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爆!台北女孩真实的北京生活?

好啦我承認,这是标题党,其实也没什么好惊的。有读者留言说我现在很少写生活,所以这篇就写写我在北京的日常生活吧。

上回跟某一台湾小读者聊天(九五年的),猛然发现在当今台湾,若你提起自己是在北京/上海/深圳工作的台湾人,人们的反应,从昔日的“哇,很厉害喔”、到中期的“唉,大陆人狼性,那一定很辛苦吧”、再到现在的“北京上海房租这么贵,物价也高,你们很难存下钱吧,退休还是回台湾养老吧”?

甚至有人会急急地告诉你,“我同学也在深圳工作,跟你讲,台湾健保真的不能停喔!还是特别有用的!”

唉,现在的台湾社会,说是反中,但是台湾小年轻们,实在太了解大陆了!

我刚研究生毕业那会儿,台湾论坛上的小年轻们讨论“去大陆工作”,还会一个个豪情壮志“薪水必须台湾的n倍”、“还要机票补贴”。这两年再看类似的讨论,这些台湾小菜鸟们一个个都很自觉,“现在台湾人也没什么优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薪水喔?能在一线城市能活下去,先累积经验再说”。有时在北京碰到这样懂事的台湾小青年,我这北漂老阿姨总会忍不住搂搂他们,你们太懂事了!

对的,时代变迁就是这么现实残酷。那年我在犹豫要不要去北京读研之时,对“赴陆”的想象停留在台湾电视剧或台湾商业杂志里那些冷酷菁英印象:踩着高跟鞋,拿着星巴克,然后在高楼与高楼间狂奔。端着一张冷酷的冰块脸警告助理“你知道吗?文件十分钟前就要送到了。

每年回台湾看家人时,在大街上偶遇昔日瞧不起自己的大学同学,对方看着穿着Burberry风衣、黑色吊带裙、踩着红色高跟鞋的你,羡慕道“哇,你现在变得好不一样”,你自信,撩一撩头发,拍拍昔日同学的肩膀,“请你去101顶楼喝酒,我请客!”

幻想果真只是幻想。

北漂七年多后,大致扫了一下朋友圈里年龄相似、也都曾一起求学北大的台湾友人,看看曾豪情壮志的众人“结局”如何:两个卖身大陆知名企业的理科生、两个卖身大陆知名企业的文科生、一个卖肝知名大陆金融机构的金融狗、一个新媒体作者、一个嫁人了兼职做微商、还有一个业务员。

这两天众人的朋友圈则是──“庆祝国庆,北京地铁管制通知”、“喜马拉雅:金融分析师的十堂课”......

什么湾湾?我们最终活成了合格的北京居民模样。

那天听该业务小哥感叹,在台湾,三四十岁成功业务员的标志,莫过于与客户在夜总会谈生意,喝贵的酒抱贵的妞,或是发一张自己与宝马亲密合照的照片,标注“终于换新车”!

俺们台湾北漂业务成功的标志,是自己在市区租间小房子,养只猫,然后在夜深人静时端杯自己调的鸡尾酒,与猫一起自拍打卡“刚加完班,明天继续奋战,爱你们喔”。换车?北京满大街的宝马,还要找停车位,不如搭滴滴;唯一的装逼,是从办公室拍张俯瞰北京城的夜景照。

什么,夜总会?坚决配合政府扫黄打黑谢谢。(好啦,据他说不如台湾的“好玩”──并且再次强调,是几年前去的,好久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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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台北女孩的北京生活,那更是与一线城市的精彩、刺激、紧张、忙碌差了十万八千里。公司和家都在五环外,不用挤地铁和面对塞车,早上八点半起床泡咖啡、烤土司、吃早餐,滴滴起步价十分钟内到公司,然后在十点钟开始看新闻、看政论节目、或找台湾朋友聊天找选题。

由于在郊区,中午也不用去时尚的餐厅或是排队买喜茶,吃完食堂或中式快餐就在公司附近散步,一边赏花鸟鱼虫一边辩论一下2020大选到底谁比较有戏。

确实生活得佛系、也吃得佛系,毕竟在这个我待了四年的“经济开发区”,最不缺的是公园,最时尚的行为是端一杯瑞幸咖啡。

晚上六七点下班,有时做饭有时订外卖,然后写作或看剧,十二点前准时上床睡觉。我是一个不会在事业上有太大野心的人,拿着一份小媒体主管的钱,可以自己租个小房子、养活自己和(未来可能有的)猫就挺自得其乐。写公众号、写书与其说能带来多大经济效益,不如说是一种精神寄托──能在北京体面点的生活,但不用将身心肝都卖给公司,能有点自己的时间,能创造属于自己的作品。

这些作品姓郭,不论如何公司或谁都拿不走,我挺喜欢这种工作和生活平衡的模式。

“你不想往上爬、或是再去更大的单位吗?”和同为30岁的台湾友人聊未来规划,他问。

“更大的单位在市区,我不想挤地铁,得搬到市区去,我又过了喜欢有室友的年纪,市区的房租太贵,屋况也不如郊区好;至于往上爬,往上爬有人事斗争、还得面对更多虚情假意,不用了。我们这种甘于现况的撰稿人虽说没有高薪,但可以跟文字为伍,清闲太多。”

“不想谋高薪、不想谋高位,你在北京干嘛?你现在有点经验了,完全可以回台北拿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享受生活啊!”在大陆某大型互联网企业工作的台湾朋友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

哎,好像也是。前几日某个晚上我因为写不出稿子而烦躁,给自己弄了杯威士忌苏打(50毫升威士忌加一瓶苏打水,记得放柠檬片,有在酒吧买醉的效果),突然想到以前遇见的某位台湾菁英男。

他比那时二十五六的我大十多岁,有一份丰厚薪水,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到上海,三十岁左右到北京,然后在迈向四十岁的那年决定离开中国大陆这片土地。

他告诉我要离开北京时我们站在天桥上,底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潮、两旁是一栋栋闪烁灯光的高楼,颇像电影里主角自杀的场景。

他突然问我,你有想过,继续在北京,你能混出什么名堂吗?

他说,我在这儿混了十多年,仍然不敢在北京称自己多有成就、多骄傲,在台湾亲戚眼中我算模范,但我在这里仍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很多比我挣钱多的大陆人也都是这样,不满足、痛苦于自己赚不够多。

我们台湾人常说,在北京、上海、深圳,比较“有未来”,但什么叫“有未来”?你十年后可能还是不满足于自己的成就。你有没有想过,继续在北京,你真能混出什么名堂?

那时的我还没做媒体,每天活得浑浑噩噩,所以张着嘴,根本说不出话。嗯,如果是现在的我,大概会跟他说,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但我还是有点享受在北京的生活。

享受这种有点惶恐、有点迷茫、虽然未知但对未来还是有点期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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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我家对面的楼都会打上五星旗灯光,每晚伴随着红色灯光入睡的我。(好处是起床上厕所不用开灯)

不可否认,在北京这些年我还是个娇气的台湾人,挤地铁会生气、去商场看到肮脏的厕所会生气、在北京找不到好吃又价格实惠的日本料理更让我不爽!但是,我啊,现在完全是一线城市的居民,太习惯于这里的一些人事物。

一杯就能外送的星巴克(还免运费),我超爱。

晚上十二点突然肚子痛,四十分钟内就送药到你家的超级外卖,我超爱。

我们大郊区要测试无人驾驶公交了、还要什么5G全面覆盖,就算我不知道什么是5G,但永远都有新东西,这点我超爱。

大陆网上常有各种“台湾黑内地”的段子,从茶叶蛋到榨菜,但平心而论,这几年我碰到的台湾人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大陆城市在某些方面,真是超级方便”的事实(不像前几年大家还要辩驳一番:你说,台湾哪里不方便了)。

但唯有一点,是我被台湾朋友问过最多次、也是刚到大陆的台湾小菜鸟询问最多的问题──“欸,在北京生病怎么办?会不会很麻烦?”

从小在健保光辉下长大的台湾宝宝们,太习惯于方便美好的医疗制度,以至于台湾孩子们外出第一件得烦恼的事情就是当地的医疗问题。又不知道为什么,台湾宝宝们有个天然印象“大陆医保好像很难用”(不知道哪来的印象,反正我以前也这么认为)。

“我不要保五险,你们医保不好用。”那时刚出社会的我跟公司义正严辞地表示。

“现在规定台湾人都要保五险。”公司人事冷回。

没多久我拿到医保那个小红本,看见里面有存了第一笔钱。“这个钱干嘛的?可以取出来用吗?”我很蠢地问同事。

“可以啊。”

“所以,每个月都会有这笔钱打进来,然后这些钱我都可以取出来自己乱花?”我两眼放光。

“对啊,这些钱就是每个月算给你看病用,没用就自己拿出来买糖吃。”

喔~~原来大陆的医保是这样用的!对于我这个半年一年跑一次医院的人,也不算亏啦。自此我符合了“真香定律”,会告诫刚来这里的菜鸟学弟妹。“医保还行啦,每个月会给你点小钱,记得要保。”

这个跟台湾截然不同的医保制度我也科普给台湾同事,当他们听到“竟然可以把钱取出来花掉”时也都会“喔喔喔喔”的瞪大眼讶异一番,基本大家的关注点都是这个,真的很有意思。

写到这里,回过头来看一下自己平凡到极点的生活,做个总结吧。

台北女孩就如同一般的东北北漂、安徽北漂一样,会在好几个夜深人静尖叫“啊啊啊啊待不下去啦,房租又高东西又不好吃,干嘛不去广州啊”!尖叫完后,隔天又是一条好狗爬起来上班。

上次跟一个台湾北漂聊天,他说,想找个小城市待一阵子,休息一下。我说,“我也想我也想,去云南找个小地方隐居一阵子,像五阿哥和小燕子一样。”

然后我们共同沉默了一下,他突然开口,“哎,但那种小城市感觉医疗质量不好?

哎,我们北京居民啊,总是一边嫌弃着北京、一边在北京待着,就跟嫌弃自己脚臭的死鬼老公一样。可能哪天自己真就移情别恋离开了。

但是,在那天到来之前,还是让我享受一下这种对未来又迷茫又刺激的感觉,珍惜一下一杯星巴克就可以免外送费的这座拥挤城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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