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培养一个贵族?做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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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09年的秋天,一个闾左贫民在大泽乡振臂一呼,喊出了那句在后世经久不衰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个贫民的名字,叫陈胜。

王侯将相有没有种?之前确实是有的——至少在秦之前,确实是有的。所谓王侯将相的“种”,想来应该和英语里的那个“blue blood”没什么差别,说白了就是最早得权得势的那一批人,利用自身掌握语言、宗教、土地的便利,为了维护自己统治地位而利用自身血统营造出的一个高贵身份,以及为了维护这个高级身份,所设计出的那一套极其做作无用,但等级极为分明的行为准则与用具制度所构成的“仪式感”。

夏传子家天下,商汤讨夏桀,周武伐商纣,天子之下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从上往下衣食住行全得按着等级来,秦公虽然护天子有功,但最多也就是个“方伯”,翻译成普通话就是蛮族头子,只是到后来礼崩乐坏,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可真算起来,虽然先是一场三家分晋,后是一出田氏代齐,可真追究起本质来,还是贵族之间的那点儿戏码,不过就是一群贵族从有下限的玩儿变成了玩得没下限。因此两相对比我们很容易看到,秦末乱世中,陈胜吴广在大泽乡的振臂一呼的意义,甚至更高于其起义活动的本身:这至少意味着平民——或者说某些平民,从心理上将贵族(或者说是“贵族残余”更合适)放在同等的社会地位,并第一次以平等的社会属性与其展开对国家统治权的竞争。而随着身为派出所所长的刘邦同志成为大汉王朝第一任皇帝,传统意义上的贵族在中国就已经不存在了。

因为贵族之“贵”,从此以后就不再是因其血脉,而是因其能耐,王侯将相既然无种,那便自然是成了谁都有机会掺和一脚的买卖,而谁都能掺和的东西,又能贵到哪儿去呢?正所谓旧时王谢堂前燕,落魄凤凰不如鸡,你有本事,并且能把这本事一直传下去,你才是贵族,你的血统才是你骄傲的资本;你没本事,一代比一代混得更不整齐,那你就边儿呆着去,你的血统非但能为你带来骄傲,还有可能为你带来灭顶之灾。毕竟,一来只要斩草不除根就一定有春风吹又生的可能,二来就算你不打算用自己的身份做点什么,你敢保证别人不打算用你的身份做点什么?于是乎,还是请君安去的好,毕竟,比起钱和你,怎么算都是没有你对我来说比较重要。

所以,柴进作为后周皇朝族裔,就算有丹书铁券照样还是会被大宋知府打入死牢,身兼“亲王女孙、相国侄妇、进士夫人”三重身份的大宋贵妇,被掳掠到金国,也就值个八金的身价,落个委身铁匠的下场。

但这显然不妨碍有些人一心想当贵族。从“三代才能培养一个贵族”,到“中国需要贵族精神”,总有那么一群人,坚持不懈地希望将自己变成新时代的贵族,并且希望让别人相信这个时代的中国需要贵族——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春秋时代和欧洲的那种贵族。

然而不幸的是,他们遇上了工业时代。

无声的侍者与银色的托盘虽然足以亮瞎“刘姥姥”们的氪金狗眼,但银托盘里的wifi密码却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让“刘姥姥”们丧失某些敬畏心。毕竟你得理解,纯金路由器营造的等级差距与隔离感,远逊于皇城门上那九九八十一颗门钉——如果故宫不改成博物院,作为平民的你大略终其一生也想不出来皇上住的地方到底什么模样,而路由器就算弄成纯金的,也改不了它得和普通路由器一样拉根网线才能用的客观现实。所以,关于贵族的故事,只能始于邀请函上的英文称呼,终于无声而至的侍者手上的银盘,而再往下讲的话,贵族的仪式感,就变成土豪的装13了。

可惜,那些人终究没有意识到,就算他们学会了如何正确遵循贵族礼仪,将各种贵族仪式如数家珍,和各路贵族谈笑风生,他们依旧无法成为真正的贵族——尽管大规模普及的电子产品,将他们心目中的贵族与平民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距离,但是血统的鸿沟,让他们距离成为真正的贵族,依旧隔着一个遥不可及的距离,就像那个夜夜笙歌盖茨比,尽管出则香车入则豪宅,那些没他有钱的贵族们依旧看他不起,在他死后,没有任何一个曾经在盖茨比家中聚会的贵族愿意出席他的葬礼。

事儿就是这么讽刺——血统这东西,和任何后天努力,都没关系。因此当你相信“blue blood”存在,并觉得你可以成为“blue blood”的时候,“blue blood”就是你和“blue blood”最远的距离。

我想,这并不难理解——毕竟从生物学上来说,让一只狗在三代之后变成狼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哪怕那只狗的品种叫做哈士奇,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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