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长安教坊》（十四）

奉贵看着娇娥如此，心里很难过，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娇娥已经哭累一轮，屋内的光线已经暗了起来，奉贵点灯，拉着她的手道：“…….我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要不，跟我回去吧？”

“回去？回去我就杀了窦望乾！我跟他拼了！”娇娥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可是长安不是我们待的地方啊！我之前看你一笔笔往家里寄钱，以为长安遍地黄金。但是，不曾想到你是靠跳舞挣钱，更不曾想到为了攒钱，你艰难至此。今天是我来长安的第一天，所受白眼无数……娇娥，我们回去吧，回去我会好好待你的，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我不会让你的生活如此艰辛。我们家还有几间房，日子会过得不错的。娇娥，相信我，好不好？”奉贵眼中湿湿的，十分恳切道。窦娇娥听到他说这些，再次哭了起来。

奉贵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长安，真是一个让人明白‘草民’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地方……娇娥，我帮你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走。”

窦娇娥大吼着：“我不回去！要回去你一个人回去！”

“娇娥，在长安，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呀？你说你现在，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你怎么办？”奉贵搂着娇娥的肩膀，心疼道。

窦娇娥哭吼着：“我不能就这么回去了。我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地回去了。”

奉贵小声道：“娇娥……你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窦娇娥大哭道：“不是的，奉贵，你是个好人！可是……我要复仇！”

窦娇娥坚定地看着奉贵，眼中满是杀气：“奉贵，我不能就这样被人欺负了。我处处与人为善，我从无害人之心，我从来谨言慎行，我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都要如此欺辱我？”

说完，窦娇娥再次大哭了起来，她咬着嘴唇，拿起纸笔开始写所有欺负过她的人的名字，每一个都恨之入骨，边哭边说道：“ 好，这些人渣，让我一个一个写下你们的名字。我不让你们这辈子交上厄运，是对不起你们曾赠予我的使命。”

窦娇娥写完之后，将名单交给奉贵。无意间，磕到袖口，娇娥往里一摸，原来是“一娥一鹿”的玉簪，她大哭大笑道：“…….我真心实意，一心一意，我算什么？消遣吗？玩物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个招呼都不打。我连笼子里的鹦鹉都不如！”说完将玉簪狠狠地摔在墙上，摔得粉碎。

窦娇娥把仙鹤玉佩强行塞到奉贵手上，嘱咐他道：“…….外人是禽兽，窦望乾是比禽兽还禽兽！我跟他一刀两段，从此他就是我的杀母仇人，不共戴天。你回去吧。我，窦娇娥，是不会回去的。这个仙鹤玉佩你拿着，我现在没钱还你……但我真的很感谢你……”

说完窦娇娥半跪行礼，以示感激，奉贵一把将她扶起，推辞玉佩道：“娇娥……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窦娇娥大声道：“那你也要娶媳妇，你需要钱！拿着！”

奉贵心中极为痛苦，他紧紧握着娇娥的手，眼中噙着泪水，沉默了半晌道：“娇娥，这么说，你是铁了心地不回去了，是吗？”

窦娇娥盯着奉贵，一字一句平静道：“岂止铁了心地不回去。我要做长安的主人。我要成为长安城最红的明星，我要成为长安城人人敬仰的大人物。我要复仇！奉贵，你把玉佩拿着，他日若有缘再见，你拿着这枚玉佩，我一定对你封官封爵，报答你的恩情！”

奉贵觉得窦娇娥在说胡话，但理解她碰到这么大的事情，需要时间想明白。此时，已是深夜，教坊附高的女生寝室是不能留宿异性的，奉贵得告辞离开。

他原先的打算是直接把窦娇娥接回去，但现在娇娥没有一点去意，奉贵改变了主意，他打算先在长安做点小买卖，顺便照顾照顾娇娥，等她想开了，再与她一同回老家。

两人分别时，娇娥让奉贵帮忙去胡姬酒肆递假条。胡姬酒肆目前正在翻修装潢，下周重新开业，但娇娥觉得自己恐怕下周都无法复工跳舞，故而请假。

奉贵走后，窦娇娥的腹部顿时一阵疼痛，额头上绿豆大的汗珠颗颗滑落，娇娥顺势躺在地上：“谢天谢地，月事如期而至，天无绝人之路。”

窦娇娥也向教坊附高请了病假。

她当然知道重新参加排练之后，会有点跟不上，会吃力，会受到更加严厉的讥笑凌辱，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窦娇娥感觉自己在床上好像睡了整整一周，做了无数的梦，梦里都是在拼命地奔跑痛哭，撕心裂肺地喊，咬牙切齿地发誓 。醒来时，枕巾全湿，自己几乎躺在血泊里。

窗外，六月的长安城，竟然下起了冰雹，飘起了雪花，气温骤降。

等月事毕，窦娇娥坐在铜镜前看自己，很陌生，似乎镜中人已不是自己。

她记得今天是胡姬酒肆重新开业的日子，虽然已经请过假了，但娇娥改变了想法：开业第一天应该会有“大活”。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把眼睛画得媚眼如丝，粼粼水波；把新月眉画得似蹙非蹙，喜中藏悲；把花瓣唇画得饱满丰润，娇艳欲滴。换上胡舞服饰，低胸抹胸，低腰裤，整个杨柳腰身全部裸露；再佩戴各种叮当闪烁的头饰耳饰臂饰腕饰足饰，好一个大唐长安城的头牌舞姬。

于是，起身前往胡姬酒肆。

连载小说《长安教坊》是根据苏子娇创作的舞台剧剧本《长安教坊》改编，在全球范围内享有版权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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