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把陈懋平改作“三毛”,又怎么成了“张乐平的女儿”

原文刊载于《名人传记》2017年第6期第4页

1991年,台湾著名女作家三毛因抑郁症不幸离世。她的文字触动人心,她与荷西的爱情感动了一代人。她以流浪的方式名世,又以决绝的姿态告别。

《名人传记》特约记者王道曾经采访著名漫画家张乐平的儿子张慰军,道出了张乐平与三毛结缘的故事。

在三毛的记忆里,她三岁时得到的第一本书就是《三毛流浪记》,这本书使她看到了人世间最真实的一面,懂得了同情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孤苦的孩子们,学会了感受人性的温暖和爱,同时感受到“三毛”这个孩子身上坚强的意志和正义感,及坚持人生光明的信念等种种积极的精神。因此当她有一天决定写作时,便决定以“三毛”为笔名。

七十年前,张乐平创作的《三毛流浪记》在《大公报》连载,作品中那个头发只有三根的流浪儿,其身上集中体现的善良、天真、勇敢、幽默和意志力,感染了很多读者,一时引起轰动。1948年,《三毛流浪记》被改编拍摄成电影,在次年放映后,再一次引起全国读者和影迷的关注,三毛顿时成为家喻户晓的艺术形象,张乐平则被誉为“三毛之父”。

1948年,张乐平在创作《三毛流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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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第一本书《三毛流浪记》后,改名叫三毛

说起台湾作家三毛与张乐平的见面和交往,张乐平四子张慰军说:一切都很自然地发生了。那时候两岸交通还不算畅通,书信和交通都要从香港转一下,但是三毛还是来到上海,并且两次住进张家,成为“张乐平的女儿”。

在三毛的记忆里,她三岁时得到的第一本书就是《三毛流浪记》,这本书使她看到了人世间最真实的一面,懂得了同情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孤苦的孩子们,学会了感受人性的温暖和爱,同时感受到“三毛”这个孩子身上坚强的意志和正义感,及坚持人生光明的信念等种种积极的精神。因此当她有一天决定写作时,便决定以“三毛”为笔名。

十五年的写作生涯中,三毛一直惦念着那个给予她笔名和精神感染力的漫画家张乐平。当她有一天在报纸上听说张乐平先生想要见见她时,她内心非常快乐,很快就托亲友带来一封信给正在住院的张乐平。

当时张乐平得了帕金森综合征,正接受治疗,他头晕目眩,双手发抖,但他还是让人口述了一封长信给三毛,还画了一幅“三毛”漫画像送给三毛,使三毛很是感动,发愿一定要去大陆见见张乐平并认作爸爸。

张乐平后来在文中提及:

“有人向我讲起台湾有位女作家,以我笔下的‘三毛’为笔名,当时我总不信,不信这个笔名同我画的三毛有什么瓜葛。后来,有人把一本杂志拿给我看,上面确有她自己叙述笔名由来的记载,老朋友黄苗子在一次会上也证实了这件事,我这才信了。”

三毛跪下来给二老磕头

张慰军说:最早是在国外开会的作家姚雪垠伯伯碰到了作家三毛,回来转告父亲,说她的笔名是来自《三毛流浪记》,她还请姚雪垠伯伯代问我父亲好。后来画家黄苗子叔叔在新加坡也碰到作家三毛,黄苗子叔叔回来后,也特地前来向我父亲转达三毛的问候。再后来,三毛就托湖北的一位亲戚带信过来,从此我们便建立了联系。

当时在香港工作的张慰军常来往于香港与内地,自然地成了带信人。在信中,开始时三毛称张乐平为“乐平先生”;张乐平称她为“陈平女士”。后来,三毛在信中对张乐平说:“三毛不认‘三毛’的爸爸,认谁做爸爸?”她还在信里附寄了自己的一张照片,照片背面写着一句:“你的另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儿。”在信里,三毛表示想来看看张乐平。张乐平当时觉得很是惊喜:“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士,一位负有盛名的女作家自认为我的女儿,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1989年开春,三毛从台湾转道香港,终于来到了上海。三毛到达上海五原路张家时是4月5日的晚上,当时张乐平早早地站在弄堂口迎接着。三毛一见到张乐平就亲切地喊“爸爸”,到屋里见到冯雏音就喊“妈妈”。同二老交谈时,三毛一直亲热地喊着“爸爸妈妈”,还拉个垫子跪下来给二老磕头。

当晚,张家为三毛备了四小碟子凉菜,其中一碟是苔条花生。张家人知道三毛祖籍浙江定海,那一带的人爱吃苔条。他们还为三毛安排了临时“闺房”,就在张乐平房间的隔壁,张家的孩子们亲手为这位新成员动手整理和布置房间。

三毛带给张乐平的礼物是她当时的新作——《我的宝贝》。在扉页上,三毛写道:“这本书为作者亲自带入大陆第一本。十一亿中国同胞中,仅此一本。爸爸,谢谢您创造了我的笔名。”

张乐平知道三毛一直希望能有一件卡其中山装,可中山装当时几乎在市场上绝迹了。张乐平让大儿媳帮忙,跑了好多地方,终于觅到一件涤卡中山装,而冯雏音已经事先揣度好了三毛的身高是一米六三,那件涤卡中山装穿在三毛身上正合适。三毛穿上后高兴极了,冲到镜子前,左照右照,连说太好了!还用并不标准的上海话问张乐平她漂亮吗……

三毛在张家住了四天,那一年张乐平八十岁,三毛四十五岁,短短四天,让这对忘年交之间的距离变得很短很短。张乐平后来写道:

三毛,一个饱经忧患的女性,学的是哲学,熟谙三种外语,跑过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在我的想象中,她是个传奇式的人物。可是相处的四天,她却是如此容易亲近。她的性格、脾气、爱好,像谁呢?看她那乐观、倔强、好胜、豪爽、多情而又有正义感,有时又显出几分孩子气的性格,倒真有几分像我笔下的三毛。

三毛曾住过的房间墙上挂着张乐平和她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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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闻三毛噩耗,张乐平悲痛落泪

三毛住在张家,冯雏音常常与她促膝谈心,甚至还关心起这个“女儿”的婚姻大事,并试着问三毛是否有再婚的打算。三毛淡淡地回答说:“百分之九十九不会了,除非出现奇迹。”冯雏音理解“女儿”,便不再问。但对“女儿”的牙病一直记挂在心,四处为其寻医,可惜由于时间仓促未能治疗,这成为冯雏音永远的一个遗憾。

张慰军说:后来三毛又来家里住过一次,一家人一起过了个中秋节,那是她从新疆见了王洛宾回来的时候。三毛说那些记者对她很不尊重,对着她乱拍照。看得出她的心情不是太好,住在家里后,她渐渐平复了心情。没想到她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

1991年1月4日,三毛在台湾医院的浴室里自缢身亡。她可能无法想象在上海的“爸爸妈妈”是如何悲痛,在香港的张慰军用电话向上海的父母通报了三毛自杀去世的噩耗,全家人哭了一夜。张乐平躺在卧室里,声音嘶哑,忍泪说道:“画了一辈子三毛,想不到画出一个女儿来,现在又没有了!”

如今,在张乐平故居的书桌上,除了张乐平生前创作使用的文具和摆件外,张慰军还特地摆上了三毛与父亲的温馨合影。就是在这里,三毛与张乐平像寻常父女那样坐在一起畅谈艺术生活,当年迈的张乐平鼻涕流出来时,三毛拿出手绢为他擦拭干净。

冯雏音还记得中秋节三毛来家里一起团聚的温馨场面,三毛在回去的那年冬天还从台北打电话给上海的二老通报了自己要进医院的消息,说以后不能常写信,请二老不要挂念。谁知道等来的却是一个难以接受的噩耗。三毛去世的次年秋天,张乐平先生在上海因病告别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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