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前的奇迹,小汤山非典医院是怎样迅速建成的?

本文来自公众号:比耶男孩(biyeahboy),作者:林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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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4月22日晚10点,中建一局集团接到北京市建委的紧急通知,要他们的总经理季加铭立即到市建委开会。

这么晚开会,必定有大事发生。

等季总到了会场,发现参加会议的还有五个老总,市建工集团、城建集团、住总集团、城乡集团、市政集团的总经理。

在会上,市建委主任刘永富传达了北京市委、市政府的决定,部署抢建小汤山疗养院非典治疗区的紧急任务。要求这6家企业迅速调集施工人员和机械设备,于4月23日拂晓迅速开进施工现场,开工建设。

老总们掐指一算,其实,距离开工也就只剩下两三个小时了。

这正是SARS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此时的北京,确诊感染非典的人数每天以100人的速度增加,各大医院人满为患、床位严重不足。

就在4月22日当天,在北京防治非典工作联席会议上,疾控中心专家建议,为了缓解床位问题,可以考虑征用疗养院,比如小汤山疗养院。

随后,卫生部副部长朱庆生和北京市副市长刘敬民与专家前往小汤山进行实地勘察,得出的结论是:

小汤山适合建设新医院。

小汤山在哪儿?估计连很多北京人都不知道,更别提全国人民了。

小汤山坐落于北京市昌平县小汤山镇。小汤山有名的是温泉,所以非常适合疗养。新中国成立后,卫生部在小汤山镇成立卫生部小汤山疗养院,属国家级温泉疗养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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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汤山的地理位置

1958年,卫生部小汤山疗养院与解放军第一二三疗养院、解放军华北军区第一〇七疗养院、全国总工会小汤山温泉疗养院合并组建北京小汤山疗养院,由解放军总后勤部管理,属康复疗养院。

1982年,它更名为北京市康复中心,隶属关系也发生变更,改由北京市卫生局管理。1985年,更名为北京市小汤山康复医院。1988年,增挂北京小汤山医院院牌。

2003年的时候,小汤山医院的优势很明显,虽然医院本身只有200张床位,但附近有大片预留发展用地,且该地四周环境空旷、便于机械化施工。

此外,距离小汤山医院不远,就是京密引水渠,污水可以经过专门处理,不会影响到北京市的水源。

就这么迅速地决定了。向六大集团老总宣布后,刘永富问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那就马上行动吧。

2

离开会场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六个公司的老总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们人生中最艰难的工程。

4月23日早晨,按照总经理季加铭的要求,中建一局集团四公司常务副总经理杨春山带领40名工人,浩浩荡荡开进小汤山工地。他为小汤山准备了58个盒子房。

这是小汤山开工的第一天,60亩地的施工现场一下就上去了4000名工人,500多台设备。各大集团在自己负责的地面上破土动工。

高峰期工地人数多达7000人,真可谓人山人海,场面又混乱,又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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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汤山的施工现场/《非典十年祭》

进入施工现场,杨春山发现有个问题,这个工程没有施工图纸,只有一张简单的平面图。没有坐标,没水,没电,没路,什么都没有。

杨春山带人在工地上走了几个来回,凭着他们的施工经验,很快确定了施工方案。由于地势北高南低,杨春山向市建委建议,顺着地势的走向,把西部作为排水沟,这样有利于施工进度。

小汤山是六家建筑企业分工合建的,筹备物资快速开建,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多大本事就用多大本事。

24日下午,北京市副市长刘志华与总后勤部副部长王谦带领一批军事医学专家来到施工现场。他们给这个医院进行了明确定位:

第一要符合国家一级医院的标准。

第二要符合传染病院的标准。

第三要经得起世界卫生组织的检查。

这个工程代表了中国政府防治非典的决心,所以一定要建成一个正规的传染病医院。

根据专家的要求,每个房间都有卫生间和洗浴系统,为方便病人出入,房间不留门槛。为防止医护人员被传染,治疗区内设有医护人员专用通道,与患者彻底隔离。

这也就意味着,现在他们的目标是建一个标准的病房,病房里要通水、有电话、电视,标准提高了,工作量也提高了。

3

25日上午,临危受命、刚刚从海南空降北京12天的王市长,来到小汤山工地。

王市长看到夜班的工人躺在草地上休息,非常激动地说,要保护好工人的身体健康。当晚,4000条毛毯、5000箱矿泉水紧急送到了工地。

王市长在现场开了办公会,他在会上强调,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把小汤山非典医院建成,交给部队使用。

直到这时候,那些在工地上搞建设的人才知道,这个医院将由军队接管使用。小汤山非典医院当时实行的是一种特殊的运转方式——北京市负责建设和后勤保障,解放军总后勤部从全军抽调医护人员负责医疗并进行内部的管理。

投入建成后,将容纳1000个病人,医护人员1200人,加上各种保障人员,总共将容纳4000人。

王市长走后,副市长刘志华立刻召集六大建筑集团的领导开会,严肃地宣布:

小汤山医院一定要在30号晚上10点,具备接待病人的能力。各单位一把手负责,如果项目不能按时完成,建议市委把你们撤了。

这意味着,他们只有7天施工时间。不过这样也好,六个老总之前一直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这工程要建多久。

刚开始中建一局集团的总经理季加铭还鼓动大家说:弟兄们,就3天,挺过去就完了。很显然,季总还是低估了形势。

施工中,最大的困难在于,由于设计不断更改,有时刚刚采购来的材料,转眼又不用了。

26日晚上,因为突然变更设计增加空调,他们连夜与厂家联系协调运输和安装。第二天一早,130多台空调安装完毕。

其实,装空调这件事,还是闲聊中发现的。

就在26日那天,季加铭发现,所有房间没有空调,他就和指挥部的领导开玩笑:这地方没有空调,进了病人,一半给吓死了,一半给闷死了。

对方回他:医生说了,发高烧的人不能吹空调。季加铭说,那可不行,这种盒子房,太阳一晒就透了,屋里和桑拿室一样,医生护士穿那么多衣服,根本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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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汤山里进入病区前进行装备的医生/《非典十年祭》

指挥部领导一听有道理,马上找医院领导一问,果然要装空调。

4月27日凌晨4点,现场指挥部召开会议。中建一局派了一个项目经理参加。会上,在谈到热水系统时,这个经理提出了关于热力管道的施工问题。

市建委副主任陈永立刻说:行,这活就给你干了。

施工现场非常艰苦,没水喝,吃饭都要各家建筑集团自己从总部往那里运。工程24小时不停,三班倒。彼时三班倒的概念与众不同,每班干16小时吃睡8小时,整整一周。

为了保证工人们的体力,早晨、中午、晚上、半夜,一天要送四趟饭。中建一局算过一笔账,每个盒饭1块5,工地上最多他们有2000多人,每天光吃饭就要花掉六七万。

距离30日下午6点,不足24小时的时候,在工地上坚持苦干的管理人员和民工,由于疲劳,人都傻了,木了。

工人动作迟缓,管理人员也看不出问题来,因为脑子不好使了。

有人建议,休息一下,第二天早晨重新开始干,这个主意立刻被领导否了:不行,这是个馊主意,只要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一个项目经理问,30日晚上六点交工,如果差一点,是判死刑还是死缓?

季加铭说:只有死刑,没有死缓。

所幸,死刑和死缓都没有。

经过7000个工人7天7夜的施工,4月30日,小汤山非典医院如期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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竣工的小汤山医院/摄影 唐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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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5月1日夜开始,小汤山非典医院开始接收全国各地的SARS病人。

解放军总共抽调了1200名军队医护人员进入医院治疗。小汤山医院总共接收680名非典病人,是全球病例的十分之一、中国病例的七分之一,在抗击疫情上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5月7日,北京市政府还组织了包括美联社、法新社等30多家境外媒体的近50名记者,到小汤山非典医院参观采访。

小汤山非典医院院长张雁灵对记者说:

我们确实创造了一个军民合作的奇迹。比如安装一台大型仪器,首先根据图纸打好地基,然后就在地基上安装,工人就开始在旁边盖房子。等我们用4天时间安装好,房子也盖好了,然后再用1-2天的时间进行运转。

SARS疫情结束后,小汤山非典医院何去何从,成了个问题。2009年,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学首席科学家曾光表示,如果北京市出现大规模疫情、比较危急,其他地方处理不了,就能转移过去。

但它说到底还是个野战临时医院。北京市卫生局宣传处人员也曾经说过,严格地说是没有“小汤山非典医院”这个说法的,它在建立之初就不是一个医院,而是临时的野战医疗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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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长期的废弃,无人看管,使其杂草丛生,破旧不堪,一度它被称为中国的寂静岭。2010年4月2日,北京市卫生局宣布,将拆除北京市小汤山医院非典病房。

但毫无疑问,小汤山在2003年,那个特殊的时刻发挥了无与伦比的作用。以致于,今年当新型冠状病毒的疫情再度来临时,很多人立刻想起了小汤山的模式。

在疫情的核心区域——武汉,已经决定建立两所武汉版小汤山非典医院,火神山和雷神山医院。其中火神山医院最快2月1日建成,3日交付使用。

时间还是那么紧迫,像极了17年前的小汤山。当然,很多人也希望建成的武汉版小汤山医院,能像17年那样发挥无可替代的作用。

那一年,小汤山非典医院收治的680名非典病人中,最终有672人康复出院。而参与治疗和护理的1383名医护人员没有一人被感染。

6月23日清晨,小汤山首批900名医疗队员从北京撤离。

6月24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北京从SARS疫区名单中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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