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和“右”不是政治光谱,而是价值取向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极左”一词最近的出镜率很高,其实这届年轻人距离政治运动盛行的岁月间隔了好几届中年人,原本对该类用语相当陌生,且又由于不言自明的原因而缺乏探索欲望。此番“极左”流行,未必能撩拨小年轻们回眸历史的春心,但他们迅速用当下的方式回击了来自上个时代文人的辱骂——面对扣过来的“极左”帽子,可爱的好事之徒们真的做出了一款文创产品,在帽子上绣上这两个字,再给自己戴上。一百多年前,美国政坛的两大党派互相以驴和象调侃对方,最后又不约而同地见招拆招,以驴、象自称,从此驴象之争成为美国乃至世界津津乐道的话题,抛开其他不说,这种用“自取其辱”化解攻讦、化解尴尬的方式,除了体现智慧,更是体现自信。

兴许也是借着互联网上这股大讨论的东风,有人顺便兜售起关于“左”、“右”的理论,他们把“右”与自由主义、“左”与社会主义划上等号,然后加上一个与左、右并列的“保守主义”,在这个基础上解释世事风云和时代变迁。在进一步的定义中,他们称“右”是以自由为核心,依靠技术和个人能力的突出;“左”是以平等为核心,将计划经济作为基础;所谓的保守主义则是以“传统”为核心价值,依靠不动产。

如此一番光怪陆离的分析颇令人“耳目一新”,也的确能契合不少我们这个既是最好、也是最坏时代的社会现状,但这套打着教人经世致用口号的理论体系,实则经不起认真的推敲。因为,在提出者的语境中,“左”、“右”指一种经济主张、一种社会发展模式,而“保守主义”则是既得利益的代名词,这就使得叙事体系杂乱不堪。“左”可以和社会主义划等号,但社会主义显然不等于吃大锅饭,左派也的确崇尚平等,但并非拒绝向个人能力突出者和杰出技术贡献给付更多酬劳;右派举着自由主义大旗,号称更能实现个人价值,但相比于创造出来的价值,杰出劳动者所获的报酬依然无法与雇佣他们的资本所有者相提并论。举例来说,苏共从勃列日涅夫往后的官僚集团早已蜕变为走资派,显然谈不上是“左”,至多是形左实右,即便国家依然实施计划经济,即便苏联仍然存有相当的社会主义性质,即便政府决策还能一定程度的代表群众利益,但整个统治集团已经是背离人民的伪左;清末民初年间,不乏趁着大浪淘沙、乱世致富的励志故事,但秩序稍加固定,“自由成长”起来的能力出众者们就懂得用“同行公议”对付多收了三五斗,而赶不上“好”时代的才俊,即便再有闯劲和能力,也再难登上大佬之位。苏共官僚身上毫无左的痕迹,白手起家的富一代也会坚决地扼杀底层致富的“自由主义”环境,这两者都是右,也即都是保守主义。无论起点是依靠工兵革命还是信奉丛林法则,最终殊途同归,不约而同蜕化为利益集团,统一到右派的位置上。

事实上,“左”、“右”之分不是政治光谱,而是价值取向。“左”最本质的特征是公平,公平最能激励人也最能说服人,是让社会既能充满活力又能保持稳定的核心价值,广义来说,公平理念的丰富内涵本身就包括了自由。相反,“右”的本质就是鼓吹社会分化,支持精英和乌合之众的划分,赞同少数人聚敛和垄断财富及权力,所谓自由主义和强调个人能力不过是论证自身正当性的遮羞布,或者是无法落到实处的障眼法。因此,“左”与“右”可不是剑宗和气宗的无义之战,而是进步和落后、公平正义和分化悬殊的根本差别,伪左如苏共上层先盗取、强租人民利益,最后也必然滑向瓜分财富的寡头式真右;一上来旗帜鲜明喊出强调个人价值口号的自由主义右,荣登大宝之后也马上会压制挑战,变为僵化固化右。左必须永远在路上,不是一个区区劫富济贫就能一劳永逸,不是披上一层平均主义面纱就能永保左籍,而是稍不小心就会堕落成右;右则就是保守派,无论从何处开始,最终都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自封的精英剥夺人民的发展权利,个人能力跟本得不到如鼓吹那样发挥的机会。

最后,给大家作一个小提示:在我党的叙事体系中,诸如“警惕右,防止‘左’”、“王明‘左’倾路线”、“反右”等等,右都不需要加引号,而“左”是一律加引号的。

500

站务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