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对俄罗斯的意义，不止揭幕战的5个进球

5:0！昨天晚上的世界杯揭幕战中，东道主俄罗斯大胜沙特阿拉伯。对于俄罗斯人来说，这是积攒已久的宣泄，而对于整个国家和民族来说，俄罗斯人确实也太需要一场世界杯来证明自己了。

揭幕战上半场第11分钟，俄罗斯球员加辛斯基接队友传球头球破门

俄罗斯上一次举办国际级体育赛事是2014年索契奥运会。彼时的俄罗斯正因“乌克兰危机”而遭到国际社会尤其是西方国家的遣责。但“克里米亚回归”使几乎全体俄罗斯人处于一种爱国亢奋之中。

4年过去了，情况更加错综复杂。俄国与西方的对峙仍未停止，甚至还开辟了中东新战场；世界政治波谲云诡，“危机”、“挑战”、“失序”、“威胁”等词汇的出现频率上升；普京成功连任，虽为俄国政治生态注入一针稳定剂，但宏观经济形势依然严峻；最后，本届世界杯是平昌冬奥会之后第一个大型国际体育赛事，而平昌冬奥会上俄罗斯因禁药丑闻被禁止以国家身份参赛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平昌冬奥会开幕式上，俄罗斯代表团以五环旗代国旗

本届世界杯的举行正值上述四个特殊时期的叠加之中，对俄罗斯来说，本届世界杯的意义不止体育本身。

一国举办世界杯级别的大型体育赛事，大都基于一个基本假设：这既是彰显东道主综合国力的一次机会，又是刺激其社会经济发展的一个潜在工具。例如，大型赛事将推动东道主的基础设施建设、提升就业、刺激旅游等商业活动、达成某些在日常政策进程中较难达成的目标。

在这一角度讲，俄罗斯在世界杯筹备阶段已经完成了一轮现代化建设。以莫斯科的公交系统为例，公共汽车上反复播放招聘司机的广告；所有地铁和大部分公交车实现了WIFI覆盖；部分地铁和公交车车厢得到更新换代，不仅车况焕然一新，还配备导盲犬位和轮椅位，上下乘客时，车身会向门一侧倾斜，使车身底部与路肩贴合持平……

然而，对很多发展中国家而言，“依靠承办大型体育赛事获得经济利益”并非是个先验命题，它可以很轻松地被证伪。事实上，举办大型赛事通常入不敷出。以最近两届世界杯为例：2010年南非世界杯，南非共投资60亿美元，其中在交通、通讯和场馆建设方面投资31.2亿美元，而世界杯给南非仅仅创造了5.09亿美元的实际GDP和7.69亿美元的居民收入。2014年巴西世界杯，巴西共投入110亿美元，收入134亿美元。但上述数字均包括当地居民在这段时间内的消费，这些消费是经济体内部资源的重新配置，而并非新增收入。

同时，“赛事换经济”这一逻辑中存在着一个地区发展悖论：比赛所在地的城市或场馆附近大都已是当地较为安全和发展较好的地区，因此，世界杯带来的各种好处仍是被这些地区吸纳，其他真正急需发展地区的资源则被相对占用。

除此之外，对俄罗斯而言，举办世界杯的机会成本很高。在宏观经济依旧疲弱的情况下，政府在基础设施领域的巨大投资将挤压其他公共领域（如教育和卫生）的资金。

但俄罗斯无法用大脑去理解，要用心。本届世界杯势必唤起俄罗斯空前的爱国主义情绪。

这种爱国情结有三个出发点。一是在2月份平昌冬奥会上，俄罗斯运动员只能以“俄罗斯奥运选手”的身份出赛，在获得冠军后不奏俄罗斯国歌，而以奥运会会歌代之。念念不忘，必有回响。3月3日，在莫斯科卢日尼基体育场——本届世界杯的主场馆，普京在其总统竞选集会上特别提到了这一情况，并与全全场8万名支持者合唱三段完整的国歌。6月，这一经历势必还将在世界杯赛场内外发生回响。

其次，获得世界杯举办权与俄国足球在苏联时期的辉煌交相辉映。世界杯官方海报上的主体形象就是苏联传奇球员列夫·雅辛，空前绝后的一位荣膺欧洲金球奖（欧洲足球先生）的门将，曾带领苏联国家队获得了1956年奥运会冠军、1960年欧洲杯冠军、1964年欧洲杯亚军、1966年世界杯第四名。今天，俄国足球的荣光将以举办一届世界杯而获得复兴。

第三，世界杯的举行将再次唤起民众的凝聚力，对内缓和经济疲弱和国际挑战导致的社会不安情绪，对外在与西方对峙的背景下，巩固俄罗斯的民族/国家认同。因为足球场上的球迷文化以“自我”与“他者”的划分作为基础，是一种带有排外主义原罪的亚文化。

从国际政治角度出发，本次世界杯既是俄罗斯民族主义的安全管道，又是软外交的一种形式。它既是俄罗斯与西方冷战意识复苏或变体的擂台，又是俄罗斯彰显大国实力与胸怀的舞台。除此之外，从西方角度讲，本次世界杯是俄罗斯提升或改善国家形象的契机。但其实，俄国人自己可能并不在意。

最后，我们还是回归纯粹的体育本身。世界杯对于俄罗斯意味着一种精神。因为在俄罗斯的足球思想中，足球这项运动被认为源自森林狩猎：足球是猎物，球员是猎人，球门则是猎人围剿猎物时的“网开一面”。它象征着拼搏、不胆怯、不畏缩、敢于正面对抗的精神。这是俄罗斯民族性格中的特质，也是世界杯最应该传达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