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大魔王41-45
第41章罗织罪名
朱万化再次叩谢出帐,回了自己住处还有些晕淘淘的,心里想,果如父亲所言,皇上近臣升官简直太容易了,今天自己可不就是白身一步登天么。
朱大典看他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教训他说:“镇静,镇静,平时教你的养气功夫到哪去了?”
“孩儿这不是惊吓变惊喜么,自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也别惊喜,白身入仕不知道要遭多少嫉恨呢,小错都能变成大案,你可别掉以轻心。”
朱万化平日也是耳濡目染,知道官场里这些明抢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不由得就有些想得入神。
朱大典看他一副畏缩模样,就有些恨铁不成钢,斥责他说:“不要动那些歪脑筋,只要自己行得正、做得直,皇上自然看在眼里,就是眼前稍有挫折也不必担心,皇上心中有数。”
朱万化赶紧恍神,嬉皮笑脸的讨好说:“有父亲在皇上身边还要孩儿想这些干什么?父亲自能保得孩儿周全。”
朱大典一脸嫌弃地说:“为父我不日也要外放,到时候你捅了篓子我也帮不上忙。”
“官复原职?”
“未必,”朱大典犹豫着说:“皇上近来的想法为父我也看不透了,天马行空,我实在摸不到头脑,不过嘛,”朱大典看着儿子小声说:“皇上似有离魂之症,但政事处理却无滞碍,而且以我观之,此或为我大明中兴之象。我儿只需实心任事,他日高官必得,我朱家也有振兴之象了。”
朱万化老老实实拱手听训。
“目前最重要的事肯定是招抚白头军,先从许家做起,摆个姿态出来,如果不愿招抚干脆就把他们推给冯铨,冯铨手中有保安商行牌照,容纳这些人足够,官府以后要找麻烦也是找冯铨,总找不到你的头上。记住,脸厚心黑,方成政客。”
冯铨是谁呀?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佞臣、幸进之臣。“这个……冯大人名声不佳,孩儿与他来往过密,恐怕人言可畏呀。”
“什么名声不佳?直接说阉党就是。”朱大典点解儿子说:“现在哪有阉党,都是帝党,都在为皇上办事,就算你父亲我也是帝党一员。”
“哦,孩儿明白了,”朱万化点点头说:“到底还是要把事情办成,让皇上心里有个印象,和冯大人只要面子上过的去就行。”
到底是我的种。朱大典心中赞赏但面上不露。“与冯大人决不要闹僵,咱们父子与冯大人都是帝党中人,而且冯大人很得皇上器重,最好是把冯大人的事情也办得圆满。”
“那要如何做?”
“冯大人接了护送沈大人家粮船的任务,最近正缺水军。”
“哦,”朱万化点头说:“孩儿明白了,只要帮他招募些水手就行。”
“嗯,最好是招安水匪,船都不用现预备,眼光要看得远,不要局限于东阳小县,做得好了,知府也不是不可求的。”
“孩儿明白了。”前途广大,朱万化差点迷花了眼。
父子俩商议既定,第二天朱大典带着朱万化拜访冯铨,商议招募白头军的事。
顾三麻子已被冯铨招到麾下参与护航,阎应元想到水师做事,冯铨也托黄胤思给阎应元安排了一个哨长职务,手下管了百十多人。如今他和朱大典父子商议招募人手就不那么迫切,况且浙|江金|华那里农耕为主,就是有长于水性的又能有几个?所以就有些推脱,只说再招二百个就足够护航。意思就是卖你个面子,塞给我二百个就得了,多了我也受不了。
朱大典父子从帐中出来,朱万化跟父亲说:“好歹解决了二百个,也算好了,剩下的实在不行,孩儿找个山村就给塞进去了。”
“留在东阳终是祸患。”朱大典摇头说:“实在没法安置,老夫豁下脸面去求金赤壁就是,他也在办团练,肯定缺人。”
朱万化还要再劝,朱大典摆手说:“好啦,为父无事,老夫岁数这么大了,脸面再不用可就要作废了。不过为父能帮的也不多,须知宦海浮沉,身不由己,你也要好自为之。”
朱万化趴在地上给老父磕头,让老父保重身体,爬起来也不敢回头,带着随从和冯家的家丁奔码头上船而去。
朱大典预料不差,儿子走的第二天,朱由检就把他召去,询问他建虏过后山|东恢复的问题。
朱大典稍一琢磨就明白要问的根本不是恢复山|东,而是怎么从山|东抽分。沉吟一刻,缓缓地说:“齐鲁自古膏腴之地,只要不被兵灾,以微臣看,恢复元气不过二三载时间,反倒是那些大户在地方横行,确实需要管教。”这话一说出来,朱大典就知道自己已经预定了“大明十大奸臣”名额,不过他也不在乎了,现在就不能只考虑自己了,还有儿子呢。
朱由检闻言就感觉找到知音了,这话简直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急切地问:“朱爱卿可有具体举措?”
“尽海之利,裁撤卫所。卫所官兵集于京城,一可抵挡建虏,二可拱卫京师。”
朱由检点点头肯定的说:“朱爱卿此言有理,这时候确实要借重鱼盐之利,不过卫所实在裁撤不了,倒是可以重新训练一番。”朱由检沉吟过后接着说:“小城卫所可以裁撤,其余卫所官兵则要集中使用。”说完,朱由检看着他问:“爱卿还有没有其他良策?”
朱大典一看是躲不过去了,只好说:“微臣还有一策,此次建虏肆虐山|东,山|东之民被捋无数,行到天|津定是要被皇上解救,可这里距离山|东路途遥远,必是不能回乡了,原有土地抛荒反倒不美,不如就收归皇上所有,皇上意下如何?”
“好好好,”朱由检闻言也不管要不要脸了,高兴地说:“爱卿此言深得朕意,还有那些遇难宗室的土地,同样也不要抛荒为好。一会朕就发下诏书,任爱卿为山东督师。”
“谢陛下厚赏,微臣必不会叫皇上失望。”还能怎么样,朱大典也只能拱手答应。
“嗯,再就是……”朱由检也觉着接下来的话有点不好说出口,沉吟了一下,给自己打了打气,才开口说:“这个,衍圣公家里也一向还好吧?朕听说他家里很富裕呀,粮食多得吃不完,朕很是羡慕呀。”
好么,朱大典低着头就是一咧嘴,完喽,我这名头还要加个名教罪人,这辈子算是臭大街了。朱大典只感觉喉咙干涸,艰涩地说:“臣,万死,不辞。”
“朕知道你们同殿为臣,有些事不好做,这样,朕派给你一百个锦衣卫供爱卿驱使,再给你二十万两白银用于恢复山|东当地生产,这次不止山|东,其余所有受兵祸之地都归你统辖,不过必须要一年之内就给朕一个答案。”
“是。”朱大典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帐篷,看着手里的诏书,那是欲哭无泪呀,心想,都是为了自己家的小兔崽子,不就是罗织罪名么,老夫,干了。
站在葛沽码头,身后围着一百个锦衣卫,朱大典仰天长吟。“风萧萧兮易水寒,老夫一去兮不能还。”
此时的建虏大营,逃出来的蒙古牧民跪在大帐之前号啕痛哭,一定要额真发兵去攻伐天|津,活捉南朝皇帝,给自家酋长报仇雪恨。
“不用管他们,他们是没了吃饭的地方,回到草原也是冻饿而死,只要答应把他们编入八旗也就无事了。”正白旗固山额真阿山示意亲卫传令,把外面的牧民安置在后方辎重营。
镶白旗固山额真英俄尔岱挥手阻止,“反正我们也要去天|津,他们既然要报仇雪恨,那就让他们做死兵好了。”
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闻言也是点头。“汉人说求仁得仁,正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但也不好做的太难看,就从披甲做起,这次表现得好就把他们编入蒙八旗,也让他们冬天没有冻饿之忧。”
“倒是便宜他们,想我八旗健儿哪个不是如狼似虎,这些狍子一样的牧民给我健儿提鞋都不配。”阿山回头透过帐门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大哭小叫的牧民,哼了一声,挥手示意亲卫出去传话。
“我们是不是加快一下速度?如果迁延太久,恐怕奉命大将军那里交代不过去。”谭泰有些忧心行军太慢,如今缴获人畜牛马无数,每日里只能行进三十里路,距离回到辽东遥遥无期。
“阿巴泰算个什么东西?皇上不过给他个大将军他就抖起来啦,还想管到正白旗来么?”
“你少说两句,到底是皇上钦点的大将军,再说还有图尔格呢。”英俄尔岱劝解一句。
图尔格那是打小就在军阵中混大的,要说勇力、战阵,帐篷里的三个人谁也不敢说超过他去。大清首重军功,图尔格这样的人天然就受人尊敬。阿山也只好嘟囔两句就算了。
“确实也应该快一些,不如留一旗押着辎重和缴获慢行,剩下两旗快些赶路。”谭泰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只是现在被拖住腿脚,心里郁闷。
“不好,”英俄尔岱听完就摇头。“你们记着出发前皇上说的教训么?骄兵必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天|津虽只是个小小卫城,但只要汉人皇帝在那里就必然有大军驻扎,不然也不会喊得满天下都知道,所以我们还是一起去为好。”
在部落内部,如果人口太多,收获太少,就要分出一部分,不管主动还是被动,这部分人必须要迁走。那个时候部落控制的范围是很有限的,比如说出去打猎,打到猎物你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回到部落,时间长了猎物不就腐烂了么。所以部落的实际控制范围,大约也就是两三天内能够到达那么大的地方。--《社会学讲义》
第42章军法严苛
阿山点头称是。“我总感觉这是个圈套,心里有些不安稳。”
“当然是个圈套,你们记得皇上讲的土木堡之变么,南朝皇帝被生擒活捉,那你们不知道是谁送的消息吧?”
“是谁?”
“难道是南朝的人?”
英俄尔岱难得炫耀,捧着手说:“对啦,就是南朝人,而且还是南朝的官儿。”
阿山和谭泰都摇头不信。“南朝人我还信,要说是南朝的官儿那我可不信,那得多傻呀,从蒙古人那也得不着什么好东西。”
英俄尔岱听了也不恼。“这可是我从一个蒙古朋友那里听来的,绝对不差。”
“那既然是圈套咱还往里钻什么?那不成傻狍子了么?”
“圈套怎么了?南朝皇帝不也在土木堡被逮住了么?这是人家给皇帝设的圈套。再说了,就凭咱们的武力,有圈套也不怕呀,反正南朝人也不敢追。”英俄尔岱哈哈一笑。“这就叫愿者上钩。”
“那正好,反正也要回去了,把那些死兵都用掉,省得回去还要给他们粮食吃。”
阿山的话得到谭泰的赞同。“对,反正死兵有的是,使劲驱使就是,总好过我八旗健儿白白消耗。”
“还要再走七天左右,就怕南朝皇帝见势不妙,跑掉了。”
“他还能往哪里跑?西边有五旗大军,北边就是边关,只有往海上跑,可他只要往海上跑,我就叫大将军回军围攻南朝京城,肯定一击而下。”英俄尔岱巴拉巴拉这么一分析,南朝皇帝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嗯,还真是,这回可有了大买卖,南朝皇帝少说能卖个百八十万两吧?就是卖不到钱也没关系,到时南朝肯定大乱,下次再来南朝就更容易了。谭泰和阿山相视大笑。
此时的勋贵营地大帐中,几位勋贵正在议事。前两天周遇吉军以三千步骑大破鞑子营地,斩俘近五千,解救汉民一万余人,皇上立即下发十五万两白银酬功。这个,实在是让人眼红啊。所以这些勋贵就凑伙到一起,准备鼓动定国公徐允祯一起去发财。当然了,发财还在其次,关键是能在皇上面前露脸呐。
大帐里头,各位勋贵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都说自家家丁勇力超群,如果去打鞑子只会比周遇吉战果更高,绝不会放走两千多人,都叫他们做了没头顺民。
帐里闹哄哄的,徐允祯听的十分闹心,心中只想,知道周遇吉为什么打胜仗么?那是因为军法严苛,敢退者直接杀头,就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想着上战场,看血流满地如果不直接吓尿裤子,我徐字倒着写。
徐允祯转回头与武定侯郭培民对视一眼,郭培民隐蔽的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上了战场只会拖后腿,就是胜仗也是必败的。
徐允祯转回头也不吱声,就拿个茶杯在那端详,好像手上随处可见的粗瓷大碗比家里心爱的汝窑冰裂纹茶碗更耐看一般。大家伙一看咱都说这么半天,嘴都快干了,定国公也不说个话,而且定国公素有威严,整天拉个脸像谁都欠他钱似的,也不太敢往跟前凑,只好转向武定侯。武定侯整天笑呵呵的多和蔼呀,有那胆大的甚至伸手捅鼓他,让他赶紧表个态。
这把郭培民给气的,就看我好欺负是吧。一把拍掉伸过来的爪子,把茶碗往桌子上一墩,这才开口说:“这可是要上战场杀人的,你们里头有几个杀过?也别说杀人,就说有几个杀过鸡的?”
站起来环顾一圈,帐内声音渐小,郭培民继续说:“战阵之上讲究令行禁止,稍有违抗必是杀头之罪,你们敢说能做到么?”真当上战场和你们在自己家庄子里撵狗捉兔一样呐,哪个上战场不是把脑袋别在腰上,那命都不是你的了。
这回帐里彻底没声音了,勋贵们心里都想,军法哪是那么好受的,击鼓一响你就必须到那个位置,死了也得死在那个位置。你回头说敌方兵势强大,抵抗不住?军法可不跟你讲道理,只能拿脖子硬抗铡刀。
郭培民一看把他们都震住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你们如果说把家丁都交出来,编练成军,以军法约束,那没说的,国公爷面前我替你们打包票,如果不愿意你们也别瞎起哄,回去勤练家丁,真到了关键时候还能护着圣上。”郭培民一摆手,开始撵人。“行啦,都别白话了,回去吧。”
郭培民把手一端,转过身这就准备回自己帐篷,没料想旁边站起个人,拱手大声说:“本公愿把家丁全部集中,编练成军,厉行军法。”郭培民一看原来是张世泽。
张世泽因为新晋国公,岁数也小,在勋贵中没什么声望。刚才有人鼓动徐允祯,有人捅鼓郭培民,可就没人搭理同坐在一桌上的张世泽。帐篷里就两个国公,一个是徐允祯,再一个就是张世泽自己,即便是徐允祯不吱声,可怎么也轮不到郭培民说话吧?
张世泽也不怎么就热血冲头,站起来就要把家丁送到别人手上。周围的勋贵都是一咋嘴,心说这不傻么,他还真要把家丁交出去?卡楞子!
郭培民听张世泽要交出家丁就是一愣,没想到还真有敢干的,这一下就没反应过来,只是盯着他看。
端着茶碗仔细研究的徐允祯可听的清清楚楚,当即就是一拍桌子,大声喝到:“好!这才像个勋贵的样子。”徐允祯站起来手指伸出指着周围的勋贵大声说:“你们忘了头上的爵位是怎么来的了吧?是你们父祖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挣出来的,哪个不是摧城拔寨?哪个不是刀创满身?没这份功劳皇上凭什么给你家爵位?凭什么让你家享受国荫?说到底,没有军功你就什么也不是。”再一指张世泽,夸奖道:“这才像个军人的样子,关键时候敢拼命,敢砸家底子。你们,”徐允祯手指在桌前勋贵头上环了一圈。“不行,瞧瞧你们现在的样子,患得患失,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这把勋贵们给气的,还从来没人敢指着自己鼻子说不行的呢。帐篷里就是一静,就听喘粗气的声音。这时候就听“啪”的一声拍大腿,一个人高声说:“我也交,怕个屁,一个个的吃奶鬼,家底子没了还能再攒,功劳没了可没地方哭去,这份功劳我要定了。”
他马骂谁吃奶鬼呢?徐公爷说话咱能忍着,你他马算个什么东西?大家伙全都回头,一看竟然是襄城伯李国桢,立刻就不吱声了。
李国桢那是有名的混不吝,你要跟他对骂,他真敢晚上拿砖头堵你家门口去,而且这个混蛋嘴还会说,没理都能让他搅三分。大家都挺有身份的,干嘛跟个混不吝过不去,又都转回头把嘴闭严实了。
“很好,各家家丁素质参差不齐,拉不平就算了,得了功劳就按各家出战人数分。”徐允祯指着自己说:“本公出四百人。”转头一看张世泽,张世泽拱起手说:“本公也出四百人。”李国桢在底下高声喊:“我出二百人!”
李国桢能出二百人也算尽了全力,徐允祯冲他点点头,转头看身边的郭培民,郭培民也赶紧抱拳说:“我出三百人。”
别人不了解,郭培民家里徐允祯还是知道的,三百人真是郭培民的全部家底子了,徐允祯不由得高看了郭培民一眼,心想这人不错,平时油滑,关键时候也能站住场子,很好。
这四家加起来就是一千三百人,个个带马,搞个突袭什么的足够了。“此次以本公为帅,一会就开始编练家丁,尽快熟悉战阵,其他人嘛,”徐允祯一挥手。“都回去吧,也加紧训练,也许还能用得上。”
嘿,好么,一转眼工夫就变成也许用得上啦?众勋贵被撵出大帐,心里都不痛快,无论有没有好处,自己是肯定捞不着了。
一群人低头往外走,谁也没注意到几个人出了大帐随大流走几步又悄悄的落到后头,趁人没注意又溜回大帐去了。
到了晚间,徐允祯手里已经掌握了一千九百人。
他自己在帐里思来想去和建虏往次作战进行比较,感觉总不通透,没有必胜把握,也就是没有一把“尖刀”能把建虏一击致命。
叫人找来郭培民、张世泽和李国祯四个人一起商议,想想用什么战法最适合。
有周遇吉捷胜阴鉴在前,四个人主要就是讨论他的战法。“他的战法说白了就是用排铳车和虎蹲炮破寨,多管铳手混战,然后由骑兵突击,关键是一步跟一步,一步不停,这才把鞑子打得奔溃。”
“侯爷说的没错,咱也可以用这种战法,缺的多管铳去跟皇上要一些,皇上肯定会给。”李国祯赞同点头,看向徐允祯,看来跟皇上要东西肯定是指望他了。
张世泽也点头。“排铳车挂在马后就能拉走,战场转移非常方便,也就是上弹时间太长,只能用一次。”
“用一次也足够了,摧城拔寨只比大将军铳稍弱而已,而且关键是子弹相继,射程也远,这方面比虎蹲铳还要好。”
“排铳,多管铳,骑兵。”徐允祯手指在桌上轻敲,沉吟片刻,开口说:“这是打蒙古鞑子,兵力虽然悬殊但也没到不可抵挡,如果是建虏……”徐允祯摇摇头说:“恐怕这样的战法不太灵光。”
“那应该怎么做?”李国祯急切地问定国公。
定居,也就是种植业成形之后,部落间的战争首先是杀光抢光对方,活下来的人也是作为奴隶,目的是夺取对方的农田和猎场。然后发现这样不死不休的战争消耗太大,采用了另一种方式。打败对方,然后在保证对方饿不死的情况下将余下的产品全部上贡,这种方式就要柔和多了,不死不休的情况出现就少得多。打败仗然后赔款,从古至今都一个意思。上面说的是不吞并的,还有一种更柔和方式在商周换代的时候就出现了。--《社会学讲义》
第43章尽在掌握
徐允祯用手捋了捋胡须,抬眼看三人都在看他,这才稳稳的开口说:“不知道各位仔细读过皇上给的那本兵书没有?”
三个人心里都想,完喽,徐老头老糊涂了,现在周遇吉战法成功就应该继续用,你扯什么兵书干嘛?咱近两千人都分成小队出去打猎?那和原来有什么区别?
看他们都是点头,徐允祯缓慢的接着说:“这本兵书老夫琢磨再琢磨,感觉全书只说了一个字,就是拖。拖慢他,拖疲他,拖垮他,只用一个拖字就能把一支大军给拖零碎。”
三人眼中都是不明觉厉,徐允祯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你们注意到没有,皇上最关注的不是杀了多少鞑子,而是抢下多少人畜物资?”
“是这么回事,昨天皇上还特意召见李继贞安排获救人口。”郭培民点点头说:“皇上还说了个新词儿,叫破坏建虏的战争持续能力,难道说……”说到这里,郭培民转头看向徐允祯。
徐允祯点头说:“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出军,不打建虏大营,专打后面的辎重营地和缴获营地。”
呦嗬,这招好哇。辎重营地哪来的正经鞑子,都是些被淘汰下来的旗丁,不是汉八旗就是蒙八旗,好打还得皇上青眼,这事干得呀。三人一起看向徐允祯,眼中都是热切。
徐允祯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打辎重就要跑到建虏后头,咱们这次出战恐怕没机会回天|津补充,明白了么?”
三人都一点头,可不是么,前头打仗,谁也没办法穿过战场回去补充子弹,而且麻烦的是火器非常依赖补充,每次打完仗光是弹药就必须都换新的。
“也不是不能解决,咱们出去时候多带一些,找地方埋起来,每次打完都回去再挖出一部分。”
“不行,弹药也许好解决,可解救的人畜呢?如果解救出来反倒被咱们给饿死了,皇上知道不发火才怪呢。”郭培民直接否定李国祯的建议,但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
“那就不救人,专烧辎重、杀牛羊,省得带在身边麻烦。”李国祯恶狠狠的说:“咱们不过两千人,哪里能带多余的人,就是跟着也要杀了。”
“对,”张世泽赞同说:“咱们实际是长途奔袭,任何累赘都不能带,不是咱们自己人就更不能带。”
小咋,不错呀,当兵就得这样。“话说慈不掌兵,这事就这么定了,咱们的目标就是辎重,尤其是粮草。火器好解决,老夫一会到皇上那去转转,多要些多管铳和排铳车。”徐允祯看一眼李国祯,继续说:“马匹必须要多,最好一人三马,最少也要一人两马,你们谁有办法?”
李国祯果然有办法,张口就说:“借呗,把其他人的马匹都借来也就差不多了。”
“借?”张世泽好奇地问他:“现在马匹谁家都有用,谁会借给你?”
李国祯呵呵一笑,对张世泽挤鼓眼睛说:“该怎么借就怎么借,山人自有妙计。”
“行,这事交给你了。”徐允祯知道李国祯总有些歪点子,也不管他,只要借来就好,出什么事也要回来再说。徐允祯站起来抬手抱了下拳。“各位自便,老夫去皇上那转转,看看有什么需要老夫做的。”说完他挑帘就出去了。
徐允祯也不骑马,安步当车,慢悠悠就向皇上大帐走去,走路工夫就已经想好说辞了。进了大帐就请命出军,誓要把建虏打到他妈妈都不认识。
周小龙一听,心里核计这是好事呀,省得你们吃饱没事净捅篓子了,而且就是战败也用不着你们护送,到时候船上的舱位都不够。周小龙赶紧鼓励一番。
徐允祯就皱眉说军械不齐,军粮不足,反正找了好几个理由。
军械不齐?全军就没有比你们更齐整的了。哦,周小龙一转念反应过来了,这是打上排铳车的主意了。“行啊,排铳车本皇上再给你们,嗯,十车?”看徐允祯一点头,周小龙继续说:“那就十车,不过多管手铳可弄不到一千把,我估计能凑出来五六百把就不错了,要不你们先凑合凑合?”
徐允祯又是一点头。“只要你满意那就好,新式的武器嘛,”周小龙寻思半天,还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那就多拿几门虎蹲铳吧,铳药现在很多,多多的拿,铳弹你就别拿了,用的时候找些石子也一样用,还省得费劲了。”
“皇上圣明,还是皇上想得周到,铳药不好找,但是石头子可哪都有,省下地方还能多带些铳药。”徐允祯立刻就猛拍马屁。“狙击手是否能派出几位?到了野外狙击手会有很大用处。”
“也行,明天我就派人发个任务,不过说到新武器我倒是有个想法,”周小龙把一本书斜放到书案上。“你看,如果在一条窄路两边埋上虎蹲铳,药捻子从土里走,人在后面就能点火,到时候看建虏经过一点药捻子就砰的一声,不就都死了么。你看怎么样?”
“皇上,”徐允祯站起来高高拱起手,“皇上您这是不能亲自领军呐,您要是亲自领军,老臣我这点本事可就没吃饭地方啦,都被您干啦。”徐允祯又挑起大拇哥,赞道:“皇上,您这兵法,高,实在是高哇!”
周小龙只感觉惺惺相惜,两人相视大笑。一个心里骂“老匹夫又给我灌迷汤”,一个心里说“小嫩瓜也要比比划划,不如回家多吃奶”。
徐允祯得了准信,第二天就开始编练家丁,分成三个大队各练战法。下午周小龙就让人把排铳车和多管铳送去了。
周小龙灵机一动想出的虎蹲铳用法自己又核计了几遍,越想越感觉能用。把孙传庭叫来跟他说了一遍,让他在壕沟顶部要道上设置土磊,土磊墙上就埋入虎蹲铳,铳口和药捻子都用油纸密封,如果到了被压制抬不起头或者危急时刻那就点药捻子,一铳就把建虏给打跑。孙传庭感觉一下,也说能用,这就回去张罗。
要不怎么说瞌睡遇到枕头呢,下午赵仲和就来求见。朱由检也不太懂军工的事,只好让周小龙出来放风。赵仲和进来时候满面黑灰,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就乱嚷嚷,周小龙费老了劲才听明白,虎蹲铳试制成功啦。
好事呀,现在正得用呢。周小龙把他拉得坐下,亲手给他倒杯茶,让他缓缓。赵仲和喝了两口茶才沉静下来,不过脸上的喜色怎么都掩饰不住。“皇上,臣前天用铁模铸了三门虎蹲铳,今天早上试铳,您猜怎么着?”
“好使了?没裂?”
“可不是么,”赵仲和一拍大腿,身上黑灰扑起。他根本就没注意,接着说:“臣第二回塞进去两个药包,压得死死的,你猜怎么着?”他也没等周小龙捧哏,自己就说了:“照样没裂,都好好的,一条裂纹也没有。”
“好呀,这是怎么做的?以前为什么总裂呀?”
“是呀,臣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裂。不过上次微臣回去日思夜想,也不知道怎么就灵机一动,铸造时候以前都是从铳口部位倒铁水,这回微臣把它给反过来了,从铳尾倒铁水,然后埋上炉灰保温,一下子就真成了。而且内壁和外壁都非常光滑,如果急着用连铰孔都不用了。”
“哦哦,不过那个不能叫铰孔,这么大的铳口得叫镗孔了,当然了,也没什么关系,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微臣遵命,不过皇上,微臣现在做的比较小,不知道做大了会怎么样,微臣还得用些时间试验。”说到这,赵仲和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应该都试验完了再到皇上这报功,可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兴奋,试完小的就来打扰皇上,皇上可别介意才好。
“小到什么程度?”
“只比现在用的虎蹲炮一半大一点,臣想着做小点就能少费些工,如今试验成功,臣再试着做大点。”
“比一半大一点?”周小龙想象一下是什么模样。“这样,你带样品来了没?”看赵仲和一点头,周小龙站起身来。“走,咱一起出去看看。”
到了帐外,几个工匠被锦衣卫围着,一边地上放着一门大铳,看长度和口径确实比平常用的虎蹲铳要小,大约不到两尺长短。上面有个铁铸的把手,周小龙上前一提,感觉重量也不大,也就不到三十斤的分量。不错呀,这样的大铳如果能装进两个正常虎蹲铳的药包而不炸裂,整体得算是非常坚固了。
看也看不出什么,周小龙召来两个铳手,直接就在眼前试验,看看大铳的威力如何。先用的霰子弹,一铳不过四十步,大约六十米左右,过了就没什么力道了。再试的是独子弹,到了一百二十余步才落地。虎蹲铳不是平射,有个大约三十度的角度,不过这个距离也可以了。
“不用重新试了,就用这种,一台虎蹲铳的重量不大,一个人轻松能提走,这样挺好。”周小龙对现在的虎蹲铳很满意。“这是没有镗孔的是吧?”看赵仲和拱手称是,周小龙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模样。“赵爱卿好样的,这个虎蹲铳很有用,嗯。研究所就由赵爱卿负责吧,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官印去。”
“谢皇上,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爱卿,这就已经很好了,用不着鞠躬尽瘁啦。哈哈!”周小龙感觉一切都尽在掌握。
两天后的早上,天色只是微微透亮,徐允祯率队静悄悄的离开营地,直奔西北。天亮之后勋贵营地就开始大吵大闹,不时有人骂上一句。朱由检侧耳辨听,仿佛是在骂某人“生儿子没屁眼”,或者“盗马贼”、“李大眼”之类的。
王承恩过去转了一圈,回来跟朱由检学了一遍。原来今天早上凌晨时分,勋贵营地的马匹都被李国祯悄悄“借”走,他们没别的招,只能对着空气痛骂。
朱由检听完也是生气,一群半副下水,自家的马也看不住,要你们这些笨蛋吃席的么?叫王承恩过去说他们几句,让他们老实训练,别办什么砸什么。然后在孙传庭和李继贞的三请四催之下到城中的官署驻跸。
王承恩二话没说,乐颠颠就去了。拿着皇上做虎威,倒卖随驾名额,好好的敲了勋贵一笔。
中国战国时代开始的统一战争,到了秦国统一天下,历时二百余年,在战后分配上基本都在遵循商周换代的方式。就是你的财产还是你的,但是你交税的对象变了。在战争当中,上层阶级受到的损失最大,但是小老百姓受到的损失较小,并且在战后的市恩政策下很容易恢复过来。--《社会学讲义》
第44章娶个婆娘
商敬石和韩氏兄弟一行二十个人此时躲在卢沟河岸边的一处小树林里,北边十里以外就是卢沟桥。此时暮色沉沉,这一行人刚刚逐个从睡梦中醒来。
商敬石嚼着白面饼子,即使冰凉心中也是满足。现在每日在外打猎,吃用全都是从天|津带来,光这一项就省下不少钱财,再加上平均每天都能搞到三五个人头,悬赏价格也高,只这一趟就比以前一个月得的银子还多,再过上两年就拿钱买个大宅院,娶个大屁股婆娘,生一窝小崽子玩。嘿嘿,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商敬石美滋滋的掏出块肉干塞进嘴里,心里想着,如果能有碗热汤就更美了。
韩得功悄悄靠过来,商敬石掏出块肉干递给他,韩得功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肉干刚入口时扎嘴得很,只有等被唾液慢慢浸软才能尝出滋味来。韩得功在商敬石旁边挑块干净地方坐下,含含糊糊地说:“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两天,必须要走了,而且,”韩得功举手指着对岸的大营。“刚才我看见有一个鞑子对这里探头探脑,恐怕是发现我们了,这一票做完连夜就走。”
本来一个伏击点是不能用两次的,这在操典上都写了,不过他们仗着卢沟河水深流急,打了人也不用过河捡人头,鞑子反倒只能干看着过不来,硬是赖在这里不走,已经是第二天了。不过现在找个好的伏击点也不容易,他们前后都有狙击手在潜伏,都是划了地盘,他们还是仗着人多势众才得了这片小树林。越往北靠近卢沟桥人就越多,鞑子过桥时候一个挨一个,挤得满满当当,那真是瞎子都能一铳三十两,这一趟回去报个百八十个都有人信,下半辈子也不用干活了,躺炕上数银子就行。不过越靠近桥也越危险,真把鞑子惹急了直接出来一两百人,拉网趟草窠肯定能把人找出来。真被他们逮住,那肯定是栓马后头拖死,那可惨去了,生生把皮肉磨削掉啊,惨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桥头那里就有三个狙击手的零碎尸体。
“行,”一个地方待久了也不安全,商敬石也只能点头。“那咱们回去还是再找个地方?”
“不回去,咱们进山。”
“进山?北边?”
“对,北边。”韩得功说:“我观察了一下,他们下了桥都是直奔北边,应该是打算从平冈道回返辽东。”
辽东、辽西是以辽河为分界做的称呼,但从大的地域看,包括山|海关城都可看作辽东。而平冈道又称古北口道或者奚关道,奚关是古北口在唐朝的称呼,因关外所居多为奚人,这条道路开辟的要晚一些,大约要等到北齐时期了。这条道路是从京城向东北出古北口,再沿着潮河、伊逊河河谷北上,可以到达赤|峰或者宁|城一带,相对而言比较险峻,因为要穿越燕山中的数个隘口,但在辽朝,这条道路起了很大作用,因为中京大定府与南|京析津府之间的联络,可以通过此道。古北口现在又称密云后卫、西协,有黄崖关、墙子关设立在此。最西边靠海的傍海道又称碣石道或者辽西走廊,中间还有通过中协喜峰口、东协界岭口的卢龙道。这些道路合称为辽西古道,几乎都是山洪冲出来的河谷地带。在大明隆庆之后,辽东贸易兴盛,这些古道基本就被废弃了,去辽东一般都是海路,陆路也是走傍海道,自从鞑子屡次进关都通过这些古道,才又引起重视。
“平冈道啊,我熟。”商敬石回忆起往事,感慨道:“我第一次做买卖就是在平冈道上的柳城附近,那时候,”商敬石想起以前吃了上顿找不到下顿的日子,声音都带了些哽咽。“那时候苦啊。那个破地方,穷得麻雀不落脚,蚂蚱都咬架。”忆完苦,商敬石往嘴里塞了块肉干,夹着舌头说:“去古北口倒没什么,不过咱们的补给不够了呀,要回去天|津一趟?”
韩得功摇摇头说:“太远啦,来回一趟要费不少时间,咱们去找白广恩,我听说他跟鞑子又打了一仗,结果又败了,现在应该是去了南苑附近,咱们去找他要些弹药,比去通州要近得多。”
南苑好哇,水网密布,骑兵难行不说,还有吃有喝,离着天|津也近,有事立马就能反应,比在通州可强多了,这人的脑子怎么长的,竟然能找到这么个地方。
“行倒是行,不过可不保靠,这样,”商敬石站起身喊过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柳条过来!”
“我叫刘满仓,不叫柳条。”年轻人过来对商敬石气愤地抱怨。
“行啊,柳条,你带两个人回趟天|津,多拿弹药。”商敬石可不管他气不气愤,照样管他叫柳条。“快去快回,路上别耽搁,回来直接去南苑找我们,如果我们走了你就顺着记号找。”
刘满仓气得干瞪眼,梗着脖子要好处。“那这几天这么算?”
“嘿,你个小兔崽子。”商敬石一核计也不能白用人。“得,一人给你们算一个人头,行了吧?”
刘满仓点点头转身就走,商敬石在后边嘱咐他:“路上有鞑子,你们小心点,能跑就跑。”
“知道啦!唠唠叨叨的。”刘满仓招呼两人上马就走。
商敬石转回头看着众人说:“都吃饱,一会再出去一趟,做完事连夜就走,咱们补充完弹药,然后再往北去。”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答应,继续啃干饼子。
夜幕四垂,商敬石一行悄悄从树林中出来,奔着南面一处浅滩而去。到了河边仔细观察没发现其他人,这一行人把马匹栓在岸边,留一个人看守,其他人手举着火器、弓箭趟水过河。上下十余里,只有这么一处地方能够趟水过河,以前应该有座小桥,不过现在桥面已毁就剩下几处桥墩还能扶着过河。
到了对岸稍稍整理一下,一行人向北而去。此时大营篝火通明,不时有巡逻士兵经过,还有暗哨埋伏各处。大营他们是不敢去的,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商敬石他们的目标就是暗哨。
商敬石他们找了处低洼潜伏下来,除了刘大疤观察四周,另有两人放哨之外,其余的不是在假寐就是掏出干粮磨嘴。只等到三更天,刘大疤才对商敬石和韩得功兄弟指出几个怀疑有暗哨的地方。
阿精嘎是正蓝旗人,他是家里的大小子,已经过了结婚年龄。这次出来前母亲多次嘱咐,一定要捋个汉人婆娘回去,家里老二朱尔和老三衣兰都快到结婚年龄了,父母已经老了,到时候只能靠他张罗。
这次到南朝,婆娘已经抓到一个,但是钱财实在太少,阿精嘎正在头疼二弟和三弟娶亲的事情。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再来一次,不然娶亲的钱根本拿不出来。
阿精嘎掏出点烟丝塞进烟袋锅里,猛抽几口,烟丝被锅里的余热点燃,火光映红阿精嘎脸颊。他斜靠在树干上,头上树枝间坐着的巴彦阿用脚蹬了他一下,阿精嘎只好把烟袋递给他。现在正是一天中人最困倦的时候,没有烟丝顶着随时都会睡着。
阿精嘎抽完烟,在鞋底子上敲干净烟袋锅,突然感觉头上落了雨水,阿精嘎用手一摸却感觉粘粘稠稠的,鼻端还传来一股血腥气。阿精嘎猛然抬头一看,借着微弱的月光,发现巴彦阿仰头靠在树干上,喉咙间插着一支长箭。
敌袭!阿精嘎反应过来刚张开嘴要喊,却不料一支长箭从黑暗中瞬间飞来,直接插进他的嘴里,不止截断了他的喊声,也把他的脖子击断了。阿精嘎捂着脖子慢慢软倒在地,心里只想着那个香香软软的汉人婆娘要给朱尔做老婆了。
刘大疤慢慢摸过来,上到树上从巴彦阿喉咙上拔出长箭,下去又把阿精嘎嘴里的长箭拔出来,左右看了一圈,又悄悄的退回黑暗中。
到了天色微亮,商敬石他们没发一铳就拿到五个人头数,高高兴兴的回返对岸,上马直奔南苑而去。
此时的南苑倍显萧瑟,去年这时候都在忙忙碌碌,今年因为兵祸已经很少有人来做工。管事太监吴直求爷爷告奶奶才把一个做粉丝的师傅留下,工钱翻了两倍不说还要吃住都包。幸好去年积存下来的土豆和番薯不多,不然绝对忙不过来。
春耕已经开始,就是再打仗,饭总是要吃的。俗话讲,春不种,秋不收。春天不下地,秋天打算喝风么?只是最近缺人缺的厉害,幸好白腾蛟和白广恩带了兵士过来,吴直管饭,兵士干活,正好。
吴直看着地里兵士干活,一边跟白腾蛟说话:“看看,都是种地的好把式,这沟趟的溜直,去打仗可惜料了,不如就留下帮咱家做些事吧。”
嘿,这把白腾蛟气的,我好好一个总兵怎么混到要给你个死太监种地的地步了?“下官这个……还有些军务,要听皇上调遣。”白腾蛟磕磕巴巴的找借口。这次来南苑白腾蛟还核计东山再起呢,可绝不是特意来给人种地的。
屁的军务!你们就是被鞑子打蒙了,过来逃难的。给你饭吃你还不安心?贱皮子!吴直还真不在乎这些当兵的,当年在登莱监军时候见得多了,小小总兵而已,哪个在他面前不是毕恭毕敬、有求必应,上赶着做他儿子的都有。吴直回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安心住着就好,外面鞑子来来去去的,看着多吓人。就是皇爷有事找你,到时候再去就是,着什么急呀?”
有些俗语对社会问题分析的极为透彻,比方说“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这句说的就是大多数人对和平、统一的向往,这自然就成为集权的动力。还有“久病床前无孝子,久穷家中无贤妻”,说的就是少数人的分裂欲望,造成了社会整体的崩塌。--《社会学讲义》
第45章燕落
白腾蛟张嘴结舌、苦寻推辞,奈何平时就是笨嘴拙舌,一时竟想不出搪塞之语。幸好远处白广恩高声叫他,这才解了尴尬。他向吴直施了一礼,告了罪才奔着白广恩而去。
“这里几位兄弟是皇上新设狙击营麾下,这次来是为了借些弹药、干粮。”白广恩把商敬石和韩得功一行介绍给白腾蛟。
双方见过礼之后,韩得功把狙击营腰牌和锦衣卫腰牌都递给他看,狙击营腰牌头一回见,但锦衣卫腰牌以前可见过,不说别的,光锦衣卫这个身份那也是万万得罪不起。一点点弹药干粮,别说是借,直接说要都没问题。
问明了都需要什么,白腾蛟叫过亲兵带他们过去领取。白广恩看商敬石一行走远了才拉过白腾蛟,低声说:“你知道他们缴获多少?”也没等白腾蛟询问,伸出一个巴掌张开五指说:“足足五十个呀,全是真鞑子,而且他们一人没伤,只出来十几天而已。”
“五十个?你验过头颅了?”白腾蛟同样惊讶,这么十几个人能打死五十个?要是流民他还信,鞑子他可真不信。
“人家不验人头,这是皇上给的特旨,说多少就是多少,你明白了么?”
嗯?白腾蛟突然就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你说,咱也去,能行不?”白广恩低下头直盯着白腾蛟的眼睛,沉声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白腾蛟左拳啪的一下砸倒右掌心。“干了,不让去就跟着。我亲自去!”
“我也是要去的,不过只能选出精兵带着,那剩下的人……”
“此事包在哥哥身上。”这可不瞌睡遇了枕头么,白腾蛟一拍胸脯,大包大揽。“他们需要什么样的人?”
“我刚才套过口风,他们基本都是远距离杀人,或者极擅追踪,或者箭术极强,或者短打极高,弟弟我手下也就二十几个人能做到。”
“都带去?”
“都带去!”
“那好,哥哥我,”白腾蛟心中计算一番。“能找出三十个人左右,这次也全带去。”
白广恩一点头。“我再去套套近乎,哥哥想法把剩下人安置了。”
白腾蛟点头,两人分头行事。白腾蛟找到吴直一通表忠心,说要让全部兵士都听吴大监调遣,全都下地干活,一通马屁把吴直哄得开开心心的,这才支了些粮草出来。
韩得功、韩得爵兄弟俩领了弹药,找了营中的匠人做模子,重新制作尖头弹。又把铳药分发出去,自己制作铳药袋。白广恩见到又出去多找了不少闲人帮忙制作。期间不断跟韩氏兄弟和商敬石套近乎,确定仍以商敬石及韩氏兄弟为主后终于得了他们允许,三伙七十余人和兵一处,带上弹药、干粮向古北口全速急行。
密云县属昌平州辖地,地形基本是三面被军都山环绕、中部低缓、西南开口的一个簸箕形冲积平原,尤其中部水网密布,一直延伸到北部山脚下,而群山之间的密云后卫,或者叫古北口,正是平冈道的起始点,也是北返辽东的必经之路。
密云县北部谷地当地人称燕落,有大片农田草场,河流沼泽,建虏一部就在这里放牧牛羊,而其他的建虏此时已经北上,正在围攻密云后卫。白广恩和白腾蛟一心要去密云后卫参与作战,不过商敬石和韩氏兄弟另有想法,他们对正在盆地中四处放牧、缺乏武力的蒙古鞑子更感兴趣,对他们放牧的牛羊同样感兴趣。
“这次皇上没做区分,蒙古鞑子和真鞑子一样的价钱,都是三十两。你想想,三十个就是一千两,三百个就是一万两,三千个就是……”
“十万两!”白广恩受不住诱惑,直接同意先从软柿子入手,杀蒙古鞑子。十万两够他手下全部换装还能舒舒服服地大吃一年了,转回头还跟白腾蛟沉声重复了一遍。“十万两。”
白腾蛟面对十万两已经开始犹豫,只是总觉得和以往的战斗方式相差太大。“如果被鞑子堵住谷口,咱们逃都逃不掉啦。”
“怕什么?咱们只有这一点点人,到时候钻到沟里,他们谁都找不着。”商敬石跟官兵周旋已久,套用到鞑子身上他觉得一样管用。
“对,到了山里咱们的威力更大,遇到人多咱就躲起来,遇到落单正好杀了卖钱。”韩得功继续劝说:“咱们人数少,武力强,是特种部队,所以要做的事与正规军不同,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搞破坏。烧掉辎重和断粮道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断鞑子粮道。”
哦,这么一说白腾蛟就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立刻点头同意。然后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战术。就是杀蒙古鞑子也不能说横冲直撞进去,蒙古鞑子也是有大营的,只是白天放牧,有为了找到好草场跑远的,这些人就是他们的目标。
他们准备先从外围下手,一点一点的把蒙古鞑子静悄悄的杀掉,把牛羊马匹都抢来卖钱,不,是上交缴获。这样就相当于烧掉他们的辎重了。商议既定,当下开始分组,一般是商敬石和韩得功等原班人马中出两三个人带一队,每队十个人,一共七个小队,作战之后回到集合点。第二天一早就各自出发,寻找地方埋伏,只等鞑子自投罗网。
第一天战果非常之高,统计的鞑子人头一共二十一个,牛羊没仔细数,大约一千多头,马匹三十五匹。
几个人兴高采烈的清点缴获,然后看着牛羊发愁。
“咱可分不出人手放牧,这些牛羊怎么办?”
几个人都愁,不知道该怎么办。站了半天,商敬石幽幽地说了一句。“羊好卖,牛不容易出手,马匹我们能用。”
“所以……”几个人都看向他。“所以咱们只要把牛羊赶到山上就行,它们自己就找草吃了,我们只需要看住马。”
哦,如果只看马的话那就容易多了,一个人就够。“那些牛羊不会被狼叼去呀?”
“被狼叼走能有几个,我看见山上有逃难的村民,找他们看着就是,咱们还得把心思放在鞑子身上,那可是真金白银。”
“韩总旗说的有理,就这么办。”
白腾蛟当即派人到山上抓几个村民下来干活,也不是费劲事,就在山脚下水草丰美的地方圈住牛羊就行,被狼叼走也不用赔。而且白腾蛟当时拍板给他们一头羊杀了吃,被抓的几个村民都以为这次要被砍头冒功了,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当即就拍胸脯说一定护得牛羊周全。
之后几天,兵士每天都能带回牛羊马匹,很快就积攒到牛羊满山,马匹上百。不过也引起了鞑子大营的注意,每天都派出骑兵到处搜索,很快确定了盆地南部一处区域。而此时,商敬石一伙七十余人同样也盯上了鞑子大营。这是个察哈尔小部落,营地鞑子总人数不超过一千人。
白天鞑子骑兵进出营地,到了晚上有很多没有回来。韩得功兄弟俩在大营外爬了一天,把数字都记录下来,晚上开小会时候开始总结。
“也就是说,现在大营内除了被捋人口数确定不了,真正的蒙古鞑子不会超过三百人,有马大概五百匹。”
“咱们七十个人打人家大营就是一打四,你确定能行?”
“没问题,兄弟我以前用三十个人就能打五十个真鞑子,而且还是白天,晚上更没问题。”
白腾蛟整天听他们吹牛胡咧咧早就免疫了,点头说:“那好,咱们订个作战计划,吃过饭休息一会就出发。”
“计划没问题,我白天已经想过了。”韩得功把哪个队骗门,哪个队抄后路,哪个队攻击一一说清楚。
这几天伏击鞑子也有好处,老伙计和新进队员都开始熟悉了,知道都擅长什么,这才能安排计划。
大家一听都点头,计划做得不错,他们也没什么意见,这就找个山洞杀牛羊吃肉,剩下的肉包成小包,每人随身带一些,战前一定要补充食物。
饭后休息一会出发,都是牵着马步行,走到一更天已经接近鞑子大营十里之内。
韩得功带人出去寻找暗哨,到了三更天回来,摇头说:“他们根本没留暗哨,就是大营周围也没有巡哨,只在大营里面有几队巡哨。”
“太大意了。”
大意才好呢!各位一听眼睛就亮了,有备打无防,这次八成是要胜啦。几个人脑袋凑在一起,借着月光重新修改作战计划。
现在看来根本不用冲击大营,把守门的悄悄杀了,然后不论是驱马踏营还是挨个帐篷慢慢杀都没问题。
他们把人手重新布置,短打极高的去攻击马栏,然后驱马踏营,最不济也能把他们的马给弄走。箭术极强的攻击营门和巡哨,一旦打开门就由后队人用多管铳开路,再后边是骑兵,还是踏营。
订完计划都是斗志昂扬,好不容易捱倒四更天,一大伙人全部起身,给马匹上嚼,悄悄向鞑子大营行去。
人,最重要的是就是希望。只要有希望就会有动力、有期待、有心情,反之,没有希望就是绝望的。--《社会与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