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中国:说说西方以“朝贡体系”说污名化中国的事

                                                       王岩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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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贡体系”,是美国学者费正清于20世纪四十年代发明的一个词,用以指称和界定一套固有的“中华世界体系”(费正清语)。

    大约30年前,当我第一次在看费正清的《美国与中国》书时,一点儿也没发现这有什么不对的。甚至可以说,是怀着激动和崇敬的心情,一口气读完此书的,并且还做了大量笔记。但今天回过头来再做审视,完全是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之前常有人说,文化,是西方对世界其他国家进行武力侵略、霸凌之外的另一大主力。在我看来,细论起来,其长期输出的“知识霸权”、“学术奴化”,恐怕更是“文化侵略”中的基础核心。只是过去,我们通常没有很好地深挖、探个究竟罢了。

现如今,借着重新梳理与思考中华这套世界性体系之时,咱们不妨以“朝贡体系”的这个命名,来做一次尝试性的剖析和梳理,以利新时代中国人的集体醒悟、全面甄别。

 

    首先,“朝贡体系”这一污名化称谓,虽说最早是由费正清先生提出来的,但能被推上统一遵从的“学术规范”,更根本与更大程度上,是由后来一批批的西学专业学者、乃至整个西学系统,通过长期集体累积和机制性处理,才最终造出“成品”和确立起来的。

需要说明的是,关于中国自夏朝开始就已长存于东方世界的这套体系,其实在之前与之后,也还是有其他一系列的提法的。比如,“畿服体制”、“羁縻体制”、“宗藩体系”、“华夷秩序”、“礼制体系”、“册封体制”、“天下秩序”等。只是费正清这个提法出来后,在中西方学界的一起努力下,逐渐将这个最具鲜明“污名化”特征的提法,推到了一种至高“学术规范”的地步。

请注意,这里头,有个一开始费正清先生,是真的出于别有用心、故意在污名化,还是仅仅由于无法理解、好奇标新乃至被西学固有理念所左右,才提出了这样一种贬损我中华这套“朝贡体系”说的问题。以我之见,于他本人,似乎应属于后者,而非前者。一者是,我更愿意善意地看待他,相信这位严肃的大学者,还不至于那么下作和卑劣;二者呢,因为他的一句话------“中国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等级制的和反平等主义的”,道出了其与绝大多数西方学者同样存在的一种集体认知偏失与错误理念,令他必然会选用符合他们理念的“朝贡体系”之类词组来冠名。

 

第二,仅就费正清先生提出的、学界形成规范的“朝贡体系”提法本身而言,在我看来,至少存在着以下四点偏颇与污名化处理的问题:

    一是,这一套,显然是非常宏大与复杂的、长期存在与动态演进着的、具有很强综合性与整体性的、关乎着整个中华文明定性与定位问题的世界性体系。这帮子所谓专业的学者们,撇开其本身更为基础、更为核心、更为重要的一系列关系统统不提,比如:和平安全一体关系、经济贸易互惠关系、文字文化化育关系、史籍制度借鉴关系、文明要素普惠关系等,仅仅将其最为形式化的、最显不平等的称臣纳贡关系单独提出来,加以放大化、极端化、污贬化地聚焦处理;稍微心正、眼明些的人,一看就有问题,就是一叶障目的偏见选择。可问题是,后来这个领域内的一代代、一批批的中外学者,尤其是中国学者,怎么就始终未能发现呢?或几乎像似经过统一约定般地默许了它、而不予以矫正呢?

    二是,“朝贡体系”说,从时间轴看,主要以“玩坏了”的清朝或明清的体系为对象来说事,没有动态演进的梳理和涵盖全程的总体把握,至少是存在严重不足和问题的(明清的朝贡,是偏入了歧途的“中华文明漫射圈体系”;若我们也抓住西方体系最不好的时段定称谓,不管其后来叫不叫“条约体系”、“国际体系”,都可以“殖民体系”统称之)。仅以同样存在于宋朝的这套体系来看,学界也公认是少有政治性朝贡、而多为文化经贸交往的。照理说,“朝贡体系”,放在宋朝的头上都不适用,更怎么可以睁眼说瞎话地,就冠名到一整套的“中华衍育文明圈体系”(我们的提法)上去呢?

稍有这方面知识的人都知道,中华这套体制,是起源于一套华夷同构、中外一统的“畿服制度”的。也就是,很多人都讲过的内外一体的“同心圆”结构制度体系。这么说来,它本身,就不只是一个对外关系的体系,更不是什么建立在中国与他国关系基础上的、单纯的“国际秩序”或东方世界体系了。很大程度上,她就是一种中华文明体内部结构体系的自然延展,是无分中外、内外一体、甚至中央文明化之广义中华自身的“外体”与“一部分”!就像处于中心位置之“花蕊”与环绕周围之“花瓣”统一组成一个鲜活美丽的“花朵”一样(至少,也是一半属于中华文明共同体的内部、一半属于有关联和受影响之外部的)。

以主权疆域国家之一国的概念,断然切割其本更具一体性的“完全文明体”或“文明圈”,专捡已经大大背离了这套体系初衷性质与意义的、玩走样和玩坏了的明清以偏概全、污名贬损------这样的问题,按理说但凡是有点对中华文化有些了解的中国人,都能看得出来,可为何这一代代的专业学者们,却居然集体无视、全盘采纳直至今日呢?若不是后来群体的存心与用心出了问题,就是这个学术体系本身出了问题。

     三是,与绝大多数西方学者一样,费正清先生之所以用“朝贡”来给它命名,正是源于其“中国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等级制的和反平等主义的”思想观念和看法。如此一来,立马就能体现出他们定性为“中央帝国”的中国,是多么不平等地对待周边的他国了。这可以说是西式狭隘与偏见,一种最突出的典型体现了。

    我们说,古代的东方世界,中华文明体国家与周边地域集群的关系,总体上是与今日不一样的突显主权之国与国关系,有些甚至只是与周边部族、民族、甚至氏族部落的关系。即便抛开这个不谈,仅仅看国与国的关系,首先,这也是一种以和平方式达成的关系,而非西方殖民者去征服、去占领、去强加给的关系;其次,是一种“双向选择”、自愿互惠的关系,而非枪炮威逼下的“不平等”、“丧权辱国”条约关系;再次,是一种高级文明向中低级文明地域的自然动态铺展、传播化育渐变过程的真实客观体现,而非“逆文明”或以“反文明方式”进行的奴役、劫掠。不要说大国与小国、文明国与落后国间,本就有自然存在着的落差了(且这种并非绝对平等的“落差”,恰恰因文明的输出和普惠性化育而不断填平着文明上的“鸿沟”,是基于更根本精神文化之平等的“真平等”);就说这种“文明衍育圈”长期动态稳定的存在本身,不仅很好地传播了中央文明体优秀、先进的文明火种,还以一种允许相对对立和几乎完全自治的方式,令每个外围国家能够很好地留存和传承自己的源脉与文化------这,本身乃是比西方殖民者、甚至后来肆意订立不平等条约的列强国家践踏别国、劫掠弱国,不知要好多少的一种国与国自然洽合方式。在此根本性质与意义上,近现代西方的这套国际体系,反倒是落后于、野蛮于、低级于古代的“中华衍育圈文明体系”的。这点,这些西方学者和他们的中国西化者,难道就看不见、不会去想吗?

    四是,不妨对比一下东西方两套不同体系在推进区域和平、文明发展上的长期历史结果。如果说,这些西方与西式学者没有带“有色眼镜”的话,我这个一向比较理智公正的人自己都不相信。因为,明摆着的是,在他及他追随者所处的年代,西方那套体系所到之处是什么样子,他们不可能一点而不知道和不去作比较的。但他们就是闭起眼睛来不看问题的本质,不去对比现实中的事实结果。

  他们不愿对比、不愿说,那么咱们就在这里简单地说说吧。一者,先看谁更能带来和平安宁。看过一个资料,在西方闯入亚洲大陆之前的明清时期,受这套所谓“朝贡体系”的辖制,整个东亚地区发生的战事,仅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且都是体系内极少部分国家卷入其中的);而同一时间段的西方世界呢,那真叫个烽火连天、年年不断呀。更不要说,即便后来进步了、升级了的西方所谓条约体系下的世界,不仅有屠戮整个人类的一战、二战,更有几乎年年都要打一两次仗的“战争机器”美国。这是关于和平的。

二者,再看文明的普惠发展。“中华衍育圈文明体系”,带给周边国家比如朝韩、日本、越南等的文明硕果,甚至直到数百年、一两千年后的今天还被这些国家美滋滋地共享着(如文字、礼仪、生产技术等);而西方呢,固然也客观上带给了殖民国家、奴役国家、低等分工国家一些现代文明的成果(比如带去了汽车、电灯、电器、手机、方便面等),但真正高端的、制度性的、有助于提高生产能力性的科技等成果,却严格地被知识产权和国家利益保护了起来,直至今天也没让其早就进入了的非洲、西亚、拉美等地区富强文明起来。

 

    第三,就这套长期历史存在的东方世界体系来说,按我们中国人自己的逻辑和惯常说法,肯定是用“天下体系”或“东方天下文明体系”之类,更具综合统揽性,也较为公允妥帖些的。但由于“天下体系”太大、较笼统,且不容易被今天国人与外国理解;而我们为了直面、正对西方和西式学术的污名化“朝贡体系”,又必须拿出自己的体系命名来,所以我们姑且以一种基于事实描述的“中华衍育圈文明体系”(之前用过“中华文明漫射圈体系”或“中华漫化圈文明体系”;后经与问学研讨团薛英俊老师进一步切磋,认为以“衍育”命名更能反映其本质特性)指称之。

这是我们的一个提法,虽不一定会是最后的定名,但却在破的同时,给出了一个自己的立。起码,有破、有立,才有比较、有回击,才能更好地显现出其“污名化”的非客观与极卑劣。因为,在之前,不是没有个别人对“朝贡”的提法进行过批评,可由于批评者没能提出自己的新概念来,以至于讲的再有道理,也没能令后来的研究者们丢弃此说。所以,我们先暂且提出一个自认为比较中性与公允的称谓来。

 

第四,在大致揭露了他们以“朝贡体系”之名污名化中华东方这套文明体系的一些基本理念与路数之后,我还想再进一步地跟大家深挖一个问题,这就是:为什么西方学者、以及只要投入到西方知识体系内的一个个中国本土学者,都会自觉不自觉地被其“西化”病毒大面积地感染而不能自拔呢?经过长期的观察与反思,我发现,其实根子,在大家往往都没去特别留意的学人、学者们的职业化上。

大家都知道西学知识体系,是一种专业化、职业化的体系。很多人长期以来,甚至还老会津津乐道于西方学科体系的专业化、专门化、职业化,并反过头来把中国人数千年竟然没有搞出一套独立的专业知识体系、没能打造一支专门以此为生的职业知识分子队伍,蔑视为一种不成熟、不健全和不尊重知识人才的具体体现。其实呢,细究起来,西方学术的没根性、多偏颇、常作孽,恰恰就出在了他们培养出的这一批又一批以此为生之职业知识分子的身上。

    这其中的道理是这样的:既然是职业的知识分子,那么,他们就得以自己的所知、所学、所明,为自己去挣钱吧?如此一来,首先便有了求真知与挣钱两个方面的选择取向、图谋考量。处在资本主义“金钱为上”的社会环境中,作为知识分子的每个个体人,自然也抵挡不住追求身份和经济社会地位的诱惑,这种怀揣着“二心”再去搞学术,能不选择性地为自身利益去费思量和做打算吗?这个群体更多人趋向“下士”的分化问题,也就自然地产生出来、长期存在。

其次呢,搞了一套所谓“独立”的学术体系和各科专业出来、并使这各群体的人们终身脱离开广阔丰富和需要知行合一的现实社会生活以后,也就在事实上等于割断了他们以身心体脑直接关联、汲取天人万事万物自然养料的纽带或根系。故此,哲学社科一脉的西学,基本上就成了“躲进小楼成一体”闭门学问,成了无根、缺氧的“空对空”思辨游戏和被养于阁中的“才子佳人”。

再次呢,这些职业知识分子被专业分科学术知识体系容纳、聚集起来以后,便必然要得给各专业的学者们制定一系列统一遵行的标准和规范吧。没有统一的学术标准与规范,大家怎么可能夯筑其共同的基础和取得一定的共识呢?可是,当有了标准与规范后,就会将不少具有现实根性、丰富生命活力、革命性创造力的新生学术探索,抹杀与摧残在萌芽阶段。简单地说,标准、规范与学术秩序,它是会“异化”为理念形态、明潜规则的,是会在真实的天人自然世界与真正的真理真知之间搞出一道不伦不类的“夹生层”来的。很多偏离天人大道的学说与理论,太多太多似是而非的“污名化”之冠名与提法;其根源就在于,被这样那样的治学标准与学术规范误导着、一步步地走向了虚妄与偏斜,到头来还一脸蒙逼地自认为有理、是遵循着学术原则呢!

另外还有一条,人为制定出的学术标准和规范,以及某位、某几位领先大学者开创的学科门类及专业,特别是更走极端的、评职晋级时要看的论著论文数质量与被“引用率”,几乎会像商品经济必然产生资本家一样,必然注定地要将整个西学知识体系变为学阀们横行霸道、鱼肉盘剥的“竞技场”。按理,有领头人、有学术权威,本也正常;但专门学科、学业领域研究一旦聚焦到及其专狭的路径里,变为少数人在玩的社科学术游戏时,谁不想遵从、服从、屈从“学术权威”与“学阀”,都会变得难上加难。这也是为什么出名的高校与研究机构,毫无例外地特别强调学术自由和挑战权威的另一反向注解-----正因为这一整套体系固有的内在矛盾没法解决,所以才得想方设法地倡导学术自由和挑战权威。

具体到“朝贡体系”这一名称上,由于费正清较早研究中国以及进行中美比较,且取得了这一领域不可撼动的“学术权威”地位,所以后来的研究者,即便对此有不同见解,但为了令细分专业群体明白地看懂和符合“学术规范”地发文章,为了自己在尚不具备更高权威地位之际、因一个新提法而得罪整个学人群体,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职称、学术生涯、甚至生活基础“钱袋”“荷包”考虑,谁还愿意、敢去提自己的批判性观点和新提法呢?------这种现象,在更重人际关系和更缺独立自由批判精神的中国学界,就更难有为真知与事实去奋力正名的那股动能了。说到这,是不是就清楚了,一个个如“朝贡体系”般看上去就有问题的称谓、概念,为何却始终无法得到纠正的道理了吧?而懂得了这里面的沟沟渠渠和运行规则后,也就离看透整个西学是个什么样的“糊弄人”的东西,相去应该不会太远了吧!

 

说到此,再多说一句:或许西学哲学社科体系,在很大程度上还适合于西方自身的理路与文化;但这套体系搬来过来、套在中国的脑袋上,怎么看都是弊大利少的。至少,在创造性地面对和认知中国历史现实问题上,其不仅大大偏离了中华经世济用之学的根本与真谛,甚至也学不来西方学术着眼兴趣、独立、自由等的那些好东西,反而只能是将西化流毒和对中华的偏损、污明化,不断地发挥到有过之无不及的更极致、更恶劣之地步!

不得不佩服的是,西方先前一批思想家们发明出这套西学体系来,为后来其走向世界的学术霸权和文化侵略,做了件令自己事半功倍、令“被体系化者”欲罢不能的事。因为,这样一套体系,无需没明没夜地事必躬亲、不断加油添醋,只需培养一批最初的西化学者群体并将这套哲学社科知识体系立起来,并配之以贯彻其西化理念的小学、中学、大学教育体系,就会源源不断地有想通过求学改变命运、享受美好精致利己主义生活的各国各地人们,为其一直撑起和不断壮大这种“学术利己主义”、“学术殖民奴化”之大厦的。中国今天很多执迷不悟的西学追随者、整个哲学社科知识体系内的“装睡者”,就是抱着这个体系不放的“特殊利益集团”,也是我中华文明大道之学重出再立的最大障碍!

 

中国学界,需要来一次天翻地覆般的革命。不解构、不搬除这座压在中国人精神文化头上的大山,中华文明之道与大道学问统系,就永无翻身当家做主之日!希望更多看清西化病毒危害的自觉者,能够起来瞄准一个个偏离大道的西式概念、理念、提法、理路,将它们砸烂、粉碎,以给需要自信和正在从中华优秀传统中汲取能量的无数中国人,还原一个地地道道的真中国、真中华大道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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