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修宪让任期“清零”，普京可以连任俄罗斯总统到84岁

今年的1月15号，俄罗斯总统普京作了新年工作报告，那场报告他讲了一个多小时，各种宏大的目标让那份报告显得很硬核，再加上普京的坚硬的神情和语气，非常能感染现场观众。宏大的目标他说过很多回了，能不能实现是另一回事儿，但是这次他提到了修改宪法，按照他的做事效率，修宪似乎更容易实现。

原来俄罗斯国家级的部长和法官们都是总统任免的，这次普京建议把这些人事问题交给议会负责；另外他还禁止高级官员拥有双重国籍，不能有海外账户以及在国外长期逗留；最后明确了禁止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割让俄罗斯的领土，确保了俄罗斯的宪法高于国际法。这些内容看上去都挺为国家着想的，于公于私都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5天之后的1月20号，普京把修宪草案提交给了国家杜马，让杜马给掌掌眼，看看要不要给面子通过。“杜马”是俄文的音译词，指的是俄罗斯的下议院，下议院收到一份修改法律的文件后，规定的流程是要经过“四读”，“四读”这个流程全部走完了，下议院才算审核通过。

（普京举行记者招待会）

什么是“读”呢？“读”不是对着话筒念稿子，“读”是个议会专用字，意思就是“处理议案的环节”。杜马的“四读”不是从“一读”开始的，而是从“零读”开始。“零读”是对法案进行内部审议，“一读”是专家委员会讨论和修改议案，“二读”是把修改好的东西让议员们过目，“三读”是议员们投票表决，半数通过了那就意味着下议院通过了。

普京的修宪草案当然毫无悬念地通过了。在3月11号的“三读”现场，杜马的450个议员中，382人赞成，44人弃权，没有一个人反对。如果内容只是普京在工作报告里提到的那些，那是没有任何问题反对的，这44个弃权的人有点过分了。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原来杜马通过的议案在普京那个版本上加了点东西，加的这点东西是值得我们讨论的。

在“二读”的环节中，也就是专家委员会修改的草案交给议员们过目审定的时候，“统一俄罗斯党”的女议员瓦莲京娜捷列什科娃有意见了，她说应该把总统只能连任两次的限制给取消掉，如果不方便取消的话这一版修正案通过后，普京总统原来连任了两次的这个记录也应该被清零。

“统一俄罗斯党”就是普京所在的政党，这个党的成员悟性还真是高，居然提出了“任期清零”这样脑洞大开的建议。“二读”环节普京本人也在现场，听到这个意见他义正言辞地说，总统最高连任两次是绝对不能取消的，不过任期清零这个建议很新颖，他觉得可以保留，如果这条能走完后面的全部流程，那他愿意继续做总统为战斗民族服务。

（俄罗斯国家杜马开会现场）

杜马通过后的流程是把东西提交给上议院表决。俄罗斯的上院叫做联邦委员会，这是一个没什么硬权力的立法机关，主要负责审议杜马通过的议案，表决一些仪式性的东西，或者和内政关系不大的外交政策。

在3月11号收到议案的当天，联邦委员会立刻启动表决程序，经过统计有160人投了赞成票，3个人弃权，还有1个勇气可嘉的议员投下了反对票。到这儿国会两院都高票通过了，下一步是把这个国会通过的东西发到地方议会继续表决，多数同意了就可以继续往后走了。

组成俄罗斯联邦的一级行政区域有22个自治共和国，46个州、9个边疆区、4个自治区，1个自治州和3个联邦直辖市，加起来总共85个。85个地方议会收到修宪文件后，要在各自的议会里投票表决，这一次需要超过三分之二也就是至少57个地方议会同意，到底有多少个地方会同意宪法这么改呢？

3月12号那天85个地区议会同时投票，一天之内全部通过，每一个反对的。这是个让普京大帝非常满意的结果，这个结果在13号进行整理汇总后送到了上议院也就是联邦委员会继续审议，联邦委员会收到货后准备了一下，在3月14号开会宣布说各地的表决真实有效，我们这儿通过。

（普京在文件上签名）

上议院通过的当天，普京在宪法修正案上签下了“弗拉基米尔”这个俄文单词，有了总统的签名，前面两个月的工作就算是真实有效了。签完字的宪法修正案被送到了俄罗斯联邦宪法法院做进一步审核，看看是不是符合宪法的规定，审核结果会在一周内公布。那么多人忙活了两个月，估计宪法法院也不好意思给打回去吧。

宪法法院通过以后，修宪就到了最后一个环节，那就是全民公投。目前定的公投日期是4月22号，那天是礼拜三，属于一周里面不前不后最让人绝望的工作日。届时全俄罗斯人会放假一天排队投票，既不占用休息时间还白得了一天假期，俄罗斯人应该心情不会差，如果超过半数人投下了赞成票，这次复杂的修宪就算彻底生效了，普京再签个名就可以落地执行，出版社也可以印刷新版本送往书店了。

在这次修宪内容刚刚公布的时候，大家从中看到了大帝有隐退的意思，因为一部分总统权力被转给议会了。再说按照法律和政坛的江湖规矩，普京2018年卫冕总统成功，再干6年到2024年就实在没理由干下去了，所以修宪的内容很像是在提前布局退位后的事儿。

但是谁也没想到，大帝的操作如此神奇，他这个硬汉很喜欢被动。在修宪草案被审议的时候，有议员通过“清零”任期记录的方式委婉地让他继续做总统，而普京也半推半就地同意了。2008年的时候普京和前总理兼校友兼老乡梅德韦杰夫互换岗位“清零”了任期，他才能从2012年接着继续做12年总统。

（普京和梅德韦杰夫）

前总理梅德韦杰夫是一个没什么政治理想和野心的法律教授，工作做的是乏善可陈，个人口碑和巨额资产来历不明也弄得普京很尴尬，所以今年把他牺牲掉了。两人再次互换岗位“清零”任期的操作就没办法玩了，于是他干脆用修宪的方式来“清零”。看懂了这个目的，就会明白一开始他公布的修宪内容全都是绿叶，陪衬的绿叶越多，中间的花蕊就藏得越深。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优秀的议员可不止瓦莲京娜捷列什科娃一个，俄罗斯修宪工作组联席主席克拉申宁尼科夫透露说，俄罗斯总统及其家人享有豁免权的内容也被写进了修正案里，这条通过就意味着俄罗斯总统将终身免于被起诉。看目前的情况，这一条也走到了公投的阶段。

其实早在2001年，俄罗斯总统及其家人就享有司法豁免权了，但是这个豁免权可以被剥夺，剥夺条件是上下议院简单多数表决通过，一旦通过总统就能被调查和起诉了。但是这一次修改让剥夺豁免权的程序变得更复杂了，只有总统先被成功弹劾了，才能按照之前的流程剥夺豁免权。

想要弹劾俄罗斯总统，那个流程可就复杂了，成功率比弹劾美国总统还要低。首先三分之一的杜马成员提出弹劾诉求，然后得杜马三分之二多数通过，接着最高法院同意做出总统有罪的判定书，这个判定书还要宪法法院审核通过，最后再让联邦委员会三分之二多数表决通过，这才算弹劾成功。

（2018年俄罗斯大选投票）

这个流程告诉我们，普京想要阻止可能出现的弹劾，有四次机会可以动手，拦截成功的概率相当的大。所以经过这次修改后，普京就可以放心大胆高枕无忧地使唤总统的权力了，假如4月22号他的连任次数被成功“清零”，理论上他可以再做12年总统，退休日期就到遥远的2036年去了，那时候他都84了，找个面朝大海的别墅喂马劈柴安度晚年，非常完美。

不管一个人积累了多少财富和多高的社会地位，去世的那天什么都带不走，坟墓里好东西搁多了以后尸骨都不安全。所以说人这一生精彩的就是过程，过程中玩的开心过得体面是最重要的，俄罗斯总统普京这一生算是相当精彩了，也就蜗居在东德剪报纸的那5年过得惨了点，之后一直活在权力的中心和国际政治舞台的中心。

可能有人觉得普京贪恋权力，现在奔着独裁者的方向去了。但是如果4月22号俄罗斯人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那也就无可厚非了，俄罗斯人喜欢普京和乐意让他一直干下去，或者说普京有能力让自己一直干下去，自然有深层次的原因和合理性，我们用欧美的完美制度标准去评判，确实能比出好坏来，但是体制这东西讲究的是一个合适。

（普京在2018年竞选现场互动）

俄罗斯那片土地以前是俄罗斯帝国，被强势的封建沙皇家族统治过；俄罗斯帝国破产后那里变成了苏联，被一个继续强势高压的政府统治。俄罗斯人早就习惯了一切由上层来安排的模式，这是过去多年高压统治形成的症状。虽然它现在是法国那样的半总统联邦制，有三权分立的架构，但是节奏早就被普京带的越来越强势了，而且他的支持率还很高，俄罗斯人喜欢普京这种沙皇式的人，说明他们接受现在的模式。

如果现在的模式被认为是成功的或者最好的，只能说明1991年苏联解体后的自由化改革，“休克疗法”都是一次错误的尝试，当初不要那么匆忙混乱，俄罗斯现在可能更强大。现在一切要看4月22号的公投结果，如果修宪顺利通过了，俄罗斯会继续在国际舞台上强势存在；如果那天没能通过，那或许是一场很严重的宪政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