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姓权之争背后是精致的伪女权主义
初为人母的知名博主Papi酱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她的粉丝在今年母亲节送给她的礼物竟是围绕孩子“冠姓权”的一顿臭骂。
今年3月刚刚生子的Papi酱,在分享自己的育儿日常时,用“小小胡”的昵称来称呼自己的儿子。
因为此前她在视频中,一直称呼自己的丈夫为“老胡”,于是某大V迅速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并且与Papi酱在母亲节时发的自拍照进行了关联,并评价:Papi酱生娃之后变得好疲惫,但孩子还是随父姓。
随即部分网友开始对Papi酱让孩子“随父姓”这件事进行口诛笔伐。其中的一些侮辱性用词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随后,Papi酱在微博上置顶了她2019年8月发布的一个视频,主题为“网上和身边永远有一群‘挑刺狂魔’”,疑似是对网上负面言论表态。
但这并没有制止那些对她的辱骂。
对于普通网友而言,一个最令人不解的地方在于——“孩子跟谁姓”本应是个人选择,居然会给Papi酱带来这么多的恶言相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终于,这种令人困惑的人身攻击揭开了它掩盖下的伪女权主义。
诸多网友留言的核心观点是Papi酱“向男权低头”,新时代女性的独立精神被糟蹋殆尽,被狂骂“婚驴”。在各种辱骂声中,一个看似像模像样的观点是:让儿子随父姓违背了Papi酱一直以来“现代新兴女性”的人设,“给女孩子树立了一个坏榜样”。
女权,这个词对于中国人来说,完全是舶来品。但女权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也是一个很严肃的历史名词和社会名称。
在西方,尤其是在近200年来,率先实现了自下而上的社会生产变革,在资本主义积累阶段,运转的工厂需要大量的人力资源,妇女本身的特性又适合一部分岗位,所以女性势必将参加到社会生产中来。
参加到社会大生产的女性,走出了自己的小家,融入到了大家中,争取在这个大家中的权利——社会权利也就顺理成章了,于是,女性权利,即女权成为了社会必然产物。
尽管女权是舶来品,但它在西方的发展历史也并不长。
以美国为例。20世纪60年代初,只有一小部分女性得到了政府官员的职位,报纸的招聘广告分为男女两部分,而女性的招聘职位往往局限在薪资较低的范围内,就连大学招生都对女性限量录取,甚至到了1970年,俄亥俄州最高法院仍坚持认为“妻子不过是丈夫的高级佣人”。
美国相应女权呼声也很及时。1963年,国会通过了男女同酬法,禁止在相同条件下进行性别歧视。1964年的民权法也禁止了以性别和种族为基础的歧视。不久后,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建立,1966年,全国妇女组织成立,为女性在就业、教育和政治权利方面争取平等做了大量的工作。
所以说,美国现代意义上的女权斗争不过距今四五十年而已,并不比中国妇女解放早多少,甚至还要晚,只不过他们的立法、制度设置跟进及时罢了。
对于拥有数千年封建社会历史的古老中国来说,一直以来的主流思想就是儒法结合,这两种思想根植于男权社会土壤中,并且有长时间的阶级分化和固化加持,对中国人的影响是深入骨髓的。回望历史,你会发现,任何历史节点上,永远离不开男性参与,即使是在思想相对开放的汉唐时期,哪怕是有武则天这样的女皇出现,女性的社会生存空间同样局促,对民众的教化仍是男尊女卑。
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资本主义工厂化的催化,女权是难以萌芽的,因为女性压根就没有参与到社会大生产任何环节中,即使是有崭露头角的女性,也不过是迎合男权社会的结果。
近代以来,中国的女权事业才真正的取得了实质性进展。
要想了解现代意义上的女权,其实把握两个维度即可。
一是女性生存维度。简而言之就是女性有不受身体伤害的权利,任何暴力活动,如家暴、伤害性犯罪等,女性对自己的身体有支配权。
还有就是免受就业歧视的权利。女性如果想生存下去,必须有付出劳动而获得生存物质基础的权利,于是现代社会必须提倡,也要保障女性有就业权,且不受就业过程中的性别歧视。
二是女性发展维度。保证了最基本的生存权利,女性也要有自我发展的权利,如接受教育权、拥有财产权、政治权利及社会活动权利。
现代社会,女性有权接受同男性一样的享受更高教育的权利,如此一来,就为女性步入更高层次的职场岗位打下了基础。而当女性有了更多的财产收入的时候,她有权支配自己的合法收入而不受外人干涉,如果自己的合法收入及来源受到威胁,她有权诉诸法律手段解决。
除此之外,符合条件的女性有选举权、被选举权等一切合法政治权利,也有权参加合法的社会活动。
这些是西方反复的女权运动中总结出来的基本女权,除此之外均不是主流女权运动。
从上述的女权内容中可以看出来,女权的本质是平等,是打破性别不平衡的一种武器。但也应当认识到,男女因为生理结构和思维方式的差异,天然地带有差别,这一点不是男权、女权范围可以讨论和消除的,所以,男女不平等是绝对的,而平等是相对和动态平衡的,说白了就是男性完成男性的义务,女性完成女性的义务,没有必要让两个义务绝对平均。
真正的女权,有两个非常容易的检验标准:一是宏观层面,也就是从整个社会的角度来看,如果男性突然全部消失,社会除了无法进行人口代际更迭外,仍然可以正常运转,说明这个社会是文明的,也是充分尊重女权的;二是微观层面,也就是从人作为生物个体来说,如果一个女性离开了男性仍能够保证较高的生活质量,那么这位女性的女权是充分的,是基本得到保障的。
有意思的是,中国近年来,已经将女权贬义化和泛化,出现了田园式女权。所有女性的任性,不管是可接受的,还是不可接受的,都可以被打上女权的标签,女性吃一点亏,无论是非曲直,一律就是女权受到了侵犯。
中国式女权,很多是封建余孽与西方的权利意识搅和起来的怪胎。这部分女性,其实并不知女权为何物,即艳羡独立女性的好处,又不愿放弃过去的老黄历。这种双重标准,说到底是一种极端功利贪婪的自私。她们不会去思考对错,只要这种理论是对自己有利,就会百般推崇。
于是你会看到很多奇葩的“女权者”,会像日韩女性那样要求男性赚钱养家承担义务,但自己又要拥有欧美女性那样的自由和权利去逃避自己的义务。
女权,不是矫情。有一些女性认为男性不埋单、接送和取悦,就是“直男”“大猪蹄子”,就是不尊重女性,就是男女不平等。有一些女性认为孩子是给男性生的,结扎、避孕也应当由男性完成······硬生生将女权变成了皇权。
尽管这些女性占比不高,但确实有一些女性一边要自由恋爱,一边要婚房彩礼;一边高喊男女平等,一边又坚称男人就该养家;一边又懒又馋还大把花钱消费,一边要求男性温柔勤快体贴会过日子。
回到Papi酱这件事来。
Papi酱是在互联网背景下发展起来的新一代年轻人,应当比大多数网红受教育程度都高,网红标签背后的她还参演电影、综艺,担任公司管理人员,不管是从财产收入还是接受教育程度来说,她完全是一个新时代独立女性的榜样,也有当今时代最充分的女权,她拥有与自己的配偶平等商议孩子的冠姓问题,在这次事件中,还没有丝毫证据显示Papi酱是被迫让自己孩子随父姓的。
或许矫情的本土伪女权主义者还不知道,即使是在女权运动历史较长的美国,也有结婚后,妻子随夫姓的传统。
大部分美国人是基督徒,《圣经》上说男女结为夫妇就成为一体,女性婚后随夫姓便是结为一体的表征,自然而然成为文化上的传统;同时在1972年以前,女性结婚后随夫姓是许多州的法律要求,比如法律规定结婚女性投票时必须用夫姓,不用夫姓就不能投票;开银行户口也必须用夫姓以及成为屋主等等。
现代美国社会大多数女性依然坚持婚后改随夫姓的传统。宾州州立大学社会学家劳瑞·舒勒(LaurieScheuble)和大卫·约翰逊(DavidJohnson)的一项研究发现,约十分之一的人认为结婚女性不用夫姓是对婚姻没有承诺的表现、约一半的人认为法律应该继续规定女性婚后随夫姓。
另外,根据《纽约时报》的报道,1970年代约有17%的结婚女性坚持用自己的姓,1980年代这个比例下降到14%,但自从1990年代以来,女性坚持婚后用自己的姓的趋势逐渐上升,1990年代为18%,2000年代为19%,2010年代为22%。
日本也有类似的规定。日本《民法》第750条规定,夫妻婚后应使用其中一人的姓氏作为婚后共同姓氏。虽然这项规定没有排除“夫随妻姓”的情况,但绝大多数情况是女方跟随男方的姓氏,也就是说绝大数日本女性一旦结婚面临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命运。
可是到了中国,女权就被特色化了,原本与女权八竿子打不着的鸡毛蒜皮被当成伪女权主义本者的旗帜,变成了高调的道德绑架和无理取闹。
行了,别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