民政府提供资助,好让他能在东北等敌后引导暴动、执行暗杀。但蒋介石却表示:你杀了一个天皇,还有下一个。杀了一个大将,还有新的大将上任。有什么用?

蒋介石的话有一定道理。但金九却深知,这些是国小民贫的朝鲜唯一能做的了。

这次同蒋介石的沟通也不是毫无成效。国民政府答应每月提供500元来保障临时政府官员们的生活。当时,就连金九本人也要靠捡路上的白菜梆子腌咸菜吃来维持生活。可拿到钱后,他立马招募了一百多名青年,在洛阳建立了专门培养韩国军官的军事学校。第一期军官毕业后,国民政府在日方的威胁下下令关闭了这座学校。

组织军队的愿望变得更加不切实际。与此同时,临时政府内部的派系之争也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此时的临时政府已经迁到了杭州,人不多,却分裂出了7个党派。其中有两支选择了退出,而掌握权力的派系还想着解散临时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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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杭州旧址

金九再次怒了。他跑回杭州,跟剩下还想着维持统一政体的8个人成立了新党。卢沟桥事变后,金九带着剩下的人一同迁往长沙,并在抗战后期组建了一支约300人的伞兵,参与了长沙会战。

金九为这支伞兵起名为光复军,想着日后靠这支军队登陆半岛复国。可命运又一次跟金九开了一个玩笑。1945年,日本投降,朝鲜光复。

日本投降的消息传遍世界时,金九刚刚在陕西视察完光复军军训。各党派的民族代表们都欢喜不已,金九却崩溃地说道:“我们在这次战争中没有做过一件事,因此在国际上将没有发言权。” 

事情的发展正如金九预料的那样。以北纬38度为界,半岛被苏联和美国划分为朝鲜和韩国。因无话语权,代表着统一朝鲜的临时政府也不被美国认可,成员不准以朝鲜政府的名义回国。

1945年11月5日,金九和临时政府的要员们离开重庆,途经上海抵达金浦机场 ,踏上了27年来梦寐难忘的半岛故土 。尽管临时政府的要员是以个人身份回国的,仍然受到各界的热烈欢迎。几十万人同时高举着太极旗在首尔大街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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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即将回国的金九

望着喜形于色的欢迎人群,金九却忧心忡忡。他给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国人泼了一盆冷水,公开说道:我们民族任务的最高目标,首先是建立不受别人牵制,也不依赖于人的自主国家。

但显然,这个目标并没有完成。无论北边的朝鲜还是现在的韩国,都是苏联和美国说了算。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在 《告朝鲜人民》 第1号布告中宣称:“对北纬三十八度以南的朝鲜领土和朝鲜人民的统治权限暂时在本司令官的权限下实行” 。 

美军完全延续了日占时期的总督府行政机构,曾经的亲日派政治家和与日本军政府勾结的地主们摇身一变,又当起了美军政厅的高级官员。而金九所属党派内部也开始分裂,有人脱离转投他派,有人建立新党。目的也都不言而喻:站个好队以便在新政府分一杯羹。

金九不愿接受这样的局面,他冒死跨过三八线跟金日成谈判。最后失败。1949 年 6 月 26 日,金九先生在京桥庄自己家中被韩国步兵少尉安斗熙枪杀,享年 7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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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家中抢救的金九 弹孔清晰可见

金九是当时少数敢于公开斥责美苏两国军队撤离半岛,并取消三八线的人。早年的他曾提出朝鲜需要一个统一的哲学,才能凝聚人民,发展国家。但在日本投降后回归故土的金九似乎忘了一个根本问题,朝鲜存在了数百年的社会症结仍然存在:底层无知而麻木,上层尸餐素味又贪婪成性。

革命尚未成功。

金九是带着遗憾去世的。死后,他把接力棒递给了另一名基督徒。在他心里,始终对帮他找到人生目标的西方文化有着莫名好感。在他重返阔别27年的故土后,曾巡视地方。跟地方上的群众说,自己对政权和地位都没有欲望,如果朝鲜独立了,他就回农村当农民。首任总统他推荐自己崇仰的李承晚博士。

李承晚,一个美国毕业的神学博士。他曾是韩国临时政府的总统,却对一线抗日毫无兴趣,不愿就任。反而把救国愿望放在了美国身上。

在他任期内,仍然绝望的韩国人民将再次投向宗教,在精神世界里寻找希望。只是这次,韩国人民信奉的已不再是基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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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政府、财阀和邪教

1945年10月,李承晚乘坐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的专机抵达汉城,不久便来到了大邱市视察。为此,大邱市举办了工商欢迎会,三星创始人李秉喆也位列其中。

由于常年在美国居住,此时的李承晚在国内并没有什么政治资源。他迫切希望获得企业家的支持。在晚宴上,他拍着李秉喆的肩膀,一番夸奖后盛邀李秉喆到自己汉城的住处梨花府来坐坐。

在李承晚任期内,三星对韩国经济的影响力不断加大,李秉喆甚至多次强调自己“不是三星公司的董事长,而是国家的董事长”。财阀把握韩国国家命脉自建国起就已现端倪。

三星的做大跟李承晚的政治理念也有关系。除了同是基督徒外,李承晚能被金九信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李承晚也坚持统一半岛。朝鲜战争后,统一无望。李承晚不顾国民反对,多次要求美国继续支持南北统一。为此,他需要靠军队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就此,政府对军队滋生的贪腐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经济上,李承晚也没什么兴趣,采取放任自流的政策,任由三星等企业向官员行贿,一步步做大。

当时国内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是美国的援助,而这些援助又多被军方贪腐或落到私人企业手里。底层民众的日子过得更难了。他们对李承晚的不满愈演愈烈,频繁爆发游行示威和抗议活动。

1954年,民望跌到谷底的李承晚眼见连任无望,操纵选票通过了让自己成为终身总统的新宪法。顺利连任后,作为基督徒的他却严格限制言论自由,并对政敌采取暗杀行动。而后代学者们也都强烈暗示金九的死跟李承晚有关。

在李承晚的独裁统治下,民众苦不堪言。又是学生带头站了出来。1960年4月19日,一批年轻人前往青瓦台总统府抗议。此时的梨花学堂已改名梨花女子大学,因是基督院校,校方不建议学生介入政治。但梨大的女学生们仍为前线提供了后勤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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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翻李承晚政府的“四一九革命”

历史又一次重演,基督徒李承晚用武力镇压了这次示威游行,186人死亡,6000余人受伤。这激起了人民的愤怒,迅速引发了全国性的大面积暴动。李承晚被韩国人民赶下台,逃往美国。美国又扶持了尹潽善上位。但这位傀儡总统对李承晚留下的烂摊子束手无策。就连当时的驻韩美军都抱怨如果不行贿,就拿不到美国援助的物资。

可普通人拿什么行贿?人民依旧吃不上饭。身处水深火热中的人们翘首相盼,他们在等下一个能救自己脱离苦海的人物出现。白云苍狗,两年过去了,韩国人民等的那个人还没等到。直到伪满洲国陆军学校的优等毕业生高木正雄,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朴正熙登上历史舞台。

1961年5月16日凌晨,一声枪响划破首尔平静的夜晚。在少将朴正熙的带领下,近4000名军人发动军事政变,武装夺取了时任韩国总统尹潽善的政权。这场政治风波,被称为“五一六政变”。两年后,朴正熙正式成为南韩建国以来的第三位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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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正熙

朴正熙的军政府上台后,立马实施了宵禁。但朴正熙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宗教除外。

他急需拉拢这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因李承晚不顾民生,于现实里无路可走的底层人民开始疯狂寻找精神寄托。他们开始信奉任何形式的宗教。曾经的西方传教士只会跟人说,上帝会拯救你。而在李承晚当政期间,越来越多的野生传教士们就直接说自己就是上帝了。

对这些绝望的人民来说,再荒谬的说辞也能找到信徒。尤其是在那片文盲遍地走的土地。二战结束时,韩国的文盲率高达53%,只有14%的人接受过学校教育。

这些“上帝”顺理成章地成为众多无法分辨真伪的底层百姓最后的救命稻草,邪教如雨后春笋般大片冒了出来。许多人都打着基督教的幌子创立教会,招揽信徒。而这里面最有名的,就是崔太敏创办的“永世教”。

永世教同时融合了基督教、道教和佛教,此外还跟本土的萨满教有着深厚联系:教主同样会通灵。朴正熙上台后,拉拢了有着深厚群众基础的崔太敏。但朴正熙本人是佛教徒。对他来说,拉拢这个邪教组织,更多只是出于政治原因。他本人对这个邪教创始人并无好感,甚至特意提醒崔太敏跟自己的女儿朴槿惠保持距离。

朴正熙上台后,面对绝望的人民,他决定大力发展经济。但当时的物资来源主要还是靠美国的援助。而朴正熙则想要自己做主。

为了摆脱美国的控制,除了拉拢邪教组织外,朴正熙还找上了自己向来讨厌的资本家。在他上台后的第一时间,就“邀请”了11位举足轻重的大企业家来喝茶,这里面就包括跟政敌李承晚关系匪浅的三星创始人李秉喆。

教会和资本的加盟还远远不够。为了能摆脱美国的掣肘,独立发展经济,1965年,朴正熙与日本签订了《日韩基本条约》,用放弃战后赔款的巨大让步,换取日资入韩,并开拓日本的海外市场。

放弃日本赔款并未征求国民意见。此外,毕业于伪满洲国的朴正熙在日占期是彻彻底底的韩奸,曾直接入伍日军。他的身份太过敏感。《日韩基本条约》的签订让本就对军政府铁腕政策不满的人民彻底爆发。韩国上万名学生走上街头游行抗议,反对朴正熙的独裁政权。梨花女大学生参与了这场多达百余小时的绝食抗议行动。而离梨大步程十几分钟的另一所基督院校延世大学,则公开批评“朴正熙政府捏造民主主义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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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韩日建交走上街头抵制朴正熙政府的首尔大学生

独裁的朴正熙愈发不得民心,国内的政敌们跃跃欲试;美国也对有自己盘算的朴正熙没那么满意;而一直被军事势力压制的财阀也在经济发展的同时进一步做大;各类宗教组织又靠着政府盟友的身份趁机市场运作,就连崔太敏也同女儿朴槿惠的关系愈发亲密……

无论朴正熙本人还是他的独裁政府,都危机四伏。

1979年10月26日晚,忙碌了一天的朴正熙总统在来到宫井洞中央情报部的豪华休闲餐厅,以放松一下身心的劳顿。韩国中央情报局局长和总统秘书长在席间作陪,几杯酒下肚后,有歌舞声响起,朴正熙暂时将风云复杂的政事抛在脑后。这时,情报局局长突然满脸杀气地说话了: “阁下您搞政治要从全局着眼呀!您带着这样的废物搞政治,能行吗?”

话音未落,他迅速从腰间拔出手枪射向朴正熙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朴正熙成为首任死于任上的韩国总统。刺杀他的情报局长身后是美国,他嘴里说的“废物”,有一个说法,指的是跟朴正熙一家往来频繁的邪教头头崔太敏。

朴正熙死后,崔太敏靠自己的“通灵”本领,召出了朴槿惠的母亲——她比朴正熙还要早两年就死于暗杀。借由崔太敏,失去双亲的朴槿惠终日以泪洗面,跟召出来的父母对话;而以三星为代表的财阀们,也如野兽出笼,并在将来成为让底层喘不过气来的最大一座山。

外部的美国、内部的财阀、民间的邪教……随着铁血朴正熙的身亡,原先维持着的微弱平衡被打破,韩国又将再一次走向失控。

历史跟着汉江水滚滚向前,各路人物轮番登台上阵。朴正熙身死50年后,南半岛上演的还是那出戏。在他生前,他无法预料自己将给韩国烙下怎样浓厚的印记;在他死后,他替韩国埋下的那粒名叫“教育”的种子却破土而出,长成了韩国人民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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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奇迹

朴正熙缔造了汉江奇迹。当今天的人们诉说着这位军人是抱着怎样的心酸与魄力,斡旋于美国与财阀之间时,往往就小看了朴正熙作为政治家的深谋远虑。

半岛分裂绕不开冷战的大背景。而整个朝鲜半岛也是那场意识形态大战的前线阵地。政府压力不可谓不大。在朴正熙上台的60年代,几乎一切能用于发展的资源全都集中在朝鲜,比如三八线以北的铁矿石资源是韩国的133倍。

在苏联和中国的大力扶持下,自身就有底子的朝鲜上演了一出远东经济奇迹,GDP更是韩国的4倍。而韩国此时却还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与现在频繁出现的脱北者不同,当时更多的是韩国人脱离南边往朝鲜跑。

这种现象让朴正熙痛心疾首。他一心想着把农业国变成工业国。为此,靠美国维生的韩国却在朴正熙的带领下向中苏取经,制定了多个五年计划。

为了顺利实施五年计划,对外,韩国一面继续拿着美国的援助,一面顶着全国的骂声引进日资;对内,朴正熙开始拉拢资本家,还跟宗教结盟以便获取民间势力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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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战争后的汉城街道

每一方的关系都不好处理,每一方都有可能成为压死军政府的最后一根稻草。如履薄冰的朴正熙靠着军政府的绝对权力维系着各方平衡。而这些却都不是最难的。真正让朴正熙头痛不已的是韩国的教育事业。

在同日本签订《日韩基本条约》的1965年,面对国内人民的游行,军政府只能寄希望于经济的腾飞来挽回民心。同时,经济上的独立能为朴正熙摆脱美国提供最大筹码。但摆在他眼前的,是当时韩国的初中入学率仅30%。

巧妇难与无米之炊。从农业国往工业国发展,离不开工人和技术人才。这远不是靠军队能解决的问题。孱弱的教育却拖了工业化的后腿。

日占期,韩国8成学校毁于炮火,只有极少数被殖民的韩国人民能顺利接受教育。而当时的学校也多是日本人担任老师,以便进行殖民教育。现在这个韩国的初代教育源于日本。从伪满洲国军事学校毕业的朴正熙深知这一点。而日本投降后,还带走了韩国70%的师资力量。李承晚时期的韩国小学,一间小教室里往往塞满了100多名学生,就是因为没有老师。

一片文盲满地走的土地,一个尸餐素味的政府,一群看不到希望的人民。这是李承晚时期的韩国邪教组织盛行的原因。待朴正熙上台后,他开始大力反腐,并用一个个五年计划给人民以现实世界的希望。但没有能推动工业化进程的人力资源,那个希望又将成为水月镜花。

怎样做一锅无米粥?

朴正熙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没有米就从现在开始种庄稼。

为此,朴正熙政府颁布政策,以政府买单的形式来建设基础教育,推行起了韩国版的9年制义务教育。到了70年代初,韩国小学入学率增长到了99%,初、高中入学率则分别高达75%和54%。国家基本实现了教育现代化,也为1970、1980年代的汉江经济奇迹打下了地基。

可对60年代的朴正熙来说,从娃娃抓起显然无法应对迫切的工业化需求。他又给出了第二个答案:没有米,但有谷子。把谷子变成米,能做多少做多少。

于是,他又颁布了《产业教育振兴法》,大力扶持职业教育。鼓励适龄青年接受技校、专科院校的培训,以便直接为工业化建设添砖加瓦。

如果只用这两种方法,就不是独裁的军政府了。朴正熙是东亚儒家文化圈的国家领导人的典型代表,一人拥有全部国家权力。他发明了一种新的人才模式,下令强制取消高中入学考试,用摇号加考试的方式,强制分流大批学生到技校和职校,好早日成为工厂里一颗合格的螺丝钉。

除了朴正熙的呕心沥血,汉江奇迹还建立在一代人的牺牲之上。许多头悬梁锥刺股的优等生即便考试成绩达到了,也会因为摇不到高中的号,只能去流水线当一名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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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工人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朴正熙所能做的全部了。他能让原先的文盲国家人人有学上,却没法凭空变出来跟学生人数成比例的老师。尤其是那些重点高中的名师和高校里的教授。

借由教育改革,朴正熙的五年计划终于能顺利推行了。经济的发展让韩国人民终于摆脱了原先的地狱模式,朴正熙也逐渐拥有了摆脱美国的资本。因人人都上过学,新的邪教组织生长艰难,只能跟“农村”这个词关联在一起。

工人们夜以继日在流水线上流血流汗。他们缔造了汉江奇迹,他们的生活终于有了保障,他们开始学着接受自己的命运。

“至少比之前好太多”。

工人们这样安慰着自己,却幻想着下一代能摆脱螺丝钉的命运。

他们在等。等高中不再摇号,等普通人也能通过努力进入高校,进而改变家族命运。

届时,他们将把自己未完成的愿望全部寄托到下一代身上。

对普通人来说,知识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可对少数人而言,知识只是一座城堡,用来拦住城外的普通人。

那粒希望的种子,在经过数十年的发芽生长后,又戏剧化地长成了一座“天空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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