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每日新冠疫情简报会都说了中国啥

 美国白宫新冠疫情简报会是特朗普政府为向全美国通报疫情发展和抗疫举措而召开的每日发布会。自从新冠疫情爆发以来，中美关系急转直下，特朗普政府在每日新冠疫情简报会中更是频繁提及中国。笔者从白宫网站上下载了42篇美国新冠疫情简报会的发言文稿，这42份文稿共计提到“中国（China）”559次，“武汉（Wuhan）”36次。笔者对这些中国有关话语进行了归类，大致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对中国的谴责和质疑

在简报会中，特朗普政府对中国进行了大篇幅的谴责。特朗普明确表示新冠病毒确定无疑来自中国，并认为从精确的角度讲就应该叫“武汉病毒”、“中国病毒”；特朗普在简报会中反复强调中国的疫情透明度有问题，认为中国共产党掩盖了疫情，谴责中国把《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等美国媒体赶出了中国，并用“非常神秘”这个词来形容中国；然后又从透明度问题引发出“中国责任”的论调，并在简报会中不断重复中国本应该早点把国内实情告诉美国和世界，新冠病毒本可以在世界蔓延开前在中国就被截止住，现在整个世界都在遭受新冠病毒，就是因为中国没有做好第一步；另外还谴责中国曾说过新冠疫情有可能是美国士兵造成的。

除去以上对中国的谴责和质疑，特朗普政府还发出了一些无证据的对中国污名化的论调。国务卿蓬佩奥在回答关于美国虚假信息的来源时说，美国的虚假信息来自中国、俄罗斯和伊朗等地，这几个国家正在协调一致地努力诋毁美国和特朗普；而随着美国新冠疫情死亡人数的飙升，特朗普开始对中国的疫情死亡数据进行攻击，“中国的数据是假的，美国死亡率不是第一，中国才是第一名，中国幅员辽阔，中国的死亡人数超过美国很多”；美国的一些卫生科学专家也不再进行科学论证，而是以傲慢的姿态审视中国的疫情数据，白宫新冠肺炎疫情工作组协调员伯克斯在简报会中说，“英国、法国、比利时、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医疗系统都高度发达，但中国的死亡率比这些国家还低，你能意识到中国的数据是多么不现实”。

值得注意的是，在对中国进行谴责、质疑和污名话攻击的同时，特朗普又反复强调，他尊敬习近平主席，尊重中国和中国人民。从白宫几十份简报会发言中可以看出，当表达对中国的尊重时，特朗普提到的是习近平主席和中国人民，在表示批评时用的词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

（二）对世界卫生组织（WHO）的谴责

特朗普政府在对中国的谴责中还穿插了对世界卫生组织的谴责。整体上美国政府谴责WHO对美国不公平，因为美国向WHO缴纳的钱是中国的十倍，但是WHO却以中国为中心，让中国在与美国的争论中占上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4月8日在简报会中直接挑明，“我们把纳税人的钱交给国际组织是为了美国的利益， WHO 没有完成它应该完成的任务”。

针对新冠疫情，特朗普政府谴责世界卫生组织的指导未能在非常关键的阶段控制住疾病，使得疫情在全球蔓延开来。美国4月14日宣布，为了促进美国和所有国家的卫生与安全，美国政府暂停向世界卫生组织提供资金，等待审查世界卫生组织对新冠疫情爆发的掩盖和管理不当。特朗普在简报会中提出的WHO的错误包括：在12月份发表了新冠病毒不会人传人的错误声明；一开始反对其他国家颁布对中国的旅行禁令，当美国关闭来自中国的航班时，WHO对美国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没有对武汉疫情报告的可信度进行调查；未能及时获得病毒样本，使科学界失去了必要的数据。总体来说，特朗普认为WHO未能充分获得中国的疫情信息，没有告诉世界中国发生的疫情真相，还为中国政府的行为辩护。他还对WHO提出了进一步的猜测，“我有一种感觉，世界卫生组织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世界卫生组织知道疫情的严重性还作出错误的行为，那就更糟了”。

（三）对世界贸易组织（WTO）的谴责

在与新冠疫情无关的对中贸易方面，特朗普政府也在简报会中表达了对中国的谴责，并表示对世界贸易组织的不满。他认为中国利用发展中国家的身份在WTO谋取了利益，如果中国可以被归类为发展中国家，那么美国也应该被归类为发展中国家；美国长期以来对中国保持巨额的贸易赤字，是美国的贸易逆差成就了中国的强大，所以现在美国要提高关税；中国政府的规章制度与美国大不相同，而中国利用这些优势在WTO占了美国和其他国家的便宜；WTO在国际贸易审判中总是对中国有利，让美国丢掉了很多官司。总体来说，特朗普政府对WTO现行的国际规范不满意，认为中国利用了一些条款为自己谋取了巨大利益，而美国则是利益受损的一方。

（四）对特朗普政府政绩的夸赞

在简报会中，特朗普及其政府官员在通报抗疫进展的同时，不遗余力地夸赞自己在抗击疫情中的突出表现，尤其是反复提及特朗普顶着被WHO批评的压力，于最早时间（2020年1月31日）发布了对中国的旅行限制，暂停中国游客入境，并一再强调如果不是特朗普的英明决定，美国的疫情将更糟糕；此外，特朗普政府把美国的经济比中国强大归因为自己过去三年半的执政成果，并夸赞自己对中国征收了大量的关税，在贸易中为美国争取到了利益，包括对钢铁征收的关税促进了美国钢铁行业的发展等；特朗普还尤其强调与中国签订的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是美国的优势，这份协议将使中国将从美国购买2000亿美元的产品，而其中400亿到500亿美元将被花到“中国一直以来的攻击目标”美国农民身上。

（五）对中国的客观报道

除了对中国的谴责和质疑外，简报会中也有一些客观的对中国的报道。其中正面积极的报道也存在：中国的隔离措施应对新冠疫情的扩散是有效的；中国与美国在共享数据，中国的疫情数据对美国是有帮助的；中国一些卫生人员对美国很友好，由于知道放松旅行限制会带来输入病例，所以“想提醒我们一定要非常严谨的对待开放”。

另外还有一些不涉及情感取向的中性报道：美国利用从全世界获得的信息，包括中国，来对疫情进行建模；在回答病毒是否是中国人为制造的问题时，福奇博士说“进化病毒学家对新冠病毒的序列和蝙蝠进化时的序列进行了研究，结果是它所经历的突变达到了现在的程度，这与一个物种从动物到人类的跳跃是完全一致的”，间接否定了病毒是人工制造的谣言；另外在被问到中国提供的有关病毒及其传播的信息是否可信时，福奇博士回答“我认为我们现在得到的是正确的信息，我真的不认为有某种程度的‘掩盖’ ”；而在被问到中国的新病例比世界其他地方要少时，福奇博士回答，这与中国在抗疫上相当“严厉”、创造了一定程度的社会距离有关系。

相比于政府官员，总体上负责卫生工作的科学家对中国的表态更加严谨和客观，尤其是卫生专家福奇博士，在面对美国国内的质疑时，坦诚、客观的从科学的角度正面回应了中国数据的真实性。但同时也存在一些枉顾科学精神的卫生专家，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中国肆意污名化。

（六）特朗普政府未正面回答的问题

在简报会的记者提问环节，特朗普政府对一些提问未做正面回答，这些问题主要集中在特朗普一些前后矛盾的言行和应对疫情的时间轴不明确上。包括：特朗普指责WHO称赞中国透明，但他本人在1月份也曾经赞扬过中国对新冠病毒信息透明；特朗普认为中国应该早告诉美国实情，但实际情况是中国自从1月份一直就与美方和世卫组织保持着沟通，而且武汉从1月24日就已封城；而被问到美国情报部门早在2019年11月就对新冠病毒发出了警告，并就中国的疫情发布了详细报告，为何当时美国政府没有采取行动时，特朗普使出了惯用的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转到他明智地对中国关闭国境上。

 梳理完美国白宫这42份白宫新冠疫情简报会中有关中国的言论，可以看到特朗普政府运用话术策略对中国进行了毁灭式的打击，大有把中国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势头。

树立中国的“不可相信”的反面形象是特朗普政府对中话术的核心，也是进一步引申出“中国责任”论调的基础。特朗普政府把关键点锁定在“中国政府在疫情开始阶段瞒报了疫情”、拒绝美国进入调查、驱赶了《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等美国媒体这几个方面，其论证结果是中国在疫情初期肯定存在问题，中国驱赶外国媒体和拒绝美国进入调查是因为担心自己的问题被查出来而陷入尴尬的境地。这种前后逻辑自洽的简单论述非常符合美国民众对中国“威权政府”的预期，因此很容易被美国民众接受。此外，特朗普政府还揪住WHO在疫情开始阶段发布的错误信息不放，来佐证中国提供的信息来源有问题、WHO在为中国作掩护。这种揪住一点问题不放的行为非常“特朗普”，他通过否定WHO发布的一则错误声明，来全盘否定WHO的抗疫举措。同时，特朗普政府还利用中美贸易问题来加深美国人民对中国的敌视，强化中国在占美国便宜的论调，甚至不惜把WTO拉下水。

在简报会中，特朗普运用了洗脑式的传销话术来巩固“中国不可相信”的观点。比如在指控中国数据造假时，在没有证据证明的情况下，特朗普反复使用“They know it，I know it, and you know it”等简单粗暴的语言来培植对中国的质疑。从美国国内到国际社会上此起彼伏的对中国的激烈谴责可以看到，美国已经一定程度上在国际社会上树立了中国“不可相信”的反面形象。

 特朗普政府对中话术的终极目的就是把中国树立为全世界的公敌，进而构建敌视中国就是“政治正确”的话语共识。特朗普在疫情开始阶段就反复使用“中国病毒”、“武汉病毒”等具有责任导向性的词语，并从中国疫情透明度问题引发出一系列对中国的质疑，包括质疑中国是故意“泄露”新冠疫情，否定中国的疾病死亡数据，又进一步上升到“如果中国提早告知世界实情，本可以把疫情阻断在中国内”、“现在整个世界都在遭受新冠病毒，就是因为中国没有做好第一步”的言辞。而一些没有明说的话语也充满暗示的意味，“这场可怕的瘟疫不是由我们的国家或者我们的人民造成的”，很明显这句话的潜台词是，疫情是由中国引起的，不是美国人的错，是中国人的错。值得关注的是，在记者提到中国向美国援助了很多防护用品时，特朗普并没有对中国表示感谢和夸赞，而是说“现在是中国帮助我们的时候了，如果他们不这样做，也没关系”，美国把中国的捐助认为是理所当然，也是在避免对中国表示友好，维护其敌视中国的共识。

在美国敌视中国的大环境下，美国一些客观报道中国的媒体人则成了“政治不正确”的典型，受到特朗普政府的言语攻击。在简报会现场，面对记者提出的一些有理有据的质疑，特朗普政府不对问题做正面的回应，而直接对提问记者和媒体进行抨击，称他们为“假新闻”、“骗子”。

这种敌视中国的论调一旦被世界接受，变成了“政治正确”，国际社会对中国的评判就会丧失科学精神，中国将是做什么都是错的。这种不好的观点在美国国内已经有了苗头：美国认为中国的死亡数据是假的原因是“中国的幅员辽阔，中国的人很多”、“欧洲发达国家的医疗水平高，死亡率却比中国高”等完全不符合科学精神的理由；而在美国率先制造了“病毒可能是武汉病毒所泄露”的谣言后，中国予以正面回击“如果美国说是武汉病毒所泄露的，那么是不是中国也可以说是美国士兵带去武汉的”时，美国却强烈谴责中国对它的质疑，也就是说美国认为它有对中国质疑的权力，而中国却没有质疑美国的权力，这种权利的任性就是美国社会敌视中国共识的体现。

 “在政治中，语言是斗争的关键媒介、途径、中心和对象。它既不是权力政治的竞争者，也不是对权力政治的补充：它本身就是权力政治”。不能否认，美国通过在新冠疫情中对中话术策略，已经赢得了第一阶段斗争的胜利，成功主导了国际舆论对中国的消极评价走向，削弱了中国在世界新冠疫情中的合法性。美国在当前的国际体系中拥有强大的话语资本，其在话语层面的权力制衡深刻影响着中国稳定发展所依赖的外部环境，因此中国弱小的国际话语权是一个亟待解决的大问题。而如何在国际社会构建话语影响力，向世界发出中国声音，又是一个宏大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